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陆议呆呆地盯着树下的女孩子。
陆康说，他的父亲和她的母亲是关系很好的族亲，他们出生之前，他们的长辈就为他们定下了婚约。
只是，小鬼头陆议胆子小，有胆量偷看，没胆量搭话。
她是漂亮的、温柔的神女，也是他未来的妻子。
妻子。
光是想到这两个词，陆议就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今天必须要和她说上话。”
“我就说怎么这里有奇怪的尖叫声。”
突然，他听见身边传来陌生女人的声音，扭头看去，那里站着一个模糊不清却十分亲切的身影。
他看不清对方的脸，却完全没有觉得奇怪。
“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我只是觉得，她如果知道，其实你们早就认出她的身份，却没有将她接回陆家，一定会很生气。”亲切的女人说，“说不定还会记恨你呢。”
陆议有些不服气，想要顶嘴前，那个女人又说：“你想啊，如果你逃难了成了黑户，亲戚家坚决不认自己，这时候有个人早就知道身份，一直偷看你，早就知道你的身份，明明可以救你于水火，却什么都不做，近乎放任你自生自灭，你会高兴吗？
“所以呀，你最好不要急着和她打招呼，做好准备，等时机成熟了再去。”
女人的话回荡在他的脑海里，鬼使神差间，居然真的让他收回了本要迈出去的脚步。
更诡异的是，当他打定主意先不去时，他突然又忘记自己为什么改变了念头。
2，
“首先，你要迈出第一步，然后，才会有第二步。”
“走路会走吧，来，左，右，左，右，左，走起来——”
“走起来！”
走不起来。
陆议被叔叔和伯伯逗得面红耳赤。
大家族有个不好的地方，就是一旦有一个消息被传出，不出三天，整个家族的人都会知道。
比如现在，所有陆家的大人都知道，陆康的从孙子喜欢上了自己的婚约对象，却不敢去和人家说一句话，甚至只敢偷偷摸摸在角落里看。
“小家伙，你是男孩子啊！” 叔叔笑得嘴都合不上了，差点摔倒在地上，“天呐，说话都害羞，那洞房花烛夜怎么办啊！”
“燕来，燕来，提洞房花烛夜还太早了，他们得先说上话才行！”伯伯嘴上在劝叔叔，动作上却比自己的兄弟更夸张。
洞房花烛夜……
陆议试着想象了一下，她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自己的手伸向她的衣领，她躺在床上，然后，提——
“鼻血，鼻血，我们的小祖宗，你不会想了一下就这样了吧。”叔叔赶紧从怀里掏出手帕，为陆议擦去鼻血，“真好，我也有这么认真的时候，我第一次和你婶婶洞房花烛夜，我也差不多，你婶婶还笑我没出息，现在你族兄都能打仗了。”
两个叔叔笑得开怀，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妻子们正恶狠狠地在他们的身后盯着。
陆议就看着他们笑到快要喘不上气时，被婶婶们领着衣领就拖离。
4、
那晚，陆议做了个梦，梦见他迎娶了她，梦见了她白花花的手臂，梦见了她**的双脚，梦见了她唤他“阿议”。
然后，梦醒了。
他浑身滚烫，他的身边的床上睡的不是她，是他的弟弟陆瑁。他感觉自己身体有些异样，于是他掀起被子，又猛地盖上被子。
“我去一下茅厕......”
