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柳汴进殿,扑面一股苦涩闷热的气息,熏的他几乎要夺门而逃,好在他忍住了。

说实话,每回见汉灵帝,他呼吸一口都觉得罪孽,生怕自己就被传染。

来到床边,柳汴安安生生的行礼,“儿臣见过父皇。”

自从决定要留下好好的完成任务之后,柳汴对于这个朝代的适应能力迅速。只要不让他给别人跪下,一切都好说。

见皇帝许久不说话,柳汴自觉的放下手臂,大咧咧去瞧。

好像距上次见面,汉灵帝又清瘦憔悴了不少。

‘这老皇帝不会真的要嘎了吧。’柳汴心里暗暗嘀咕,‘怎么感觉精气神越来越不好了?’

皇帝不开口,柳汴也不吱声,殿内一时死寂无声,再加上这昏暗阴沉的帷幕四拥,无端让人觉处几分森严,就连那空气中的湿热,也恍惚叫人喘不上气来。

柳汴首先抵抗不住,他率先开口,对皇帝汇报这几天的成果,“蒙父皇圣恩洪威,儿臣......”

说完后,他悄悄咽了口唾沫,去滋润有些干涸的喉头。

皇帝过了几瞬,才声线缓慢沉哑的开口,“这事,你办的不错。你到底要年少,有什么主意,要多与那些臣工商量,他们都是大汉的股肱之臣。经由此事,你也能从他们身上学到不少,日后,也好为朝中效力。”

“诺。”柳汴颔首,他又道,“还有一事,须得父皇定夺。”

“说罢。”皇帝从始至终一直瞌着眼眸,眼皮都不撩一撩。

柳汴轻轻呼了口气,为自己打气,要去把那许多人都要不来的钱从皇帝嘴里抠出来。

他道,“虽已将疫区划拨安置妥当,但苦于无药材医者,仍有不少家中贫匮者受病痛缠绕,只能等死。

儿臣想,他们也是我大汉子民,怎可弃之不顾,因此恳求父皇打开国库,调拨些许银钱,布恩百姓,伏维天恩,祈望允准。”

柳汴说完,皇帝又不出声了。

一时间拿不准对方在想什么,柳汴心口也不觉高高提起。他紧紧注视着汉灵帝,见对方脸上无神情变化,好像睡着了一般。

这时一个小黄门匆匆进来,在张让耳边说了什么。

张让点头,对躬身对灵帝道,“陛下,小殿下来了,在殿外等着呢。”

柳汴看到灵帝的眼皮颤了颤,终于张开,露出一双沉寂漏着苍老的眼眸,“让他进来。朕不是已经说过,协儿来时不必通报,这样冷的天,在外面吹伤了可怎好。”

“哎,陛下教训的是,奴婢这就迎小主子进来。”张让笑着应下,掀开帷幕出去。

不多时,一个小团子从帷幕外钻了进来,往床榻上冲去,“父皇,父皇。”

“慢些。”灵帝含笑,看着小团子爬上床蹬了鞋,于是伸手掀开被褥,将团子搂在被窝里,满眼慈爱道,“手都凉了,怎么不多穿些就来。父皇给你暖暖。”

“孩儿想快点见到父皇,就不觉得冷了。”

柳汴在一旁瞧着,暗暗心想,刘协虽小,但应答进退自有章法,与原身那沉闷木讷的性格比起来,的确更受老皇帝的偏爱。

灵帝愈发高兴起来,一张脸上不知笑出多少褶子,“你倒孝顺。”

柳汴就这么被冷落着,他看着床上这一顿父慈子孝,无端觉得有些尴尬,想要拂袖离开。

但想到自己的打算,也只能按耐住脾气。

瞧出柳汴的局促,再看灵帝和刘协这架势一时半会好像想不起这个人来,张让出声提醒,“陛下,大殿下还等着呢。”

灵帝状若无意又带着几分责备的瞥了张让一眼,这才眼中含着几分笑意,对柳汴道,“朕一看到你皇弟,竟无意将辩儿遗忘。辩儿不要往心里去才好。”

柳汴心里一顿好骂,尽是不能过审的粗鄙之言。

他面上不显,口称不敢。

灵帝叹息道,“朕如今这景象,有心无力。日后这天下就只剩你们兄弟两人有嫡亲的血脉,须得好好相互扶持才是。”

柳汴听出了敲打的意思,他状若惶恐道,“父皇身康体健,岁延万年,儿臣与皇弟,还得靠父皇庇佑。”

灵帝不甚在意的摆摆手,“什么万岁,都是骗人的,当年始皇帝举全国之力寻求长生不老之术,亦是不能如愿。”

刘协仰头,一双眼睛清澈无邪,对灵帝道,“始皇帝残暴不仁,坑杀六国,故而天厌之。父皇自登基以来,恩赐九州,善待黎庶,必会得上清庇护,不然如何有得道之人来为父皇敬献灵台之图呢。”

柳汴心中大为震惊,暗称牛啊牛啊。

这小崽子才几岁?已经说的有模有样了。古代人都这么早熟吗?

灵帝好像很满意刘协的如此回答,他轻轻抚摸对方头顶,一副舐犊情深的表情。

“听说,你已经见过卢子干,最近曹孟德也在你身边帮忙?”灵帝看向柳汴时又换上一副不冷不热的状态。

柳汴心中一惊。

曹操每日跟在他身边,皇帝知道没什么好奇怪的。但他与卢植就匆匆见过一面,这皇帝久居深宫,又病恹恹的,如何知道他与卢植的事?

