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何暇他顾

“咦?闻季才兄得曹公之青睐,欲征辟入幕乎?”

“莫非是赴许都,于朝堂之上以展宏图?”

郭婉惊奇。

杨俊被曹操征辟,竟然也不开心?

其眉宇间隐现忧色,颇令人费解。

现在明眼人都能看出,曹操统一河北趋势已显,如今投入曹操麾下,显然是顺势而为。

共餐之乐,实乃陌路人情谊增进的捷径。

牵招、杨俊二人,性情洒脱,郭婉亦不拘小节,是以席间笑语盈盈,虽是初遇的生人,但却以兄弟相称毫不奇怪,其乐融融。

不过,话题说到曹操征辟这件事,杨俊显然有些苦闷。

杨俊,获嘉本地不算大族,但也家资颇丰,为曹操所瞩目,亦属情理之中。

只是不知为何他如此苦恼。

获嘉水引,风味独绝,若远离乡土,纵得高官厚禄,恐亦难再享此口福,尤其是远赴他乡,更添几分不舍。

于是郭婉猜测,可能是杨俊好口腹之欲,出仕之后,难以归家所以暗自神伤。

“非也,俊乃受曹公之命,入司空府,充任掾属之职,下治外县。司空之令,岂敢有违?”

杨俊淡然一笑,语中却藏无奈。

难怪如此。

郭婉闻言,明白些许。

并非全然因为外出为官不能吃家乡的水引馎饦。

曹操征战河北,冀州望族纷纷归附,冀州初定,曹公自欲稳固其权。

世家子弟,随风转舵,而地方豪强,则无待价而沽的便利。

杨俊虽富甲一方,然亦难逃曹公之网罗,以唯才是举之名,实则削弱地方之控制力。

继而,遣能者远赴他乡,既分其势,又治其地。

曹操之辟,是**裸的阳谋,但却也无从招致。

曹操对河北的控制显然早有谋划。

“怪不得城外所遇河内之士,亦欲遁往曲城。”

郭婉心中暗自思量,城外偶遇的跟他们换车的华服公子,或亦遭此征辟之厄。

远走曲城,就不用被曹操分配外郡小县,异地上任了。

在外郡的小县里面做掾属,很难做出政绩,显然没有出头之日。

等再过几年,河北既定,并、冀、幽、青四州,官职空缺自不在少数。

如今曹操所释之职,皆是无利可图、前途黯淡之末席。

好官职早就被曹操分给麾下文武了,哪里轮得上他们这些地方豪庶。

反正此时谁上任谁吃亏。

杨俊叹惜水引之失,郭婉亦感权位逼人,唏嘘不已。

“何不辞却曹公之任?”郭婉试探问道。

杨俊闻言,苦笑浮面,以箸轻拨汤面,绕引水馎饦而落,边食边叹:“司空承天子之诏,抗旨非吾辈所能为,亦非所愿。此中曲折,非一言可尽。”

想要拒绝曹操的征辟谈何容易?

这不是他这等末流豪族能做的。

杨俊的奴客兼弟子王象,立于一侧,眉宇紧蹙,忧虑之色溢于言表,较之杨俊犹甚。

面若止水,然掌心已微汗涔涔,不知是食热所蒸,抑或忧思深重所致。

杨俊心中明镜,曹操之意非善,然亦无拒之良策,遂只能决意赴任:“既司空有令,召俊入许都,明日吾便整装待发,赴司空府以应其命。”

言罢,神色间似是看透红尘,又似无奈之举。

复又语带期许:“但祈羲伯能得曹公青睐,他日若成大器,俊虽微末小吏,亦能以之为荣,光耀门楣。”

郭婉闻言,眸光微动,与牵招目光交汇,遂提议道:“季才兄既定行期,婉与子经亦有意往许都一行,将军欲从军效力,婉则欲入掖庭以窥时局。公子意下如何?或可结伴而行?”

杨俊闻言,略显讶异:“二位亦欲赴许?真乃巧合也。”

郭婉续道:“乱世之中,独行多险,许都虽繁华,然米珠薪桂,居之不易。吾等若同行,彼此间可互为依仗,共渡难关,岂不美哉?”

杨俊颔首,心中略感宽慰:“女郎所言极是,便依此计,明日同赴许都,共谋前程。”

言毕,四人相视一笑,虽前路未知,却添了几分同行之谊。

人是团结动物,在迷茫之时很容易接受别人的善意,抱团取暖。

四人食毕,水引馎饦之香犹袅袅绕梁,步出食肆,正值晌午,日色炽烈,洒落街巷,金辉与阴影交织,映照出一幅乱世浮生图。

虽获嘉一城暂免战火侵扰,然街市之上,颓败之气已悄然弥漫。

行人神色匆匆,或愁容满面,或目光空洞,尽显世态炎凉。

忽而,一阵低泣穿透喧嚣,如寒风中的孤雁,凄楚而绝望。

引起四人察觉。

“何人哭泣?”

