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写。”
诸葛亮看着相府里被她搬过来的好几台拆的七零八落的织布机，还有满地到处飞的写着他完全看不懂的文字的图纸默默地把它们全部都小心翼翼的收藏起来在角落里用小篆写上了宁星舟的名字——与习以为常的她不同，他知道这千年后的技术放在现在毫无疑问的是能救天下活苍生的无价之宝。
只是……他发现这位大神虽然理科和金融能力很强，但是也有她致命的弱点——美籍华裔的出身注定了她不会用毛笔，于是用鹅毛做羽毛笔写字惹来一阵一阵惊奇的目光、官府正式公文需得文言文书写她却直接白话写上去字体全然不同带着些许写惯了英文的笔风。
更别提她作为现代人出身习惯了平等思想与自由奔放，就算在某些场合会装装样子，骨子里却根本不会在意什么儒家社会对女子的端庄稳重之类的要求行事作风日常我行我素，有人用班昭的《女诫》来讽刺她她直接两眼茫然什么是女诫。
朝中的老儒生们气的吹胡子瞪眼拍着桌子说成何体统集体告状到诸葛亮那里，倒是让诸葛亮气笑了。
他深知宁星舟愿意帮忙免费打工纯属看在他的面子上真把她惹急了她撂挑子不干再不行直接抱着通关文牒跑路江东，他这才好不容易求来的又上哪再去找这么个上天赐的宝贝。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再傻的人也算的清楚蜀汉的未来和繁文缛节哪个重要更何况诸葛亮。
于是江东舌战群儒之后许久没经历过如此强度的论战的他在这228年的年底倒是狠狠上了一波强度。宁星舟在后边写计划书写剧本都能听见相府议事厅里的争论之声，一开始看别人骂自己还觉得饶有兴趣后来直接烦的不行直接戴上AirPods物理降噪。
但不管怎么说他还是镇住了这一切，随着一篇篇公文如雪花般从丞相府飞了出去，公元228年的岁末整个成都城都被惊动了起来，随着丞相大人用一篇文采斐然的榜文亲自上阵担任广告男明星，每家官员为了政绩也纷纷出人拉动舆论，更何况成都作为商贾云集的大城市还算有提前迈入宋朝工场模式的根基，渐渐的也招到了人手。
宁星舟也按照后世的工厂管理规章制定了相应的法度，相府这边选出去的阿竹做总管，而各家出的侍女担任组长，早六晚五午休一小时，冬天昼短夜长的情况下早八晚四，按每天做出的米数计费，能干多得所以也不需要监工，每周休息一天。农忙的那段时间愿意来的话有加班补贴。
一天十个小时还单休，即使身为美国人宁星舟都觉得自己是什么万恶资本家，不过想到这里人一天到晚种地甚至都没休假，她突然又觉得自己是多么的善良（bushi），毕竟有句话说的对最差的资本主义也比最好的封建主义好啊是不是——
在宁星舟疯狂加班和国家强大力量的推动下，赶在年底的时候位于城外不远的工厂就已经全部准备好，只待新年一过就正式开工。
另一边诸葛亮也没闲着，就像宁星舟给他提的建议一样，他上书免除当季税收，控制发行货币，确立了一直百钱等于多少升粮食等于多少尺蜀锦贴在各个告示栏处公示，强调了司农署可以自由兑换（本质就是后世的金本位制度，具体数额多少不敢写知道这个意思就行），以成都作为试点，又于城内最繁华的大街上划了一片地方指定为官办集市，在此发生的所有交易都有官府监管收税也相应提供担保，严禁私人买卖。甚至还按照宁星舟所说的预备在新年期间大胆取消宵禁点上灯笼搞新年集市。
商人们的消息总是最灵光的，很快这条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般越过秦岭和巴山飞向东吴和曹魏，也正由此开始宁星舟这个名字开始进入众多世人的眼睛。
等一通忙活下来，腊月除夕也就到了。相府的众多佣人护卫有成家的诸葛亮都各自放他们回去过年，一时间偌大的府邸冷冷清清的。
除夕的下午宁星舟最后检查了一遍新年集市的策划方案，本想再研究一会织布机的但实在是头痛就放下笔走出房间，一股清冷的空气刺入鼻腔。
思是一年冬又是一年冬。
成都下雪了。她还记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是一个下雪天。
一年了啊。
相府门口传来马蹄声，早上去见刘禅的诸葛亮回来了，看见在外面披着羽绒服乱晃的宁星舟笑道：“下雪了，天气寒凉，怎么不回房间。”
“呼吸会新鲜空气。上班上的我头疼。”宁星舟没好气的撇了诸葛亮一眼，好像在控诉这都是谁闹出来的。
诸葛亮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多谢你。”
“所以你除夕都怎么安排。”宁星舟已经不想和他计较了。但她没有说的是其实这几个月她并不反感打白工，毕竟作为打工人来说，有一个要什么就给什么安安静静不搞事情的老板，真的会让人动力十足。
“往年的话和月英吃个年夜饭守守岁，但去年年前月英就不在了，瞻儿又还小就自己过的。第二天正月初一还有朝会活动，也没想别的。”
“真无聊。”宁星舟嫌弃脸：“在美国唐人街都专门有春节假期能休息个五六七八天的。”
“话说，你和黄夫人怎么个事。”
诸葛亮既然提到了黄月英，宁星舟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又不是不能生硬是四十多岁才生小孩，这在现代都是高龄产妇很危险，你是真想要她命啊！”
“月英……”诸葛亮却迟疑了一下。
“算了，你要是不想说可以不说。”
“无妨，只是月英她不愿罢了。她……喜欢元直。”
宁星舟那时候正好在喝她保温杯里的热水，闻言直接喷了出来瞳孔地震。
“What??????”
