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春来

一场大雪,揭开了东汉延熹七年的春天。

曹班清早起来,掀开被子,搓了搓手。

“好冷。”她赶紧换上了厚衣服,取来洗漱用具,打水刷牙洗脸。

牙膏用得是磨得极细腻的碳粉,混合了晒干后碾成碎末的茯苓粉。牙刷是曹班自己做的马毛木柄牙刷,马毛来自曹操爱驹的尾巴。

洗漱完后,曹班将厚衣服换下来,穿上了相对透气贴身棉衣,先在温暖的室内做了几套热身操,随后出了自己的房间。

经过外间的时候,侍女阿姜还睡得像只小猪,最开始阿姜知道曹班要早起锻炼,坚持表示要比曹班起得更早,但是结果就是早起半时辰,毁了一整天,去到金市的铺子里,呼呼大睡了一个上午,被符柯一脸嫌弃地让人用牛车搬了回来。

所以曹班就让她帮忙准备自己运动回来后的早饭。

曹班一路沿着长廊小跑到曹府的正大门,大门的仆役是轮岗制的,这会儿天还没亮,父亲是早早就去上值了,值守的仆役帮曹班开完门后,基本就到了换班的时间,因此看向曹班的眼神都充满着对睡眠的渴望。

曹班出门绕着曹府跑了五圈,身上微微出汗的感觉非常不错。

刚刚过去的冬天太冷了,又下了一场大雪,这个时候是不可能用珍贵的盐去化冰的,全靠人工铲除,但是未铲干净的雪被人来来回回踩实后,成为了摩擦力无限接近于零的冰面,曹班为了不被摔死,专门在自己的小步履下面缝上了防滑条。

东汉末年本身就处于小冰河时期,她要活着和姐姐见面,首先就要保证自己不被冻死或者病死,光靠爬科技树发明药剂,是来不及的,最重要还是要把自己这个底子不怎么好的身体素质给搞上去。

再次回到院门的时候,开门的仆役却还是刚刚那个。

像是知道曹班要说什么,那仆役有气无力道:“二郎君,今日元宵,府里轮值排不过来了,小人不懂厨艺,只能留在这继续看门。”

这是曹班在这个时代过的第十个元宵节。

她回到院里,刚好见到曹操咕嘟咕嘟将一碗粥一口气灌下,啪地一声将碗放案上。

元宵节的习俗之一,早上喝加了动物油脂的白粥,据说最开始是养蚕的人家才有的,用来祈求来年的蚕肥丝润,后来就慢慢演变成家家户户如此了。

“你今天怎么也起这么早?”曹班身上冒着腾腾白汽,额头上还有着细细密密的汗,阿姜取来厚裘衣为她披上,她没有像曹操那样坐在蒲团上,而是站着,端起碗,两三口将白粥喝光,速度不亚于曹操。

可能是最近身体发育的缘故,她的胃口格外的好,一连喝了两碗白粥,又觉得不够饱,还想再要,被曹操瞪大眼睛劝住了。

“要不是我刚尝过,还以为你这碗格外香呢,别喝了,我们先去办正事,晚些回来直接吃元宵吧。”

“你居然记得,”曹班道,“这就是你早起的原因吗?”

“我哪能不记得呢,阿衡也算是救了我们一命。”

和曹府同在一个里弄的黄府,如今的当家正是当朝故三公之一的太尉黄琼。黄太尉在大将军梁冀专权的时候,就能做到刚正不阿,不为梁党势力所屈服,等到梁氏伏诛,五侯擅权,他又第一个打冲锋,直接辞官表示强烈反对。

本来以曹家根正苗红的宦党身份是不应该和黄家多往来的,曹嵩倒是想,关键人家瞧不上自己。可天灾之下,众生平等,极度严寒的天气不仅卷走无数穷苦百姓的生命,也在以摧枯拉朽的力度汲取权贵的生命力。朝中因丧请假的官员接二连三,原本是假称病假在家的黄琼,也在一场暴风雪之后,变成了真病。

问题是,太尉黄琼,以及黄琼的嫡三子黄衡,在当年震惊洛阳的曹氏双子绑架案中是出了力气的,算是对曹家有救命之恩。

最后,经过曹家三代开会商讨后,决定派出曹操曹班两位晚辈,去黄府拜访,以小辈的名义关心一下长辈的身体状况。

太尉府知道是曹家双子来访,很快就通传之后,由黄衡亲自来将他们迎了进门。

黄衡和他们不同,一直是在黄氏族学读书,几年没见,个子抽条了许多,声音变粗砾了,那里能想到,眼前这个少年人,和还是小豆丁一样的曹操,曾经一起玩竹马比赛呢?

曹操在进门前,将客套话练了一遍又一遍,可进了门之后,三个人,六只眼睛,大眼瞪小眼,正所谓,最尴尬的不是陌生人的初见,而是陌生的熟人再见。

黄衡一副想说话,但是不知从何说起的表情。

曹班这个时候的人设,是文静内敛,不太会说话的弟弟,双手交叠与大腿前,眼观鼻鼻观心。

曹操不得不当起一名合格的兄长,勇于打破尴尬:“太尉大人,可还好吧。”

黄衡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读。

完蛋,这就说明太尉大人现在不太好啊!我愚蠢的兄长哟!