明明没有人在听，他却还是小声地嘟囔了一声，披上外套，快速跑向最近的厕所。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陆议自言自语，“现在改嫁的人多如牛毛，再不去上去，她就要看上别人了。”
“说什么呢？她是你的未婚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你现在不去，只要你们都活着，她就会嫁给你。何必着急给人制造坏印象。”
那个女人出现了。
陆议应该喊人，但他没有，有一种奇怪的力量驱使他站在原地，听她说话。
“要我说呀，你现在可以先去做别的事情，多关注自己的发展，关注周围人，一定会比你现在就急着去找她强。再说了，我们陆家长公子，想要什么东西得不到，何必为了个女人荒废自身发展？”
女人的声音仿佛有魅惑的效果，让陆议不自觉地就听了进去。
接下去的好几天里，他真的像是下定了决心一眼，不再去寻找她，也不再关心身外之事，直到，这一天。
5、
“阿议。和你说件事情。”
“祖父您说。”陆议停下抱着书籍前进的脚步，回身看着他。
“这里要打仗了，你带着阿绩走，阿绩就交给你了。”
陆议听着陆康的话，茫然地眨眨眼，他没有反应过来。
虽然父亲去世前，和他们姐弟几个说，外面太乱了。但他记事起就一直在庐江城里，父母都去世后，他也还有叔叔伯伯婶婶姨姨们照顾，他总觉得“打仗”这个词离他还很远。
“连庐江都不安全了吗？”
“对。”
“我明白了。打完之后，我们还能回来吗？”
陆康却沉默了。
“不好说。”
“这样啊。”
“......是的。”
陆议点点头。他突然想起了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子，他要走了，那不是一段时间都见不到了吗？
但，庐江有祖父在，不会有问题的。他想。
6，
“你要带她走。”
那个奇怪的女人突然又出现了。
出现在陆议正在打包自己的行囊时，一眨眼出现在陆议的房间。
还是和之前一样，陆议并不惊慌，就好像她的出现并没有任何值得在意的地方那样。
“你之前不是还叫我不要去在意吗？”陆议有些想笑。
可当他对上她的眼睛时，却被吓了一大跳。
女人好像受惊了，她的眼底里全是恐惧，明明没有水，却好像被水浸透了，她的身体不住地颤抖，双手也紧紧地环抱在胸前。
“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还好吗？”
“听着，你必须找你的祖父，求他带你喜欢的女孩子走，不然，你们这辈子就再也不会见到了。”
7，
再次睁眼时，陆议眼前又出现了祖父的脸。
“这里要打仗了，你带着阿绩走，阿绩就交给你了。”
陆议眨眨眼，似乎很是迷茫。
“我知道这件事很突然。”见陆议呆呆的模样，陆康语速极快地又说道，“我们会没事的，但小孩子最好先离开，不要给大人们添麻烦。”
我明白了。
这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陆议脑子里就响起了一个声音。
“你要带她走。”
声音的主人是谁，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声音，陆议全都没有去在意。他只是被那个声音催促着，问道：“我有个想带走的人，我想带她一起走。”
“你是指，你每天都要去偷看的那个小神女？”
“嗯。她也是我们陆家的人，可以吗？”
8，
和她一起从庐江离开的那天晚上，陆议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他和她拉着手，走在地道中，陆家的侍卫在旁边背着年幼的陆绩。
地道很长很长，长到不知道要走多久才会出现尽头。地面泥泞不平，沿途的石壁上不断有水流下。
他们的身后跟着一串孩子，不仅有陆家的孩子，还有一些他们进来之前，被父母塞进来的普通人家的孩子。
刚开始，孩子们因为刚刚与父母分离，还在小声哭泣，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也渐渐哭累了，身上批的粗布麻衣和背上的布袋里装的食物，就是长辈们给他们的最后的礼物。
黑暗渐渐笼罩了所有人，陆议分明能听见周围是孩子们走累了却不敢停下的喘息声，脚上的触感告诉他，开始上坡了，离地道的尽头不远了。
“地道外面，有一片很高的芦苇丛，如果没有伏兵自然最好，如果有，到时候，就一路朝南跑。千万不要跑错了。”
陆议听见自己在和她交代。
“好。”
她一边回答着，一边握紧了他的手。
只听吱呀一声，笨重的石门在陆家的侍卫们的努力下，缓缓打开，月光一瞬间洒在他们的身上，随之而来的，还有令人不寒而栗的那声：“孙将军真是料事如神，那陆康果然会趁机送人出来。咦，怎么都是孩子？”
下一秒，最靠近出口的孩子，便死在了地道口。
“孙将军有令！哪怕是孩子！格杀勿论！不留活口！”
孩子们在哭泣、在惨叫，侍卫们的身上全是血，那代表希望的出口一瞬间变成了地狱之门。
她似乎吓到不敢动。
“跟我走。”
这一句话似乎给了她力量，她被他拉着冲向洞口。
8，
陆议猛地睁开眼睛，原本靠着马车壁熟睡的她似乎因为他的动静也醒了过来。
“怎么了？”
“没有，就是有点难......受。”
陆议捂住自己的脸，就好像自己真的经历了梦里的一切那样。
很奇怪，他明明是坐着马车安全地离开庐江，可为什么梦里的事情那么真实，真实到令他心慌。
“需要靠着我吗？”她说，“别担心，我作为神女时，遇到做噩梦来寻求帮助的孩子，也会这样做。”
说完，重新坐好，然后向他伸出了手。
“不用了，我自己缓缓就好，真的。”
但她没有理他，只是不由分说地抱住他，让他的头枕在她的胸前，他被她的气味环绕着，她睡得迷迷糊糊，哼出的摇篮曲也断断续续。
温柔的，身上带着很好闻的气味，比自己大一些的女孩子。
他无声地哭泣着，像是小孩子寻求母亲的怀抱一样，紧紧地抱住了她。
个人篇（陆议篇之一）：婚约对象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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