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小人张三。”
“籍贯。”
“阳翟钧台出身。”
“带板籍了吗?”
“带了,带了。”
“家中还有其他人吗,你身后的是你的亲属?”
“是,父断了腿,无法移动,此为小人之子。”
“母亲与发妻呢?”
“……母亲早亡,妻女都被冲散,没有了。”
“拿好,这是你们父子二人暂时的凭证,去那边,阳翟的人都在那边,去找……负责人……对,负责人。会有人助你将父亲一并接过来,傍晚会有人给你的父亲登记。”
“是,是,多谢郎君。”
……
灾民信息登记是个大工程,戏志才累的手腕都快提不起来。笔墨是从戏家带出来的,纸张是逃难人员当中一些人友情提供的。该说不愧是中原富庶地带,就算是逃难,一些人家还有余力带纸一块儿逃。
听夏鱼指挥的最初只有一小部分人,其他人见夏鱼只用了半天就使这一小部分人变的井然有序,所占的生活区域也干净整洁,甚至那个什么采集队还从山中带来了野兔,这才又陆陆续续扩容。
夏鱼在开防疫小课堂。
“经常喝水的人都知道,水是生命之源。”
一块破烂木板,一支烧的黢黑的木柴。一个简易拼凑的棚子。
“首先,戏水……这位同学,怎么了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落座听讲的人群其中一名小少年身上,小少年微微仰着脑袋,面对那么多视线不露惧色,纠正,“先生,是颍水。”
夏鱼呆了一下,“原来叫颍水吗……也是,颍川可不就是颍水……”
“谢谢这位同学纠正,你还有别的要说的吗?”
小少年老成摇头。
“那我继续了哦,”夏鱼在木板上画出一条线,“生命,不仅仅只是指人类,还有其它动植物,比如脚下的草,水里的鱼,以及——病毒。”
“病毒,一种会引人生病的……小虫子,比如痢疾,它通常生活在水中,寄居在动植物体内,变成飞虫和蚊子,被人类食用,与人类接触,达到传播疾病的效果。”
“它还能在空气中短暂存活,假设有人得了疫病,病毒会随着咳嗽被喷出体外。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距离他足够近,且正在呼吸,那么这个人将会有被传染的风险。”
“一般情况下,与病人之间保持三……一丈以上的距离,只吃熟水熟食,注意清洁,就能够达成预防疫病的效果。”
小课堂里很是热闹,有夏鱼的刻意引导,讨论的又是在坐大部分人都能聊两句的内容,讨论十分激烈。夏鱼讲的口干舌燥,劝架劝的头秃,好容易散场,一碗放凉了一点的水被递到她手边。夏鱼接过,抬头对戏母甜甜笑了笑,“还是阿姐对我好。”
戏母也笑,“是衍儿吩咐的,你这几天总是说话,衍儿担忧你喉咙不适。”
“嘿嘿,阿兄也好,”夏鱼抿几口水,“阿姐一会儿带人去给新来的伤患做登记,记得一定做好防护。”
“好,我记得的,”戏母伸手替夏鱼理了理有些乱的头发,神情忧虑,踟蹰一会儿,还是问出口,“你……城中大人可有消息?”
夏鱼眨眨眼,抱了一下戏母,“阿姐莫忧,小鱼心里有数。”
“如果我被人捉走,阿姐与阿兄就带着原意跟着我们的人离开。如果黄公原意见我……”
“如果黄公原意见你?”
“如果黄公原意见我……”夏鱼踮起脚尖,凑近戏母耳畔,“……阿姐与阿兄立刻动身去颍阴,只你们自己。”
“可……”
夏鱼垂眸,“捉我,证明他们的首要目的依旧是太平道,有了我,你们暂时无碍,带些人一起走估计也不会遇到过多阻拦。如果黄公原意见我,证明他还有别的盘算,到那时,我可能没事,但你们一定遭殃。”
夏鱼后退两步,挠挠脸颊,“其实我的意思是你们现在就离开,天灾是氏族的机遇,是他们吞并田产收拢可用平民的好时机,去颍阴,凭阿姐和阿兄的才华,不愁混不到活路。”
“你知道我们不放心你。”
“所以我也没再提让你们走的事嘛,明明可以等事情落地,可我偏要现在来,连累你们,是我的过错。”
“不,不怪小鱼,”戏母抓住夏鱼的手,“不如说……你劝我多出门,多与衍儿交流,你让我去登记伤患信息……我总认为是我拖累了衍儿,惧怕周遭闲话成为衍儿的阻碍……”
“天呐,阿姐你在说什么东西,你读过书,会写字,你知道你有多珍贵吗?”夏鱼瞪眼,“不许再说这样的话,不爱听。”
戏母失笑,“好,阿姐不说。”
她张张嘴,看起来似乎还有什么事要交代,四下查看的目光一顿,到嘴边的话重新咽了下去。
有人。
来人守礼的站在稍远的地方,他比夏鱼高半个脑袋,穿着十分朴素,见自己被发现,有一瞬间羞臊,又强自镇定,“二位,无意打扰。”
夏鱼认出了人,“是你!”
