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营中,吴军处处欢歌笑语,热闹非凡,将士们相互诉说着胜利的喜悦,将赤壁之战描绘成旷古烁今的丰功伟绩,将大都督周瑜称赞为绝无仅有的盖世将星。
人群中央的周瑜正在收军点将,论功行赏。看见我,以眼神询问事情如何,我并不想搅扰他这一刻到达顶点的心情,冲他微笑着点了点头。他方才安心地再次投入到高涨的氛围中。
孙权的主帐就在眼前,我在外伫立良久,思考了无数种可能的后果。他会勃然大怒吗?会不会像电视剧里那样用军法处置我?如果挨上二十军棍,不死也要残废吧!
就在这时,陆议从里面走了出来,与惴惴不安的我撞了个正着,两个人都猝不及防,他的眉心更是明显地起了波澜。
“你怎会在此——”话脱出口,他似乎又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合礼数,于是低下头,稍稍后退一步补了一礼,“见过步姬。”
我点点头:“陆令史不必多礼。此番可是来找主公复命的?”
“是。”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抬起头来认真地端详起我,“你面色不好,是发生了什么事,对吗?”
见我不答话只是躲开他探寻的目光,他追问:“我在账外等候复命时,隐隐听见子明向主公禀报诸葛亮失踪之事——此事,是你从中协助的?”
我坦言:“我不想看到孔明无辜丧命。”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自己!”
陆议甚少有这样这般激动忘形的时候,这下换成我的内心在惊诧之余漾起层层波澜——原来,他还是那样关心我。于是拿出轻松的态度说:“主公不会拿我怎么样的。你尽管放心。”
他方才的情绪消失殆尽,无奈又有些自嘲地摇摇头:“他是君,他的心中只有一样东西永远不会变——以后,做事不要再这般不计后果。”然后不再说话,独自一人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冷冷清清,在一片欢笑的海洋中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有了陆议这么多的铺垫,我原以为孙权会十分生气,甚至想好了大不了豁出面子求求他。可进到帐中后,他只是在抬起头看见是我后,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道:“天气愈发冷了,往后不要再轻易外出,免得感染风寒。”
我停在离他不远不近的位置,有些难以置信地问他:“你不怪我?”
“孤知道,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否则也不会在第一次见面时,就把自己仅剩的干粮全部送给孤。如果不是你,孤那时就已经死了。”他也坐在原处,沉静地看着我,“只是答应孤,下次不要再做这样的傻事。”
我呆呆地点点头,不敢相信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看起来孙权是知道放走诸葛亮的人就是我的,可他却如此平静。莫非……莫非吕蒙最终还是对孙权有所隐瞒,袒护了我?
只见孙权已经恢复了如常神色,情谊缱绻道:“到孤身边来坐。”
我依言走到他的身边坐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可是很久只问出三个字:“为什么?”
他怪道:“什么为什么?”
我急切地说:“为什么不生气?我这么做,对你而言无异于放虎归山……”
他理了理我散乱的额发,方说:“你是孤的夫人,孤保护你是应该的,再说,这件事本来也不是你的错——好了,我们不要再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今天晚上江东取得了创业三代以来最大的胜利,孤想要你高兴,陪孤一起高兴。”
虽然对他说的前半句话依旧云里雾里,但还是因他的后半句话而将一切都抛到了脑后,终于展颜道:“既然如此,为何不出去与众将士同乐?他们一定等着你说点儿什么呢。”
孙权侧耳听了一会,又收回心神,揽住我的肩膀道:“外面有大都督代行孤之职权。”
我试着说:“其实公瑾曾经和我说过,赤壁一战结束后,想向你请求卸去大都督一职——本来也就是战前临时设置的职位,如今仗也打完了,不需要再担着这个虚名。”
孙权过了好一会儿才答:“怎么能说是虚名,孤正准备将兵权全权交给大都督,不仅如此,孤还要加封乔夫人,赐他们一座七进七出的大都督府,兼侍从百人,华服百件。”
我想,我能明白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这段话的。
经此一役,周瑜的光芒将会愈发耀眼,人人都会将功劳加诸在那位用兵如神的周郎身上,就连后世也只云“三国周郎赤壁”。
谁会记得他,孙权。他也曾为文臣武将离心而百般思虑,也曾为解决军械不足的问题亲自上阵,也曾作为周瑜最坚实的后盾,为他力排众议,好让他这位年纪轻轻的大都督做得毫无后顾之忧。
外面热闹非凡,人人行赏,各各论功。又有谁来为他论功行赏呢?
