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早在当年，辛评、郭图一起共事，都看上了袁家长公子袁谭，他们后来越共事便越觉得意气相投，又想加深一下自己日后的地位关系，便在一次长公子府中酒宴上，互相约定娶妻婚嫁之事。
恰巧，辛评有女辛宪华，郭图有子郭明，于是便为二人定下亲事。
父乃家君，一家甚至是一族之主，为子辈定下亲事天经地义。
封建家长制，理所应当的。
但郭图的儿子郭明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自己偷偷摸摸写了封书信用弓箭射进了辛宪华的闺房。
女儿家的，看见了冰刃无情的刀剑什么的自然害怕，更别提是射进自己**性极好的闺房中的利箭。
虽然害怕，但辛评的女儿辛宪华显然也有点胆色，她观察了许久确保不会再有第二支箭射过来时，上前取下了箭上穿着的信帛。
没有先拿给辛评或者是她的母亲，而是自顾自地自己先打开看了。
看完辛宪华深吸一口气。
郭明说他不愿意娶她，耽误她一辈子，郭明心里住着一个人，一个身在烟花之地的娼人。
辛宪华为什么要深吸一口气？因为她其实心里也是不愿嫁给郭明的。
这两个与世俗不同的男女，就这样达成了一致，二人都欣喜不已，之后都跟自己的父母说道——自己不想与之婚配。
辛宪华也处理了那天郭明射过来的箭和信帛，本该皆大欢喜，但不料郭明射箭这一事被门外的小厨看见，小厨子心中恐惧，也算忠心，于是就把这件事告诉了辛评。
性情暴躁刚急的辛评一听，郭明把箭都射到自己女儿的闺房了，哪还好？这是赤条条的威胁！
可恶郭公则，不愿履行承诺，不愿去自己家女儿直说就好了嘛！干嘛来威胁自己女儿！
辛评去找郭图对质，郭图当然不知道这回事，矢口否认。
辛评语气十分恶劣，可能骂到了郭图女性祖宗十八代。郭图虽体胖圆滑，但却比较孝顺，忍了又忍，但最后也忍受不了辛评的态度。
二人决裂。
直到现在，真是见了面就开撕。
涉及袁氏军务政务，自然两人会被安排分开，避免情绪影响大事，但如今事态紧急，也就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小事。
郭图本出自大度之心地想，今日姑且忍耐一番，向辛评问明缘由，以防耽误长公子大事，却不料辛评咄咄逼人。
二人共事袁氏，这事一直是他们二人私下的恩恩怨怨。二人骂骂咧咧须臾，终究是甩袖而去。
往常有袁谭坐镇倒还好，总能调和二人关系。
但战况焦灼，袁谭被袁绍派往青州镇守，于是乎在袁绍大将军府中，这二人愈发冷眼相对。
直到夜深袁谭有信使到来。
信使连夜赶路，到深夜才进入府中。不知是刻意而为，还是恰巧如此，袁谭来信并没有惊动袁府众人。
而是由袁谭亲信将其密信转交给辛评和郭图。
二人这才又聚在一堂。
辛、郭二人瞧着对方，着实都有些尴尬。
夜半时分，火烛嗤嗤晃动，照映着屋中之人略显复杂的神情。
震惊中压抑着眼底深处的喜悦。
二人轮流看完袁谭来信，得知袁尚的下落。
机缘巧合，袁尚一军在兵败溃逃之时，被曹军打散。袁尚自己也受冲击与袁氏大军失联。
东躲西藏之下，却被袁谭派出的援军斥候发觉，被带到青州袁谭那里。
用后世某位诗人话讲，这可以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袁谭密信，告知二人此消息，询问他们的意见。
毕竟袁谭远在青州，虽然白日已有辛评快马派人前去告知袁谭回邺，但毕竟青州远离邺城，消息无法第一时间得知。
未免错失时机，影响形势，分离两地的主臣最需要的就是有变通机谨的灵活劲，相互配合。
袁谭传来袁尚在手的消息，正好弥补了辛评等人在邺谋划的漏洞。
此时邺城形势对于袁谭一方已经万分向好。
辛评和郭图久久不语，但也趁这时理清思路：袁尚在袁谭手里，曹操诈称袁尚在手索要青州，袁绍想要用青州向曹操换回袁尚。
此时辛评和郭图也不失将要抚掌大笑。
交出青州，意味着得将现在在青州的袁谭调回邺城，而实际上袁尚在袁谭手中。
袁绍就是真的如曹操所说把青州让给曹操，袁尚也回不来。
此时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袁绍寿数不永，那么世子之位归属不言而喻。
辛评和郭图二人虽有矛盾，但想到此处利好，也便十分有默契地避开二人矛盾不提，只管为长公子袁谭谋划。
待长公子荣登主位后，再处理二人龌龊不迟。
邺城此时的暗流涌动，作为袁府奴客的上官婉儿自是不知。
她正愁着应付袁熙呢。
或者说是想躲开袁熙。
天色尚未明，离破晓还有数时，上官婉儿业已起身，穿衣戴巾，开始一天的谋划。