嘴比脑子快母语都飚了出来。但就算诸葛亮不懂英文这下也能猜出来她在说什么。
等会，让她捋捋，黄月英喜欢徐庶？！
所以历史传说很恩爱，在这个能纳妾的年代身居高位却没有纳妾的诸葛亮和他夫人其实根本就不爱对方？！
宁星舟脸上又露出了visible confusion。
“月英她喜欢元直，但元直的出身问题让他们注定不可能在一起，后来她父亲安排她与我结婚，我没什么意见，她没办法反抗只能嫁了。但不爱就是不爱，婚后她一直不愿意和我多接触只保持相敬如宾的态度，我也只好尊重她。前年元直在曹魏病逝的消息传来，月英的心也就死了。她找到我说要给我留一个孩子，而我又怎么看不懂她到底想要干什么。可她心意已决，就算我不答应也会自己寻死，我只好顺着她。”诸葛亮一边把他的手帕递给她一边解释，嘴角划过些许苦涩。
是啊，黄月英身为女子她又怎么不知道高龄生子的危险，不过是想给诸葛亮留个孩子算有个交代，然后下去陪她的元直。
“炸裂。”宁星舟一边用他的手帕擦嘴却还是感觉自己cpu烧了，接着看向诸葛亮的表情充满了同情。
小时候爹妈就死了只得投奔叔父，长大后找个老婆也不爱自己。堂堂诸葛丞相在私人生活上可真是惨的一批。
“你呢，星舟？”诸葛亮反问她，目光中却有些隐秘的期许。
“我啊，我有爹有妈有爷爷有奶奶有外公外婆，单身贵族生活美满工作顺利。”宁星舟笑，磕了一颗口香糖：“然后我去你祠堂参观，结果在你祠堂门口被车撞了，接着就到这来了。没空调没电没网没冰箱，啥也没了，想去江东养老也没去成，还得帮你免费打工。”
她半开玩笑看着他：“所以你全责。”
诸葛亮只能无奈的笑。私人感情生活上，他们都是什么都不剩的人。也很难比较一夜之间失去一切和慢慢见着一个一个故人西辞哪个更叫人疼痛。
所以她……未曾婚配，对吗？
“这一过年，终于不用再和那些儒生吵架，不如和我一起去看看瞻儿？”于是他说。
春去秋来，诸葛瞻也已经一岁了。然而他自出生开始爹就几乎一直忙于公务，两个月的时候更是直接带兵去打仗，十个月后才回来，可就算回来之后诸葛亮也天天和宁星舟忙于公务基本没怎么看过他，全是乳娘在带。
所以诸葛亮和宁星舟走进明明每天都经过却几乎不进去的诸葛瞻居住的小院时，甚至感到有些陌生。推门进去，乳娘正在扶着瞻儿一步一步在尝试走路，看着进来的二人赶紧扶着小朋友行礼：“瞻儿，爹来了，快叫爹。”
“不必了，阿翠，你去吧。”诸葛亮和蔼的一挥手：“你也是当娘的人，这大过年的不能跟自己孩子在一起太说不过去了。今晚上我自己来带瞻儿。”
“多谢丞相。”虽然答应着，阿翠有些迟疑，毕竟，丞相会带孩子吗？
不过她转头看到了一边的宁星舟就彻底放下心来，心道宁姑娘当初救下呛奶的瞻公子那么厉害自然是会带孩子的。于是放心告辞。
宁星舟：……错觉。
“爹爹。”才刚刚一岁的诸葛瞻还站不稳，抱着诸葛亮的腿怯生生的叫着。诸葛亮呆呆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干什么。一时间场面有点尴尬，主打一个父子但根本不熟。
“噗嗤——你快抱他啊。”倒是宁星舟先绷不住笑了，谁能想到能治国平天下的诸葛丞相面对自己儿子的时候那么束手无策。
“嗯，爹在。”诸葛亮这才慢慢蹲下身子抱起诸葛瞻坐在坐榻上，活像个人机。
宁星舟已经笑的不行： “不是我说孔明，这孩子真是你亲生的吗？”
“……”诸葛亮叹息一声，阿翠的担心是对的，他的确不会带孩子。
“瞻儿，叫宁阿姨。”他摸了摸诸葛瞻的脑袋，尽力柔声说。
然而三个音节这对一个刚满一岁的孩子略微有点强人所难了，小诸葛瞻歪着脑袋看了她一会还是没说出来，于是就用了脑海里为数不多的女性的称呼：“妈妈……妈妈……”
“瞻儿，不可无礼。”