孙权,其他人看不到没关系,后世之人看不到也没关系,我能看到。心念一动,轻轻地捧住他的脸,在上面落下一吻。
见他抚上那处,疑惑不解,我振振有词道:“今夜赤壁大捷,吴侯居功至伟,冠绝三代,是故有此赏赐——”
他翻身将我压在案上:“这样就想糊弄过去?”说完开始动手动脚起来。
我与他嬉闹着半推半就:“为了江东三代基业,你已经独自承担了太多,然而高处不胜寒,这条路越走下去,身边的人会越少。人生在世,片刻须臾,何不偶尔放任自己于世俗的快乐中沉浮半晌?”
他却按住我闹腾的双手,一边挑开我的腰带一边坏笑道:“世俗快乐?孤此刻不正在依你之言吗?”
我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想要反驳,却被他吻住。好容易喘口气,还要反驳,又被他封住嘴唇。反复几次,他问我:“还有话说吗?”
我睁着无辜的双眼摇摇头。
最终,还是在他熟练的撩拨中难以自拔地沉沦下去。
从前线大营退回柴桑的行邸后,孙尚香、步练师和芸儿整日围着我,让我将赤壁之战的经过细细说给她们听。我成了一个说书的,将孙权草船借箭、诸葛亮七星台借东风、周瑜三江口纵火等等故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唬得几个小朋友目瞪口呆。
对了,芸儿如今已满八岁,长成了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和孙尚香的英气与步练师的娇弱都不一样,她生得柳眉杏目,顾盼间有一种蓬勃灵动的生机感。
我问她:“你最喜欢哪个故事?”
她却反问:“姨姨,为什么没有伯言叔叔的故事?”
孙尚香的太阳穴明显地跳了一下,然后她眯着眼睛望向芸儿:“你为什么要听伯言叔叔的故事?”
“因为伯言叔叔生得好看,打起仗来肯定很威风!”芸儿不假思索地说。
我将孙尚香拉到一边,小声道:“芸儿才八岁,你该不会是要和她争风吃醋吧?”
孙尚香的语气里是抑制不住的焦躁:“怎么?我就是这个年纪喜欢上公瑾大哥的!”
我顿时哑口无言。
“不行,我还是得先下手为强。”孙尚香口中念念有词。
我索性丢下她,又去问:“师师,你喜欢哪个故事?”
“草船借箭的故事,我很喜欢……”步练师说完后,怯怯地抬起头来看我的脸色,“姐姐,你会像阿香一样生气吗?”
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傻姑娘,当然不会了。”
这下换孙尚香将我拉到一边,拍拍我的肩膀,一副看得很开的样子:“好嫂嫂,这个步练师也不过十岁,你该不会是要和她争风吃醋吧。”
我耸耸肩:“我才不会做那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你兄长对我如何,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孙尚香摸着下巴远远打量着步练师,小声说:“可是这个小姑娘和你长得有几分相似……”说完冲我做了个鬼脸,“万一兄长就喜欢这样的,多一个也无妨啊~~~我是不介意再多个比自己小的嫂嫂的,哈哈哈!”
我愤愤地看着这个嘴坏的丫头跑远了。
不过,步练师和芸儿很快就上来,一左一右牵住我的手,让我不要生气。我看着她们,一个是我的亲妹妹,一个是我当女儿般照顾抚养大的孩子,她们都那么可爱,瞬间就什么气也没有了。
宝子们放心,没有弃文,但写得真的很纠结,加上去年工作上有变动确实变忙了。。。希望大家不要介意!鞠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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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流光容易把人抛(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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