话说郭婉作为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奴客，因跟在甄夫人身侧，甄夫人一作息般不出门，也就不需要她跟着干些什么。
每日到阿好跟前点个卯，确定下甄夫人是否要出门，大概率不需要，因此上官婉儿只需到厩院里看着马儿就行。
前院之前大部分人都被袁熙带到幽州了，没有多少人，上官婉儿自己在厩院有一间屋子落脚，门一关，自己可以做些龌龊之事。
可是现在袁熙回来了。
袁熙在前院。
她本是袁熙派给甄夫人短用之人，现在袁熙归院，自然要听从袁熙调遣。
替女皇陛下干了大半辈子的活，她是不太想干活的。
但寄人篱下，吃袁家饭，还是不能太过分的。
上官婉儿虽然每天起身起得早，她自前世起也并无贪睡习性，她的身份此况也非后世的上官昭容，能够有人容忍她睡到日上三竿。
但是她也并不会火急火燎地凑到袁熙跟前，上官婉儿巴不得袁熙忘了她这个人。
但是显然，当上官婉儿推开前院门帘，走进堂中之时，她认清了形势，放弃了幻想。
因为袁熙正襟危坐地坐在正中，抬头看向她。
“何来迟也？”
上官婉儿抬眉，撞进袁熙微皱的眉间，心中也是替袁熙一叹。
袁绍向曹操妥协，割让青州，召回袁谭一事，昨夜闹得沸沸扬扬，袁熙再怎么远离权柄，他身为袁氏之子，自然也会知道。
虽说袁熙自懂事起，一直秉承中庸之道，不与袁谭袁尚相争交恶，唯唯诺诺悉听父命。但这并不能让现在的袁熙感到安心。显然他内心十分惶恐惧怕。
上官婉儿见袁熙虽刻意保持矜持，但目中闪烁，确是骗不了人。
“起来吧，不必虚礼相做，”婉儿行礼后，等着袁熙接着说下去，“婉儿……这些年你久在府中，对府中的各住处理应了解颇深。”
她顿了顿。
“汝是个聪慧的好女郎。待日后吾出府归幽，我想着自然会带上尔等一同走。你非我袁氏的家生子，没有当身契书，奴仆身份有辱汝的参天才干。等大兄归府立嗣，改日吾也好放汝归家。”
“奴婢……归家？”上官婉儿诧异于袁熙之言，暗自沉思。
她无前身记忆，自然不知家在何处。
袁熙抚须笑道：“自然。”
袁熙这是要她做什么？如此厚恩于己，只怕是想要自己死命以报之了。但她并不清楚自己身上，有何是袁熙可图。
只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
上官婉儿想明白此间关节，倒是没有不虞，只是有些看不上袁熙的手段。
袁熙其人优柔寡断，有些小聪明，没有太大的野心，只想自保，并非明主。他能让她做的，最多就是打探消息或者安插人手，不至于是谋权篡国之乱。虽说这也是她上官婉儿最擅长的。
谁也不想被当作弃子。
上官婉儿早就知道袁氏这艘船已经开始各处漏水了，即将沉没，她自然不会跟着袁熙走到死胡同去。
她虽然不太想去找曹操，但还想活着呢，自然不会一直跟着袁氏死磕到底。
“咳咳。”
袁熙见上官婉儿一直低着头久久不语，也不回应自己的话中话，于是便有些自导自演的尴尬。只能以咳嗽声示意上官婉儿。
婉儿表示听他继续说。
袁熙无法，只好自己接话过去：“最近府中混乱，各方耳目繁杂。况且汝年岁不大，又是女婢，行走府中不容易招人注意。”
上官婉儿见袁熙顿了顿。她算是听出来了，袁熙想让她替他在府中行走，仗着自己的年龄优势打探消息。
“唯。”
上官婉儿不想正面忤逆袁熙，她现在身在人家府中，虽不是家臣，这么多年混在袁熙房中，也能算作是长随了。
如今多事之秋，袁熙焦虑想要获得的消息无非就是袁绍暧昧不清的态度和袁氏众臣的应对。
他本人虽并无争霸称雄之心，对于自身安危处境倒是关切十足。
上官婉儿又看了眼袁熙，仿佛早已猜到袁熙内心所想，这不仅让袁熙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梁。
“待兄长回邺，曹操退去，我会亲自去请求父亲，重镇幽州。到时婉儿可自行离去。”
她虽一直诟病袁熙柔弱自持，没有为霸主之雄，然其却不失度数弘广，绰绰然之君子之风。
上官婉儿虽是奴客，但一直不愿意效忠于己，索性袁熙便不强其所难，甚至答应待日后还他自由之身。因是原身受着这些年袁熙别样的照顾，上官婉儿在心头暗叹自己又要涉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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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明奴暗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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