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元年
已经在颍川内生活了有五年之久的萧佚凭借着一手精准的寻物找人的本事闻名颍川大族,又因其定价低廉无钱还可以用食物相抵而家喻户晓,每日总会有那么三四个人前来问物,偶尔还会被大族邀请至家中推算隐秘之事。一来二去的,萧佚五年来除去吃穿用度倒是还了不少从系统处借来的银钱。
捡回来的孩子萧平也健康成长,早在一年前萧佚就抽空给萧平启蒙,他对萧平的要求也不高以至于学习水平完全落后于同龄人,平日精力都花在如何摸鱼上树。荀彧上任前曾与萧佚探讨过这件事情,也曾言明若是萧佚无甚精力可以送入私塾,由专门的夫子进行启蒙教导。
隔日,萧平就被荀攸带着去了学堂。
少了管教孩子任务的萧佚延长了自己在外摆摊的时间,这让荀彧荀攸二人出任官职后开始无聊的郭嘉愈发无趣,偶尔自己提着一把从萧佚那里复刻来的折叠胡床坐在萧佚旁边,他在那里给人算卦自己就独酌,没生意了郭嘉就拉着人一起喝。
“……奉孝,志才不是还在家中吗?”萧佚看着自己面前的杯子,他试图把旁边那个影响自己做生意的人赶走,“再不济你家中不是正筹备冠礼,回去熟悉流程不也是有事可做。”
郭嘉心虚地举起杯子挡住自己的表情,“嘉前几日大醉不小心砸了志才几壶美酒,志才这些日子怕是尚未消气,佚就多收留收留我几日吧。”
难怪第一日来的时候奉孝神色那般,萧佚扶住额头无可奈何,但为了自己早日还清欠债他稍稍透露了一些口风,“那你不如去荀氏府邸,那里有人可解你无趣。”
荀氏?
郭嘉揣摩着萧佚的话,文若和公达皆不在,让他去直接面对荀氏那些年长者才是万般不适。可是上一回文若被举孝廉,佚也是用似是而非的话去提醒他们,他们尚未解其意就听闻董卓入京后不久横征暴虐,这才明白萧佚之意。
如今这般说总不会是因为友人将归吧……郭嘉倒酒的手一顿,依文若的性子倒是不无可能。
“鸿鹄南飞,终有归期。”萧佚拍拍郭嘉的肩膀示意人别错过了宴席,“我这场还要等下一桩生意,奉孝替我向文若转告歉意。”
等郭嘉离去萧佚这才长舒口气,紧接着就被从学堂归来的萧平抱住了大腿。脸颊肉乎乎的萧平亲昵的抓住萧佚的右手,一脸迫不及待的分享自己在学堂里的经历,末了如同每个普通孩子一样抱怨着学习的艰苦。
“不过!”萧平眼神亮晶晶地看着自己长相俊美的养父,“阿父为什么学堂里的大家额头上都黑乎乎的?我悄悄摸过一个学子额头,那些黑乎乎的都不掉色?”
萧佚捏住总是记不住自己教的东西的萧平脸颊,肉乎乎的手感的确不错,但是平复了一些萧佚的心情,“我前几日夜晚是如何教你的?”
唔?
被提示了一下的萧平歪着脑袋绞尽脑汁地回忆着阿父教导过什么。
印堂发黑,有身体与命运二者之故,应当再观命星。命星浑浊,则有血光之灾;命星无虞,只需调理身体。
“要观星?”萧平试探着回答。
得到养父认可的点头后,萧平雀跃的小表情怎么都藏不住,“我等会就观星,给阿父一个正确答案!”
挑起眉毛的萧佚借着喝酒的动作挡住了自己嘴角的笑意。
傻孩子,今晚可没有星星。
在夜间准备观星结果发现阴雨绵绵,黑云遮住了天象的萧平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顶着一双哭的通红的双眼瞪着逗自己的萧佚,而萧平本人缩在访友的荀彧身后。
荀彧轻轻拍拍躲在自己身后的孩子,看着这孩子从咿咿呀呀的婴儿长到如今活蹦乱跳的模样,多多少少都把萧平当做了自家小辈宠爱。在用带来的小玩意把孩子哄好后,荀彧示意侍从带着萧平去内屋休息。
萧佚这屋子相较刚搬来的时候变化挺大,虽说他本人并不在意住所好坏,但不代表别的人就能看他在这陋室中继续住下去,更别说当年萧佚帮他们度过了一个难关。
只是送来的谢礼都被原样退回,古籍书简转送至学堂为学子的藏书室添砖加瓦,四人无奈最后带着工匠一起上门强迫性的给人补了房子的窟窿。
屋内此时只剩下四人。
郭嘉和戏志才对视一眼,两人各拿出一份厚重的竹简,两份竹简皆放在萧佚面前。
郭嘉指着自己的那份说道,“嘉这个是冠礼全部流程,以及需要谨记的细节。”
戏志才摊开自己那份竹简,“戏某的则是我等这几日想来的适合佚的冠字。”
“按正常来说本应该在你二十的时候举行冠礼,只是自董卓执政以来天下未曾太平过。”荀彧歉意的看着萧佚,“未免之后连冠礼都无法举行,我与奉孝商量过后决定你们二人一同举办——此事也征得了郭氏族老的同意。”
话题中心的萧佚有些怔楞,“也许我不需要冠礼?”