忽然之间,他竟觉得一直被烘热包裹的肌肤泛起一阵寒意。

原本还算安逸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

这里是汉宫,是天下风谲云诡的中心。

他做的事,难保皇帝不知道。

灵帝看柳汴神情僵硬,又缓缓道,“曹孟德位于西园八校尉,既然如今都归于大将军统管,你舅舅派个人去帮你也没什么不妥。你初理政事,是得有个人帮你。”

灵帝的手一下又一下抚过刘协的发顶,慢条斯理道,“但你皇弟才是你正儿八经的血亲,日后,朕不在了,你也得好好帮衬协儿才是。”

殿内虽安静,但柳汴恍惚已经觉出暗流涌动,他也觉出这是皇帝对自己的警告与试探,若他不能让皇帝满意,只怕日后会很难过。

身上不知何时沁出热汗,厚厚的衣服紧紧贴裹在后背,柳汴顿感如芒刺背。

事到如今,他噗通一声跪到地上,道,“父皇放心,不论何事,儿臣永记父皇教导,必细心帮衬皇弟,不忘亲情。”

他是不愿意跪下的,可他也明白,形势比人强。

灵帝不语,一双眼眸落在柳汴身上,使柳汴仿佛觉得背负千斤。

就在这时,刘协的一声打破了这凝滞几乎要憋死人的空气。

“父皇,我热了。”

刘协年龄小,又身强力壮,身上裹着棉衣,之前手冷是在外面被风吹的,如今进了这点满炭火的殿里,又披着被褥,不热才怪。

灵帝掀开被子,让一直挣扎的刘协出去。

刘协长长舒了口气,盘腿坐在床沿,这让他离柳汴更近了,他指着柳汴道,“父皇,皇兄也热了,额前满是汗呢,父皇让他起来吧。”

“既然协儿说来了,那你便起来吧。”

“谢父皇。”柳汴起身,才觉出自己两条腿有些发软。

原来这就是做皇帝的压迫感,他心想。

灵帝眼眸色泽暗沉,饱含深意道,“别忘了,今日你皇弟为你求的情。”

柳汴对刘协拱手,“多谢皇弟为皇兄求饶。”

刘协还是一副单纯的模样,笑的愈发开心,“皇兄,你都好多天没去我那玩儿了,我可闷了,记得有空来找我玩啊。”

柳汴笑的有些勉强,“好。”

灵帝眉首微蹙,做回忆状,“你方才说的什么什么?要从国库里拨款出去?”

“是。”柳汴说,“若无钱去采买药材,那些草民只能等死。他们怎么说也是父皇子民,若放任不管,儿臣恐损了父皇圣明。”

说完后,他悄悄抬头,见皇帝面无表情也不说话,于是他又忙道,“但采买药材这事儿臣与那些臣工们不善医理,不是内行,唯恐办砸,这才是伤了父皇圣誉。因此想要保举太医令,张奉,为典事,负责此事。”

听到这句话,灵帝才笑了一声,语气带着几分笑意,显示出此时心情不错,对柳汴的提议很满意。

“看看,朕这大儿子才几日,着实有长进了,竟也会知人善任。张常侍,既如此,又要麻烦太医令去操心此事。”

张让笑脸相迎道,“犬子何德何能,竟得陛下与大殿下的看重。既蒙陛下厚恩,臣等一家岂敢不尽心竭力?”

“这事交给张奉,朕是放心的。”灵帝又对柳汴嘱咐道,“西郊之事,你须得好好上心,再有什么难处,有朕撑腰,你只管放手去做便是。”

“谢父皇恩典。”柳汴道,“儿臣还有事,便不叨扰父皇,先行告退。”

“去吧。”

待柳汴出去,殿门又重新关闭,刘协乖巧对皇帝道,“父皇把皇兄吓坏了。”

“哦?”灵帝笑了,“朕如何去吓他?”

“若不是吓,皇兄怎会汗如出浆呢?皇兄从地上起来时,几乎要站立不稳,孩儿见皇兄是扶着地面起来的。”

“看看,看看。”皇帝一手搂着刘协,一手指着,对张让道,“协儿小小年纪,就会如此留心,日后必成大器。”

张让也笑着应承,“此汉室之福。陛下教导有方。”

灵帝笑着对刘协道,“你不必如此在意小心你皇兄的情绪。”

见刘协眼中疑问,灵帝便略略压低声音,凑到刘协耳边,但说出话的声调并不算低,足够近前几人听到。

“日后你是君,他是臣。是要忠心辅佐你的。”

“可皇兄才是正宫母后所出,若按父皇所说,只怕皇兄不愿呢。”

“不怕。”皇帝说,“朕会替你安排,日后你若瞧他眼烦,随意打发一块偏远的封地就好。但有一点,不准要他性命。”

刘协笑道,“儿明白。皇家天威,祸起萧墙。儿会善待皇兄的。”

“吾儿聪慧。”

出了殿门,一股寒气席卷。柳汴乍然惊醒,恍惚觉得自己活了过来,四方风起云涌,空气流动。

一直等在殿外的唤来忙捧着大氅披在柳汴肩上。

张奉竟然是张让的儿子......

柳汴拢着衣领,缓缓走下台阶,心中思量。

为什么曹操算定了只有张奉去采买药材,皇帝才会愿意拨款出来?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讲究?

“唤来。”柳汴唤了一声。

唤来忙几小步上前,躬身凑到柳汴背后,“殿下。”

柳汴脚步不停,走在笔直的前殿大道上,“你几岁进的宫?”

“回殿下,十六。”

“多大了?”

唤来一直垂眸,神色平淡,柳汴问什么,他便只回什么,“回殿下,二十一。”

“那也不短了。”柳汴喃喃自语。他又道,“你可知道当今的太医令?”

“回殿下。”唤来说,“小人身处内宫,不知晓太医署中的事。”

得不到想要的信息,柳汴只能作罢,“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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