守夜、出殡、下葬......所有的事情做完之后，下一步就是为期三年的居家守孝。话虽如此，朝旭作为已出嫁的女儿，可以遵守三年守孝，也可以只守一年，并不需要像哥哥们一样完全守满三年。
不知道是不是幸，当初任虚职时，童老先生就把家中所有东西搬来武昌，所以在武昌就可以进行服丧，不需要返回真正意义上的老家。
“殿下，今日的公文已经送达。”
“放下就行。”
只是，守孝归守孝，工作一样要做。等到葬礼结束，朝旭便开始处理童老先生留下的遗物。按理说这些事情轮不到她来做，但也还是那句话，因为是皇后，所以她的地位高于哥哥们。她可以不亲自决定每一样东西的去向，但星泽和岁恭安排的人分门别类列出去向清单后，她需要进行最终确认。
刚好孙权已经出兵去攻打合肥，又派了全琮去攻打六安，孙权不在武昌，朝旭也就不着急把事情做完返回。
一方面是公文在哪里处理都一样，另一方面是她还没有想好自己是否需要在武昌呆满三年，或是守满一年便返回建业。
朝旭很难说清自己对待父亲的去世是什么心情，虽然有定期带孩子们回去，但相对于与他朝夕相伴、照顾他的岁恭，确实算不上有多深刻的感情。
“殿下，您兄长整理出了一批东西，说是您小时候的，陆将军让我来问问您还要不要？”
“我小时候？那可都是四十几年前了？”
朝旭有些诧异，放下手中的东西，跟着前来通报的陆延走出房间。
因为年龄大，没有挂实职，童老先生理论上不需要定时前往后宫教育皇子们，但据说，只要不是恶劣天气，他都会进行授课，所以他的住处距离皇宫但并不遥远。
从靠近后宫的门离开，再走上一段路，一处不太大的住所出现在眼前，院里没有多少杂物和财货，只有很多书。
“伯言。”
“见过殿下。”
朝旭呼唤着陆议的表字，进入童老先生的卧房中。陆议的亲信韩扁单膝蹲在一个低矮的柜子前，抽出抽屉，将抽屉带物品一起递到朝旭面前。
“这些看起来是女孩子用的东西，但从上面的使用痕迹来看，应该不是给女儿们，我就想是不是您的物品，便请您过来了。”
朝旭凝视着其中的内容，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想起了相关会议，肯定了陆议的猜测：“是我小时候的，给我吧。我到外面看看。”
“我帮您拿到空地。”
要说为什么陆议会帮忙收拾童老先生的东西，大概就还是，他是朝旭的丈夫——当然对外的说法是作为与朝旭关系亲密的族弟、前来帮忙。
用布做的娃娃，塞了什么东西、已经没有香味的香囊，小孩子用来学习识字的话本......
朝旭看着这些东西，既亲切又陌生，这些确实应该是自己的东西，但获得时的记忆已经没有了。
“殿下，您要留着这些吗？”陆议的影子出现在朝旭的影子之上。
“我不知道，这至少是我9岁之前的东西。”她摇摇头，之后又仰着头看向陆议，“你觉得如何？你现在也是父亲，你希望自己死后，孩子们还保留着你收起的、他们小时候的东西吗？”
这确实是个困难的问题。
对于朝旭的父亲来说，这些是无法替代的宝物。但对于曾经的使用者本人，这些是可有可无的、普通的物品。若是她父亲希望她留下，她会留下，但如果让她自己决定要不要留，她就不知道了。
“不管是留着还是扔掉，都应该由他们自己来做主。”
“这不是完全没有参考价值吗？”
“我想，您父亲也是如此。不管您是丢弃还是保留，他都不会介意。”
朝旭重新凝视着抽屉里的东西，她又随意地翻了翻后，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握住陆议的手臂，以此缓解起身后带来的短暂的眩晕。
“让他们成为陪葬品吧，等其他东西都收拾完后，你陪我一起带过去。”
“好。”
事死如生。既然这些东西在父亲活着时，被他小心收纳，那他死后，也应该陪伴在他的身边。
这就是朝旭的决定。
......
童老先生在世时，孙权赏给他的东西，一部分被换成钱财或粮食药品、送给贫苦百姓，另一部分就被他拿来购买书籍。而现在，那些书籍在院子里被摆了一摞又一摞，其中不乏古时候流传下来的稀有书目。是充入皇室书房珍藏，还是送给需要的人，亦或者是交给岁恭、再由岁恭为后来人讲解？
朝旭还没有做出决定，就开始不断有住在周围地区的官员和士族子弟带着礼物前来拜访。
“殿下，这些是我们的一些心意，您看，能否将您父亲留下的书......”
他们的目的也很简单：求取书籍。
原本这些人都去找了星泽和岁恭，那两人就像是被问烦了、想要个清闲，留下一句“你们难道觉得，在家里出了个皇后的前提下，做主的人还是我们这些男人吗？”就把麻烦事都甩了上来。
“不好意思，我们还没决定要怎么分配这些书。礼物也不用拿来，请回吧。”
“您看，这么多书若是收进国库，自然能得到最好的保存，但童老先生在世时，一直立志于将书中内容授予更多人，我们也是大家族，门客众多，我们教给门客，再让门客传播出去，岂不是，也能达成老先生的愿望吗？”
这段话这几天不知道听到多少次了。
“而且我们家都很热爱书籍，藏书也有不少，肯定也能妥善保管。”
说得好像其他士族大家做不到一样。
“我们呢，也是真心想获得这些书。或者您开个价，搞个拍卖，大家公开竞价，价高者得，这样您也不用费心。或是，您想要什么，我们都想办法弄来？”
一听就能明白意图，所有人都是一样的笑脸，一样的话术。朝旭知道父亲的藏书值钱，但没想到值钱到这种程度。
最初只有一些朝廷官员能通过请见进入她的接待室，到后面非朝廷官员的，托关系也要得到一个拜访的机会。
朝旭连自己的事情都做不完，还要一个接一个的见面，毕竟比起都不见，更怕的是选择性见，她错过了拒绝第一个的机会，便只能全接见。
“您的诚意我知道了，还请您再等待一段时间，等我们这边决定好后再处理。另外，这些水果拿回去吧。”
“别客气，都是小礼物，您留着吃，要是不好吃，丢掉便是。”
丢掉便是。
朝旭暗自叹了口气，民间百姓吃都吃不起的东西，在有钱的士家里，不过是送礼的东西，不要了就丢掉，反正送出去就不会拿回，所有来访者都是如此。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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