“在下郭嘉,问女郎安。”
夏鱼:……
夏鱼:!
【卧……郭嘉!】
【统,郭嘉,活的!】
【这么小!】
【郭嘉,曹魏名臣】
【我当然知道,曹魏名臣,曹老板白月光头光】
【说起来,现在的曹老板在哪里来着?】
【算了不重要】
夏鱼飞快走到少年郭嘉面前,迅速牵起对方的手,在郭嘉反应不及的瞬间,“郭,可是阳翟郭氏出身?”
郭嘉顶着戏母审视的目光,耳朵红了一大半,僵硬回答,“只是微末旁支。”
一点不受关注的微末旁支,不然也不会混到灾民当中来。
“哦哦,无所谓,我就是随便一问,”夏鱼笑眯眯,“你好啊小哥哥,你会写字吗?”
“读过一些书。”
“算术呢?”
“粗浅涉猎。”
“假如你的面前有八个笼子,每个笼子里有七只兔子,请问一共有几只兔子?”
“……五十六。”
“小明今年十二岁,他的父亲年龄是他的三倍,他的哥哥比他父亲小十八岁,请问小明的哥哥比小明大几岁?”
“……六岁。”
哇哦,还挺快,可以。
不愧是曹老板严选。
“你是一个人来的吗?你的家人呢?”
“三人,均已登记,父母高热,在感……感冒监护区。”
新名词有些拗口,郭嘉磕巴了一下,他看看自己被紧紧抓着的手,又看看眼前的小女郎,抿了抿嘴。这一刻,郭嘉共情了几个月前的赵俨,在抽回手行礼走流程再提出自己的需求和不抽回手等眼前小女郎自己放手之间左右纠结,来回不定。
好在小女郎问了一串数算问题后终于问了重点。
“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郭嘉松了口气,立刻回答,“回女郎,父母病重,嘉请女郎准许嘉前去侍疾。”
“啊,这个啊,”夏鱼眨眼,“不行。”
郭嘉:……
“请问女郎,为何不可?”
“因为有传染风险,刚刚不是讲了吗?咱们这里没有正经医生……你没看监护区都在下风口吗?”夏鱼晃了晃郭嘉的手,“不担心,我今早去看过,重症只有两位,年纪都比较大了,目前已经重点隔离,防疫措施在有限的范围内也尽量去做了,你的父母……如果只是高热没有并发症,过几天就会出院……离开监护区,放心吧。”
郭嘉:“嘉不惧风险。”
“我惧,多一个人得病,意味着病毒总量提高,防疫工作量增加。你可以为了全自己的孝心牺牲自己的安全,却不能以此来绑架他人面对额外的风险。”
郭嘉:……
他的脸红了些,低头,“是嘉思虑不周……可,嘉可以不离开监护区,直到父母病愈。”
夏鱼:“不行。”
郭嘉难掩失望。
夏鱼却一点也不失望,医护人员还是难找,靠谱的帮手更难找,他们弄了这么大动静出来也不见栾景现身,恐怕她景大哥并不在这里。
景大哥不在,郭小哥却送上了门。
夏鱼的嗓子已经有些哑了,却努力夹成甜甜的形状,“比起那些,小哥哥原意帮我一个忙吗?”
涉世未深小少年郭嘉:“……女郎要嘉帮什么忙?”
“接替一下我阿兄,就是戏衍,那边,那边那个棚子里负责登记的人,接替一下他,他……”
……
目光所及,戏志才不紧不慢将登记的册子收入怀中,起身与人对峙。与此同时,城门方向传来一阵些微骚动,夏鱼看过去,却因为海拔太低看不分明,但没关系骚动的源头正在快速接近。
戏母先一步看清,与夏鱼一个颜色,接着快步往登记处去。
“女郎,有闹事者。”
夏鱼笑笑,终于松开了郭嘉的手,“你刚来不知道,其实这些人都是好心人。”
夏鱼的灾民互助协会才开张第四天,这波人已经来了三次。
郭嘉疑惑,“好心人。”
“共同敌人的存在,能够极大的促进内部团结,从这个角度来看,他们可不就是好心人么?”
夏鱼迎上了熟悉的面孔,脸上的笑甜的发腻。
“小哥哥,请你往登记处搭把手。”
郭嘉看看接近的人,又看夏鱼,半晌,缓缓点了点头。
甘肃汗滩坡出土东汉纸,既有用于书写的类别,也有用于包装的类别,可见东汉时期的纸张已经基本普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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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三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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