牵招眉宇间闪过一丝忧虑,循声望去,但见街角暗处,一个孩童伏地而泣,哭声细碎却揪人心弦。

其旁,一老妪衣不蔽体,跪地乞讨,眼中满是无助与绝望,形如枯槁。

更甚者,有商贩立于不远处,以孩童和老妇为货,高声叫卖,言辞间全无怜悯之心,唯利是图,引得路人侧目,却鲜有人愿伸出援手。

大争之世,苍生多舛,自保尚难,何暇他顾?

此情此景,令人心生寒意。

不是奴仆,却被人随意叫价。

郭婉毫无所动,不动声色地观察三人。

牵招蹙眉。

王象抬头去看杨俊,不巧与郭婉两眼相对。

杨俊立于街畔,目睹此景,则悲愤填膺,胸中慈悲如江河决堤,不可遏止。

毅然上前,对那商贩正色道:“稚子何辜,岂容尔等如此践踏?吾愿以银钱相易,还其自由之身。”

言罢,让王象取出万钱,递于商贩手中,不容其多言。

万钱之数,掷地有声。

郭婉和牵招没有杨俊有钱,所以只有财大气粗的杨俊才做的出这样的事情。

商贩见状,眼中闪过贪婪之光,随即点头如捣蒜,将孩童推向杨俊。

孩童犹带泪痕,却已止住了哭声,怯生生地望着这位陌生的恩人。

“恩公……”

杨俊俯身,以温暖之手轻抚其顶,语带柔情,又显坚毅:“儿郎勿惧,从今往后,吾家即汝家,吾等皆为汝之亲人。”

复转身,目光和蔼地投向老妪,轻声言道:“老妪辛劳,风霜满面,吾府有屋宇闲置,正可避此凄风苦雨。请随吾归,共享安宁。”

老妪闻言,感激涕零,双膝跪地,连连叩首,口中喃喃:“恩公大德,老妇无以为报,愿以余生,为恩公效犬马之劳。”

“府中若有重活累活,但凭吩咐,绝无二话。”

郭婉与牵招立于一侧,此刻相视而笑,心中皆叹杨俊仁心之广,义举之厚。

这般忠厚人,又怎会拒绝曹操的征辟呢?

郭婉轻声道:“季才兄仁心,真如春风化雨,使枯木逢春,令吾等自愧弗如。”

牵招赞同。

按照杨俊的性子,定然见不得受苦受难的百姓。

他当年如何救助王象的,如今就会如何救助这老妪和孩童。

不过像王象这般天资聪颖又勤学刻苦之人少之又少,这孩童若不是读书的料子,杨俊也自然不会强人所难。

他估计会让老妪与孩童在他府上做些轻松的活计,以此糊口。

郭婉和牵招二人,跟随杨俊一同回府。

王象领着老妪和孩童紧跟其后。

获嘉城不大,杨俊的府邸离水引馎饦的店铺也不远。

一行人仅步行几里,就到了杨俊的府上。

杨俊的家宅,虽不比世家大族那般恢弘壮丽,却也自有一番沉稳与雅致。

门面以青石为基,有些许斑驳的痕迹,进门后一条青石板路蜿蜒铺展,两旁栽有松柏,四季常青。

府中仆役见主人归来,纷纷上前行礼。

杨俊立于堂前,神色庄重,对老妪与孩童寄予厚望:“老妪,汝乃持家之人,当以勤勉为本,使府中上下井然有序,仆役皆能安居乐业。

“小子,汝乃未来之栋梁,当勤学不辍,文武之道,皆不可偏废。”

“望汝二人铭记吾之教诲,不负所望。”

老妪闻言,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躬身行礼,声音哽咽:“恩公放心,老身虽年迈,却定当尽心竭力,守护好这个家,待您归来。”

孩童亦不甘落后,上前一步,双手作揖,稚嫩的声音中透露出坚定与决心:“恩公之言,小子铭记于心。定当刻苦学习,不负恩公厚望,他日定当涌泉相报。”

杨俊见状,心中甚慰,从袖中取出一袋沉甸甸的五铢,亲手递予老妪:“此钱乃汝二人日常开销及治学所需,务必妥善安排,勿使有缺。老妪持家,当知节俭;小子求学,亦需勤勉。”

老妪双手接过银两,感激涕零,连连道谢:“恩公慷慨解囊,老身感激不尽。定当精打细算,不负所托,让小子安心向学。”

接着,杨俊又转身对王象吩咐道:“吾此行赴许都,府中事务,便托付于尔。若有急事,速遣人至许都报信。”

他此行赴任,不是去游学,并不能带王象一同前往。

但也尽力为王象营造出良好的治学环境。

王象躬身领命:“象遵命,定当尽心尽力,守护好府中一切。”

杨俊环视一周,心中暖流涌动,知此行虽有离愁,但善行已播,心中甚慰。

翌日,随着一声马嘶,三人各跨骏马,扬鞭策马,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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