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同入命,位极人臣。
左慈一句话在江闻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位极人臣”这个词可不是轻易能说的。
李斯入秦,废分封、设郡县,车同轨、书同文,事迹彪炳千古,自言“人臣之位无居臣上者”,才是真的位极人臣。
只这一语就是多少士人、官员汲汲营营一生也不可得的权势滔天,名留青史,后世仰望。
位极人臣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江闻深深地看一眼左慈。
灵魂似乎从体内脱出,轻飘飘地飞荡在空中,冷漠地审视着外界,脱离周围的嘈杂。
江闻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闻弦歌而知雅意”。
赵云就站在一旁,但他不会明白左慈的话中的深意,而江闻听懂了。
何谓臣?
君君臣臣。
臣要有君,可从一开始,强大却衰落的汉朝廷就不在江闻的考虑范围之内。
江闻懂得的道理并不多,但现代教育告诉过他,想靠一个人的力量扭转王朝合久必分的历史周期律,和认为干掉牛顿就不会产生现代科学一样离谱。
他没有那么高的心气,不想被历史碾碎。
若为臣,他的君主唯有一人。
江闻看着左慈,左慈也看向他。江闻看着对方浑浊、明亮的双眼像是一把弯折的弓,忽然对他笑了起来。
左慈知道谢然未来会成为皇帝吗?
不需要再问了——左慈必然知道。
江闻心中一沉,下一刻,他的脸上倏地浮现一抹欣喜又谦逊的笑意。
那是属于每一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人,是心中志向被他人肯定后对未来颇为自得和期盼的笑。
江闻身体肃立,双手抱圆,俯身推手恭谨相对。
“多谢道长赠言。道长一番美意,在下心中牢记,刚才举动若有冒犯之处,还望道长勿怪。”
俯身时,向上举高的手挡住了江闻晦涩深沉的眼神。
或许相术真的如此奇妙,能窥破人生百般命数。可惜,他刚刚下定决心这辈子敬鬼神而远之,不太想和其他人讨论生死轮回、前世今生。
他也不想自己变成某些人口中的后患无穷。
呵,若有通天晓地之能,又自诩一心求道,何不早入黄泉,魂归天地,去与先人坐而论道?何其乐哉!
他定全左慈心愿。
江闻徐徐起身。抬首时,年轻士子的唇角噙着一抹笑意,依旧一副温和矜持的好模样。
“哈哈哈!小友实乃妙人矣!”左慈连连赞叹,“旁人若知道自己未来显赫,少不得脸色涨红,喜不自胜。可吾观小友宠辱不惊,如此品性,当真是世间难得!”
“吾与小友一见如故,不要再说那些见外的话!”左慈捋着没有几根毛的胡子,朗声笑道:“待吾云游归来,便携美酒相赠,吾和小友,不醉不归!”
江闻面带浅笑,点头应是。
两人你来我往吹捧不断,一时间室内笑声不断。
一旁,赵云的视线在两人间游弋,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
次日,天光破晓。
都尉府中的仆役早早开始忙绿,洒扫庭院,陈设家具,各司其职。
江闻脚步虚浮地跟着为他带路的谢氏家仆,偷偷用袖子遮住嘴巴打了个哈欠,困得根本没记清走过哪几段路,只觉得到处都有人。
反正最后会走到谢然那。
他的脑子实在转不动,他昨天……哦不对,是今天早上临近四更天才睡着。
睡着就做梦,醒来又忘记。一晚上没休息好的后果就是现在头晕脚轻,心脏怦怦跳,早饭一口没吃,胃却觉得顶得慌。
不是江闻熬夜不想睡,而是实在震撼到睡不着。
江闻神情木然。
我的天呐。
——他昨天在想什么?他竟然想悄无声息地干掉左慈?这是他该有的想法吗?
虽然左慈故作玄虚装谜语人的样子的确令人火大,但是——
啊。悲伤。
真难以置信几个月前还是大大的良民的他,已经被东汉末年的生存法则感染到一言不合就想干掉对方永绝后患的程度……
江闻昨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心里偶尔会闪过一丝恨铁不成钢。
他在现代的时候要是有这种心气,何愁不能成事?!有这种心气,他早就该过上每天从八百平大床上醒来的好日子,又怎么会穿越!!
气的江闻半夜睡不着又从床上爬起。
左慈的话听起来像是画一张大饼试探他,但不得不说,作为穿越者,江闻内心还是有那么一点小九九的。
要只是为了安全,他直接找个深山老林一蹲多干脆,反正哪里都没网,哪里待着都没差,安全到死了都不一定有人发现。
偏偏要找谢然,就证明他还是动了某种心思。
——很难不动。穿越到这个年代,没人会不想做些什么吧?
屋子里有书案,书案上有笔有纸有竹简,江闻拿了纸笔,倒碗冷茶当墨水,抱着东西坐到窗沿下,借着月光在纸上一笔一笔地画着。
他需要冷静和梳理。
昭,这个朝代的存在太过短暂,上承汉末,下启……
江闻握笔的手一紧。
下启一个比东汉末年还要不堪的乱世。
昭朝开国皇帝谢然莫名失踪,失踪前又未留下血脉,徒留跟着谢然打天下的众功臣面对空悬的皇位束手无策。
臣子们不可能随便抓一个人来当皇帝,他们征战半生满身荣耀,也无法臣服一个随便找来充数的皇帝。
尴尬的局面无人可解,中枢被迫内耗,并在长久的僵持后失去互信进入半崩溃状态。
因为哪怕是谢然最亲近、最核心的一批人,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谢然是生是死,意外或者谋害,无人可知。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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