诸葛亮脸色一变赶紧纠正耳朵瞬间红的不像话。然而宁星舟却毫不在意：“对，是妈妈，瞻儿真棒！”她伸手捏了捏小朋友的脸做鬼脸逗他笑，诸葛瞻很快就咯咯笑起来伸手也去抓宁星舟。
“我说孔明啊，你在要求一个一岁幼儿分清楚谁是妈妈谁是阿姨。”一边陪诸葛瞻玩宁星舟一边无奈的说：“放松点，现在又不是和那些腐儒们骂战。”
“这孩子百日的时候你人已经去凉州打仗了，甚至连他抓周抓了什么你都不知道吧？虽然说自古忠孝难两全，但你这爹当的实在是。”
宁星舟撇嘴，虽然她自己没结婚没有孩子却也知道别人的百日抓周宴父母长辈都在场。结果诸葛瞻呢，妈没了爹不在，往上更是凑不出半个长辈，后来还是相府的佣人们给他搞了一场抓周宴还请了宁星舟来围观。
诸葛亮失笑： “所以他抓了什么？”
“一只画笔。当时的大家都说他以后会是个好画家。”她现在还记得，那时候的自己就已经想到历史上成都的最后一战却是由诸葛瞻这个根本不通军事的文艺青年带队去打的，不由得一声叹息。
“历史上他从小到大的成长历程几乎你都在忙着北伐，应该根本没时间陪他吧。而他八岁的时候你就死了。”她看着诸葛亮，眼神中也并没有指责的意味，只是明明白白告诉他那冰凉的历史：“蜀汉灭亡前夕，当时整个城里的官员都想着投降，于是刘禅交给了他最后一支队伍去抵抗让姜维都吃过大亏的邓艾，后来的结局你也知道。”
小诸葛瞻像是听懂了什么似的，突然害怕的往诸葛亮怀里缩了缩。
诸葛亮拍了拍儿子，眼神一暗：“我对不起他。”
宁星舟又叹了一口气： “好了好了，大过年的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你给他唱首歌呗，史书上记载你在南阳的时候可是没事在山野间唱歌来着。”
“我说史书上骗人的你信吗？”诸葛亮无语，大有一种功成名就后突然被发现了小时候尿裤子的糗事——这史书谁写的真是啥都记他不要面子的吗？
虽然如此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开始唱歌，一边唱一边拍着小诸葛瞻。
作为美籍华裔又是彻头彻尾理工女，文学水平仅仅能够说话写字的宁星舟听不大明白那些唱出来的文绉绉的诗文。就大概听懂了第一句，只知道旋律很好听。
“我唱完了，该你了。”宁星舟正欣赏着呢结果声音停了，眼前男子笑眯眯的看着她。
“知道了，我唱。”她毫不意外，知道老狐狸诸葛亮绝对不会甘愿吃亏。
“不过你唱的什么？第一句我感觉是什么……南有乔木？”
“所以是你家乡的民歌？”
诸葛亮几不可查的笑了一下：“对。”
马克思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的作品竟然能被用来当美帝资本家的“自我安慰”，这波啊这波叫倒反天罡。[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学马原学的疯癫版）
经济改革那边看个大概就行了不要细究，作者是学计算机的不是学金融的。[墨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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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岁末，他们的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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