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吕蒙也从怀中掏出自己的埙,为这首《秦时月》又添一缕幽转。
我将《水调歌头》融进去,以清词和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在我念到“把酒”二字时,鲁肃和凌统自然而然地击箸相和。小乔索性将华丽的簪钗除下,任长发如丝如缕般垂在腰间,然后她轻移莲步,也来到庭中作月下舞,广袖裙摆飞逐舞姿,与甘宁一刚一柔,剑光丽影,如梦如幻。
曲罢、舞歇、歌尽,我们都不约而同地大声笑起来,鲁肃说:“公瑾这酒的劲儿可真大,竟让你们一个个的狂性大发,如此放旷!”
我接道:“子敬大哥,人生得意须尽欢,这个道理难道你还不懂吗?若使金樽空对,岂不白白可惜了这么好的月色!”
酒又过三旬,我离席透气,见周瑜也在河边散步,快步走上去与他并肩而行。
“方才在席间,我见子明躲着你,你不要怪他。”
我摇头,递了个眼神让他安心:“子明只是做了他该做的事,我不会怪他,再说,主公也没有因此事而责怪我,或许……主公的确起过杀心,但也不是非要孔明性命不可。”我承认自己是出于下意识地维护孙权。
周瑜没等我话音落下便轻启薄唇,似是想要辩驳,但等我说完,他又顿住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道:“千般万般,我还是不该将你卷进来……但是大战在即,没有第二个人选了,我只能请你帮忙。我知道,你一定能抛下立场的成见,真心地去帮助孔明。”
我定定地看了他良久,方才说:“你是懂我的。”
我们相视一笑,随后一起在河边慢慢地走着。他忽然说:“过几天,我便准备去向主公请旨追缴曹操的残部,这样,大军最快年后便可出发前往南郡。”
我并没有过多惊讶,只是笑着问:“话虽如此,新年也近在眼前了,不打算多休息一段时间吗?”
他远远地望向荆襄的方向,眼睛里有某种热切的东西在破土而出:“主公器重,怎可懈怠。况且,夺取荆州本该是八年前就该完成的事情,我已经让伯符等太久了。”
“转眼间,先主公竟已经离开我们八年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问他,“公瑾,你多大了?”
“三十三。你问这个做什么?”他的脸上露出奇怪之色。
我心头蓦地滋生出隐隐的不安。我记得,历史上的周瑜是英年早逝的——三十三,他还有几年时间去实践对孙策的承诺?
“怎么了?”他又问了一次。
我收拾好心情,仰起头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没什么。只是在想,等你三十四、三十五、三十六岁时,我该准备什么贺礼。”
他忽然问了我同样的问题:“阿沅,你多大了?”
我从穿越时六岁那年数起,数了很久,才数出至今一共十六年,于是我答:“二十二。”
他有些好笑道:“哪有人说起自己的年纪要想这么久。”
我一时语塞。其实年龄对我而言早已不那么重要,如果真要算,难道要将上辈子也一起算上?那我岂不是成了一个年近半百的老婆婆了?
他见我不说话,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我问你的年纪,并不是有意冒犯,只是方才说出三十三时,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因为记忆里伯符的样子还像你现在这般年轻。可是,一确认才发现,真的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说着,他低下头,看着水中我俩的倒影,“即使真的有机会再见到伯符,他站在我身边,大约就像你现在站在我身边一样,有些不搭了吧。”
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的侧脸,上面确实已经有了些岁月刻下的纹路,可是这并不妨碍他依然是江东少女们的春闺梦里人。
我说:“名将自古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吗?公瑾竟也感慨起早生华发了。”
他的声音淡淡地消散在风里:“时不我待,怎能不感慨。”
回去的途中,我一直走在他的身后,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我在想,如果烟花注定是绚烂又短暂的,那就让他放开手,轰轰烈烈地燃烧一回吧。
回到席间,却见甘宁和凌统皆在院子里舞剑——说是舞剑可能还文雅了些,他俩那表情凶神恶煞的,感觉下一秒就要将剑指到对方的咽喉上去。
我急忙问鲁肃:“你们怎么不去劝一劝!他们这样怕是要出事!”
话音还未落,只见凌统长剑一挥,将甘宁的腰间的粗布带子划拉开,甘宁也不甘示弱,反手就将凌统围在项上的领巾挑开来在风中戳了个稀碎。
鲁肃无奈地转头看向我:“你看吧,怎么劝?他们又没真打起来。”
此时,吕蒙忽然说:“甘将军和凌校尉的剑法还是不如我吕某的,不信,我舞给你们看。”说着便挥着剑跳到他二人中间去,兀自挥洒起来。这突如其来的一举反而将两个始作俑者整不会了,呆呆地看了一会后,忽然相视大笑起来。
吕蒙这才停下来,也与他们一起仰首开怀。
忽然他们的笑声硬生生断了,我狐疑地跟着众人一起望向小院入口,只见一个身披锦裘,赫奕章灼的身影站在残雪未消的小径上,有些困惑地面对着这突如其来的死寂。
竟然是孙权!
他的模样竟有些呆萌。
我连忙上前去挽住他的胳膊,惊喜道:“你怎么来了?”
孙权在我耳边说:“你不是说,人生在世,片刻须臾,偶尔也该体验下这世俗的快乐吗?”
由于孙权的加入,大家行完礼后有些放不开,不过很快,孙权也醉了,神态是前所未有放松和飘然。众人也就不再拘束,甘宁和凌统又去划拳争高下去了,鲁肃和吕蒙聊着聊着便要升堂拜母,周瑜和小乔手牵着手去了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大约是去说悄悄话了。
我靠在孙权的怀里,和他头挨着头,一边饮酒,一边抬头赏着月亮,他的锦裘密密实实地将我裹着,连他身上的龙涎香都变暖了。
一阵醉意袭来,不觉双颊发热,眼神潋滟,举着酒杯手舞足蹈地对孙权说:“你知道吗?我现在一点儿也不后悔,就算再来十个于吉抬着我,我也不走了…..”
孙权熏熏然地笑了,似乎是在笑我说傻话。
我看着他,也笑了,笑着,笑着,“咚”地往后一栽,便不省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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