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这年头不流行纸张,所以账本就可能没柳汴想得那么轻巧。

看着装满一个大木箱的竹简,他震惊的无法言语。

这是花出了一座金山吗!!!

可能看出了柳汴所想,在下人将账目从箱子里掏出来时,领事官尴尬赔笑,“日期都已写明在外面,殿下若要查,也能方便些。”

柳汴若有若无的翻了个白眼。

他抄起一卷翻了翻,问道,“你们没汇总到一起?就这么单拎着?”

张奉瞟了领事官一眼,领事官诺诺道,“还没来得及......”

“算了。”柳汴认命,“孟德留下,其他人都退出去吧。”

其余人都退了下去,只余曹操和张奉。

柳汴的脚腕早以被磨砺许久。他跪坐到席子上,一股刺痛立马席卷,于是他又丝滑的变换姿势去盘腿,也痛苦不堪,仿佛只有站着才能减轻。

“张医令还有事?”

柳汴现下不能脱鞋看看自己脚腕如何,也不能一直晾着张奉不理,于是他只能忍着不适,笑着问张奉。

张奉的目光落在柳汴从袍底下露出的那一节穿着雪白足衣的脚腕位置,神情平淡,语气直白,轻飘飘道,“殿下的脚腕若不及时揉开淤血,怕是会更严重。”

柳汴眉头一皱,眼睛一眯,“啊?”

张奉抬眸,与柳汴对视,一双眼里寂静无波,“殿下方才坐立不安,定然是经方才一崴,留下了隐伤。”

柳汴尴尬的动了动自己脚腕,盘腿不是,跪坐不是,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的这条腿要往哪放。

“臣会些推拿之术,可帮殿下揉开淤血。”

柳汴有些拒绝,“啊这......多不好。”

“若拖的时间长了会留下隐疾。”

“那就麻烦张医令了。”柳汴从善如流。

张奉道,“殿下可先褪下鞋袜。”

柳汴面有踌躇,他瞧了曹操一眼,曹操立马会意,笑着背过身去。

小孩子害羞啦。

柳汴一面庆幸自己每日洗脚,一面褪着鞋袜。

这具身体常年养在深宫,再加上原身本就肤白,一双脚端的是洁白无瑕。

出乎柳汴意料,他本以为自己脚腕怎么也得红一片,但是一点痕迹都不见,白皙的肌肤看得人晃眼。

张奉称一声告罪,然后单膝跪地,一手握住柳汴的足尖,一手握住脚腕。

柳汴暗暗咬牙,痛苦的闭上眼睛,做好剧烈疼痛的准备。

预想的感觉没有到来,张奉握着他足尖的手画圈转动,他的脚腕便顺势左右扭转活动。

不知为何,身为太医令的张奉手上有一层薄薄的茧子,刮着柳汴的肌肤,引起丝丝痒意。

柳汴思量着,这个太医令是不是经常自己磨药煎药,才生出这一层茧子,不然他实在想不出为什么一个太医令为什么手掌会这么粗糙。

他歪歪脑袋,看张奉低着头,正专注着他的脚,神情严肃,俨然如在处理什么重要的事、

他问道,“这些日子,病死的那些人都送去焚烧厂了?”

“是。”

张奉说完,松开了手,语气淡淡道,“没有大碍了,将息两日便能恢复。”

柳汴惊异的转了转脚腕。

大约瞧出对方疑问,张奉道,“殿下没有伤到筋骨,只是揉开淤血,不会有多疼。但若一直托着,脚腕迟早会肿胀乌青。”

“真是多谢张医令了。”不待张奉说什么,他又忙道,“既然那些尸体都被送去焚烧,他们家人也愿意?”

柳汴还是在为此事挂心,毕竟古代思想还没那么先进,若是焚烧尸体,肯定让这些没读多少书,又思想封建的平民反对。为此事再生出许多诟病便不好了。

但这事又出乎了他的意料。

张奉道,“殿下思虑太重,他们没什么不愿意的。”

“?”

张奉又添了一句,“这些事又不归他们做主,他们只要听命就是。这世间一日死者无数,如今又有上面的安排,谁会为他们耽误?”

这一番话,不可谓不透彻。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他们都没得选。

“殿下若无事,臣告退。”

张奉躬身后退两步,一转身飘然离去。

柳汴一边穿着鞋,一边指使正在吃瓜的曹操,“孟德来看看,这些账目可有不对的地方。”

曹操,“......”

他就该出去,让这小子自己去愁!!!

曹操委婉推辞,“殿下,臣不善对账。”

“没事没事。”柳汴说,“我也不善,看两眼就善了。”

曹操,“......”

要不他还是走吧。

于是他认命的拿起了账目,就在他已经风萧萧兮易水寒,满含悲壮的做好,没有算盘,要纯纯口算的时候,柳汴又发话了。

“我知道让你算总数,校对每天的总账目太难为你,你只要帮我看看,有没有虚报价目的地方便可以。我久居深宫,也不晓得市场的行情。”

曹操默默注视着柳汴,想把手里一卷沉甸甸的竹简扇到对方头上。

这是个憨子吗!!!!

