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全据长江鏖赤壁(9)

诸葛亮与周瑜的对手戏仍在继续,孙权也在此时做了一件令东吴上下心服口服的谋划。

一日睡梦中,只听他在耳边说:“阿沅,想不想跟孤去对面曹营转一圈?”

我猛地醒来,从床上坐起,只见他神秘地冲我笑。

他命人给我拿来一套吴军甲胄,然后领着我来到秋雾缭绕的江边,此时天色尚未破晓,江面上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似鬼魅般阴恻模糊。我努力睁大还在惺忪的眼睛,只见那水上浮动着的竟是几十艘由帘布遮掩的草船,上面扎满了用干草束成的人形。

我一下子清醒过来,大呼道:“草船借箭?!”

孙权颇为惊讶:“孤早知你有七窍玲珑心,却没想到你一下子就看穿了孤苦思冥想三天的计策。公瑾他们要用火攻,自然少不得要用弓箭,因而督造告诉孤十万支箭所需要的时限时,孤着实忧心了许久。”

和孙权坐上其中一只船后,撩开青幔,只见大雾垂江,虚实难分。忍不住想:原来这草船借箭竟是孙权想出来的?看来老罗写的《三国演义》误导了不少人!

不一会儿,船行速度减慢,接着,擂鼓呐喊之声震耳欲聋。孙权倚在船舱侧耳听着动静,食指轻扣着桌案,“笃”、“笃”,“笃”,一下一下,无比确信。没过多久,外面传来如雨的箭声,他终于勾起唇角,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来了。”

不消半晌,船的一面已经受满羽箭,孙权又下令调转方向继续向曹营逼近。我忍不住拉开帘幔的一角,向江对岸望去。只见为首一艘雄伟壮观的三层战船的甲板上,一人负手而立。我看不清他的脸,却依然能隔着不远不近的江水感觉到他身上凛然威严的气场。

那个人莫非就是后世毁誉参半的曹操?

我想要看得再清楚一些,无奈一阵风吹来更浓郁的混沌之气,待到消散后,人已不复原地。

回来的路上,孙权的心情很好,我打趣他:“瞧你得意的。若你是军师,恐怕各路诸侯都抢着要纳你入麾下,偏你是主公,三十六计用得再好又如何?”

孙权淡淡一笑,话中若有所指:“确实,对孤而言,想出一个好的计谋并不难,但是,想要在各方势力中周旋平衡,从而取得威信,真是一件难事。”见我不答,他放下手中的酒杯,机锋一转,“其实孤并非看不穿公瑾和诸葛孔明之间的明争暗斗,他们的计谋在孤看来都如同清水中观鱼。孤本可以一一道破,却还是放任他们相互倾轧。你猜,这是为何?”

我缓缓地摇摇头。

孙权说:“公瑾心高气傲,若不经历一番棋逢对手,怎会明白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就在我无言以对,内心五味杂陈之际,轻舟快水,已经回到了原来的渡口。士兵们喜气洋洋地清点着、搬运着草船上的羽箭,竟花了半日工夫。这件事传开后,文臣武将无不称赞主公深谋远虑,才智过人。

是年隆冬,决战前夕,周瑜和诸葛亮的智斗也来到了最后一节。

黄盖的诈降已然博取了曹操的信任,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我和周瑜、鲁肃等一众将士站在七星台下看着诸葛亮向天借风,只见他跣足披发,神色异常凝肃。鲁肃仍在怀疑:“此法当真能皆来东南风?到底靠不靠谱?”

我和周瑜看得认真,一同回过头去瞪着他:“安静。”

不一会儿,我忽然觉得额前的发丝平白无故飘动起来,紧接着军中有人高呼:“东南风!东南风来了!诸葛先生真乃神人也!”

正欲随众人共同欢呼,却听见身旁一声轻微的叹息。我歪着头故意问周瑜:“这下,你可服气?你会用谋术,人家却会用法术。”

其实我这样说并非气他,而是知交数载,我清楚他的为人。诸葛亮客居吴营的这大半年,我曾无数次听见他在背后叹服诸葛亮的惊世之才,又伤感因立场问题而无法与之成为好友。越是顶峰,越是孤独,像周瑜这样聪明绝顶的人,内心一定十分渴望有个旗鼓相当的朋友吧。像我这样的平凡之人,若不是有穿越的加持而比同时代的人多一点“远见”,恐怕也是无法明白他那常人所不能及的境界的。

周瑜被我逗笑了:“下一回合,我必定不会输他。”

说着,他只身迈上祭坛,与诸葛亮一起站在瞭望台上,向远处的江山望去。在一片香火云雾中,他们两个仿佛脱离了凡尘站在九天俯瞰人世的谪仙——如果真是这样倒也好了,他们就不必为世间这些无谓的战争、割据、立场所牵绊,到那时,没准真的可以从一生之敌,变为一生之友。

待到周瑜下来后,我跟在他后面不住地问:“你和孔明先生在上边儿说了什么悄悄话?”

他忽然转过身:“这件事情,还真有阿沅你能帮我。”

我不由地也正经起来。要知道,周瑜是个心里明镜似的人,自我嫁给孙权后,他为表君臣有别,就再也没有像从前一般直呼过我的名字。尽管他从未同我解释过,但我一直是明白的。

但这一次,他一定是真的把我当作朋友,真的认为并相信只有我可以帮他,才会如此唤我。

我停下脚步:“你说,不管什么事情,我都会尽全力帮你。”

“哎,我说公瑾,什么时候开始有事不先找我,反而先找阿沅妹子了?”鲁肃的话语间夹杂着酸意。

周瑜无暇玩笑,正色道:“我已觉察出,主公有杀孔明之心,故而方才在七星坛上告知。今夜我军与曹军决战之时,希望你趁乱将孔明送至渡口,江夏自有人来接应。”

鲁肃闻言大惊失色,我亦无语凝噎。那日在船上,孙权还同我说起放任诸葛亮消磨周瑜锐气的手段,转眼,便要暗中杀他以除后患。

抬起头,对周瑜欣慰展颜:“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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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江东梦华
连载中不向东山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