还是黄衡先一声长叹,打破僵局:“转年后,父亲便常常昏睡不醒,医师说,只能开方子补养着,现在是轻方不足治,猛药不能下......”

其实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数日子了。

黄衡一边说,一边就有些哽咽了,但是碍于外人在,还是没有失仪。

其实听曹嵩说,黄衡已经年近八十,是这个时代平均寿命的两辈还多,属于是超级长寿了,生得富贵,衣食无忧是一方面原因,黄衡作为其幺子,年不过15,也堪称奇迹,说明其本人的身体素质也是很好的。

话匣子打开后,曹操就自然而然地安慰起黄衡,曹班则可以继续自己天马行空的思考。

曹班以前查资料的时候曾经看过,东汉十四位皇帝,平均年龄不到四十岁,从第四位皇帝开始,清一色未成年登基,于是陷入皇帝年幼-外戚强势-皇帝长大扶植宦官-宦官外戚争斗的死循环,而从第三位皇帝开始,都没有活过三十五岁,当然汉献帝除外,他是五十多岁的是后死于曹魏时代。

所以就有人说,皇帝的年幼和短命导致汉王朝落得三国割裂的结局。

但这也只是一种后人站在历史的角度上的表面期望罢了,延长帝王的寿命,只能是给王朝带来更多的变数,却不能改变制度导致的政权更替的必然性。

是的,在她看来,制度问题才是关键。

正如某思想家名言,国家是阶级矛盾不可调和的产物,皇权是只能代表极少数利益的权利集中的表现,将国家的□□寄托在极少数统治者身上,那么统治阶级的微小错误都会给下层民众带来毁天灭地的灾难,因此为什么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想要改变这种情况,只有两种方式。

要么,就是统治者能代表所有人的利益。这是不可能的,前面说了,封建王朝的统治者始终只能代表一个阶级甚至一个家族的利益,你以一个小群体去管理大群体,必然要求这样的小群体有极高的综合素质,但是现在这个小群体只能是某一姓氏的某个家族中的男子,重重限制下,哪能保证继承人的质量稳定呢?

因此第二种可行的方式,就是建立一种,涵盖阶层广的,可更新的,有竞争性的制度,从而保证有足够大的基数,足够新鲜的血液,为正攵体提供源源不断的优秀成员。

想着想着,她就不知不觉看向了曹操,这小子现在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年龄,但是也没有几年了,如果自己什么都不做,那么未来他带着他的儿子孙子们,就会相继踏入这场混沌的漩涡之中,到那时,自己和姐姐,能在这场绞肉机一样的战乱中幸免吗?

是会成为曹魏建立的奠基石,还是淹没在历史长河中的尘埃呢?

太阳逐渐升起,光线从贝壳拼接而成的窗户外洒进室内,斑驳的光影让温暖的室内有些气氛迷离,她舒服地眯了眯眼睛,享受这片刻的宁静,直到曹操起身告辞,她才后知后觉站起身。

“你今天怎的一言不发,是没睡好吗?要不要补觉,今晚可是说好要通宵的。”

曹班摇头,元宵佳节,是一年中唯一没有宵禁,城中居民会彻夜欢庆的日子,曹操求了父亲好几年,今年在他再三保证,会重头到尾和蒙学同学一起,不会饮酒、不会捣乱,天亮前回府后,终于被允许出去参与通宵狂欢。

各种活动虽然要到晚上才开始,但是这会儿街上已经热闹了起来,曹操从太尉府出来时,就被外面行脚商贩的吆喝声弄得有些魂不守舍,回到家中,包了好几个正方形的汤圆,被家人狠狠嘲笑了一番,一直在家里不敢吭声的曹德也终于露出了笑脸。

母亲丁夫人在雪化后带着曹德来了洛阳,本来是特地赶来一家团聚的,结果因为曹嵩后院新纳的姬妾,夫妻大吵一架闹到不可开交,曹嵩现在官职在身,说话也比从前硬气许多,一点也没让着丁夫人,丁夫人因此连元宵节都把自己关在房里闭门不出,独独将曹德赶出来。

曹德从出生起就是和丁夫人在一处,黏母亲黏得不行,对曹操和曹班两位“兄长”则是又敬又怕,即使不得不相处,也是和乳母还有贴身侍女在一块,不敢和双胞胎说话。

曹德没有双胞胎的神异,少了神童的名气,换来了相比曹操更为幸福的幼年的时光,但又打心眼里佩服兄长们的才气,见曹操捏正方形的汤圆,四岁的曹德也有学有样的捏正方形的。

好在汤圆下水滚过之后,形状都大差不差,曹班将三个孩子捏的汤圆各舀了一枚放在一个小瓷碗里,将碗递给曹德。

“端去给母亲,小心烫。”

三人吃完元宵,曹操连哄带骗半天,终于让曹德留在了府里,曹班难得换上新衣,在门口等他。

天色终于暗了下来,远处山上的寺庙里,僧人门点燃火把照亮山路,随着悠悠钟声传来的,还有隐隐约约的祈神吟唱。

“走走,快!”曹操匆匆出来,满脸嫌弃。

“这臭小子,鼻涕眼泪糊我一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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