毕竟这么几年来在外行走他都是冠发,加之本身样貌并不显幼,很多人都认为自己与荀彧戏志才岁数相差无几。
三人不赞同的目光投来。
被这么注视着的萧佚在沉默中妥协,随后他看向那份写满了双字的书简,上面多是寓意美好的冠字其中深意不言而喻。萧佚扫视过那些字,他的视线停在了某处,“清长……便取这二字作为冠字吧。”
萧佚取好了字便低头饮了口茶水,未见郭嘉眉飞色舞的朝着另外二人炫耀的神情。
等他在抬起头郭嘉又恢复了正常的表情,捧着自己的酒杯半醉半醒的饮着。从郭嘉手中要走了几卷典籍的戏志才放过了某个砸坏他美酒的人,戏志才若有所思地看着萧佚,“萧平这才刚启蒙就与你学习星象术数,不会觉得太早了吗?”
“不早。”萧佚笑容神秘,在戏志才问起原因之后不再作答,只是酒壶不停给三人加酒劝醉。
不过走完两轮,三人尽皆醉倒在一旁。萧佚心满意足的收手,叫来门外候着的侍从让他把三人分别送回家,目送荀氏的马车离去后萧佚再度回到正厅,桌上使用过杯盏挥袖间尽数消失,而新出现的盘上则摆放着精致的糕点,样式简朴的小杯中盈满了气息芬香的酒液。
“故人来寻,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声。”说是故人萧佚脸上没有一丝笑容,情绪沉淀之后的面容只余冰寒,宛若雪山上被风吹雨打多年的石块,寒彻入骨。
……
萧平是被额头上的动静吵醒的。
额头上总是传来轻柔的抚摸,扰得小孩子睡不好,翻来覆去怎么也躲不开的萧平愤愤地睁开眼,睡眼朦胧的扑到旁边那个罪魁祸首的怀中。萧平不满的抱怨着,“阿父!我还在睡觉呢!”
“平儿,我只是想提醒你今日睡过头了。”萧佚捏了捏怀中小孩子的脸颊,语气无辜的说道,“昨日和你三位叔叔饮酒至半夜,今早醒来的有些迟,我也没想到平儿你居然也未醒。”
怀中的小孩早已在残酷的事实前呆滞。
萧佚心虚且愧疚地摸了摸萧平的脑袋。
最终迟了半天课的萧平被罚在门口罚站,来来往往的学子的好奇的打量触及了小孩的自尊心,萧平低垂着脑袋闷闷不乐地盯着脚下的蚂蚁。
恰巧来这里巡视的荀彧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小孩,扭过头嘱咐一旁的人在此等候后,荀彧上前拍拍小孩头上的发髻,语气温润的询问着对方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父昨夜和叔叔们饮酒过了头,今早起晚了些叫我,平儿这才迟了些时间到达学堂。”萧平叙述着事情的起因后果,低落的声音昭示着萧平的情绪,“夫子罚我在站在这里反思。”
荀彧:?
回忆着昨夜发生了什么的荀彧揉了揉眉心,因为大醉尚还有些迟钝的思绪艰难地转动着,昨夜清长确实劝了他们三人不少酒,那酒醇香可是上头快,不过两杯就让人昏昏沉沉的。而在这之后发生了什么荀彧彻底没了记忆,至于萧佚劝酒时喝的是一开始的茶水还是那壶醇酒……
荀彧是想不起来了。
不过应该是他们四人在一起饮酒、吧?
“下次再要饮酒彧一定拦着清长。”荀彧尴尬地安慰着萧平,同时也向对方解释了昨夜他们四人聚在一起时给萧佚定下的字。说罢荀彧笑着看向尚只有五岁稚龄的萧平,“等你舞象之年时,你阿父也会给你取字,”想起萧佚对这种重要事情随意的心态,荀彧不忘补充一句,“若他忘记了,那你便来寻彧,届时彧和奉孝志才定让清长给你取个合适的字。”
眨巴着大眼睛的萧平歪了歪脑袋,“可是阿父在出生的时候就给我取好了字。”
“阿父说我来历奇特,与鬼神息息相关但他期望我能如叔叔般成为一个君子,所以取字颙圭。”
原本欣慰的荀彧陷入沉默。
颙圭,顒乃异兽也,见则大旱,而圭为美玉,与顒相差甚远。二字被组合起来,读之音似有鬼,这取字方式听得让人皱眉。
“你阿父可还在家中,彧有些事情想和他谈谈。”
萧佚:……你别过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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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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