大约曹操的眼神太过奇怪,柳汴莫名,“怎么了?”

“殿下。”曹操长吁一口气,平抚自己的心情,“他们若是造假,绝不会在这上面让人查出来。”

“为什么?”柳汴很不理解。

曹操深吸一口气,忍住额前青筋跳动,平静道,“这钱是从国库里拨的,钱花在哪了,怎么花的,殿下年少,初次掌事,一腔报复,满腹雄心,必然是会管的细一些。他们也必然会想到这一点。更何况,若要作假,账目最好查,他们岂会在这上面落了马脚?”

“那你这意思,这次是查不出什么了?”

“也未必。”曹操笑道,“殿下若真用心去查,未必不会查出什么,但臣,实在不善此道,不若运回衙署,让专人查阅。”

话都到这份上了,柳汴还能说什么?

他将手里的竹卷一丢,“既然如此,也不费这些白工了。”

曹操安慰,“殿下警惕些,固然是完全之策。但天子脚下,又是皇子掌事,谅他们也没这个胆子。”

这么说,也挺有道理。柳汴蔫蔫道,“但愿吧。”

心里大叫一声,电视剧误我!

但很快他又振作起来,道,“出来这些时候,也该走了。好容易出宫一趟,孟德知道哪家酒楼饭菜最好吃么?咱们用了饭再回宫,这次我做东,也为谢你们辛苦跟我出来一趟。”

“殿下客气。”曹操道,“殿下出来许久,想必陛下与娘娘早已挂心,还是早回去的好。”

柳汴双眼一眯,凑上前,语气悠悠,“孟德,这不像你啊,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曹操立马说,“城西金市有一家,此行回去正好路过,臣引殿下过去。”

柳汴噗嗤一笑,“然也。”

这次巡视,可圈可点,但总归来说是没什么过错,柳汴看了一圈,心中也大体已经有数,便要带着人打道回府。

门口又是这几人恭送。

柳汴踩着李徽的后背上了马,勒着缰绳,居高临下对领事官道,“行百里者半九十,虽病情将要扫除,但也不可掉以轻心,到真正万事皆休之日,本殿自会将尔等功绩禀报父皇。”

众人口中称谢。

柳汴将马鞭狠狠一抽。跨下骏马顿时如离弦弓箭,嗖的蹿出去,奔出几丈远。

看这架势,曹操等人不敢马虎,也赶忙抽马跟上去。

但柳汴坐下马匹是御园所养神驹,非寻常马匹可及。任由后面人如何追赶,柳汴与他们的距离渐渐越拉越大。

衣袍烈烈张扬,寒风好像冰凉的刀子,细细的割着白嫩的脸庞。两侧风景迅速倒退,几成模糊。耳畔全是马蹄的急促与冷风破空的呼啸。

柳汴不觉的冷,他肾上腺素狂升,心脏骤跳,仿佛要冲破腔子。全身热血滚滚,足可抵御这扑面的严寒。

柳汴很激动,他一早就想这么干了,骑马,飙马,这可能是每个来到古代的男性穿越者都想干的事吧。

多爽,多刺激啊。

柳汴身躯随着马匹起伏,他觉得自己几乎要飞起来。天地宽阔,足够他策马撒欢。

他张大嘴,不出意外被灌了一口冷风,但这不妨。他大笑几声,然后扯着嗓子大喊,“飙马!爽啊!老子今天不上班,巴适的很!!!”

幻想很美好,但这不妨碍他幻想一下。

就这么撒欢跑了许久,柳汴终于勒停骏马,愉快的芜湖了两声,回身哪见曹操等人的影子?

想到进了城自己不识路,他便端坐马背上,等在路边。

冬季万物蛰伏,偶有几只声音沙哑的乌鸦拖着嗓子“呀呀”的从肃杀清冷的树林中飞出,再不见什么鲜活事物。

正等时,背后树林中忽的蹿出一个人,横跑过小路,往远处飞奔。

柳汴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再看时,那人已经跑出老远,身影逐渐缩小。

这荒郊野外的,这人做什么慌里慌张。

他心里正嘀咕,身后丛林中又蹿出一人。

刚越过他跑了没几步,忽然似反应过来什么,猛地转身,冲到柳汴面马前,先是抱拳鞠了大躬,在柳汴莫名其妙时,直接伸手去拽他衣袍,口中喘息道,“兄弟,借你马匹一用,过会儿还你。”

“!!!”

柳汴震惊一万年。

他猝不及防就被拉下马,当时脑子一片空白,以为自己指定要摔在地上时,岂料被身下的人稳稳接住,并将他扶稳站地。

他张张嘴还没说什么,只见这人轻轻一跃,就和飞一样,直接跨到马背上,清喝一声,骏马急速飞驰,往方才那人离去的方向追去。

柳汴独自一人留在冷风中凌乱。

他这是被打劫了?毫无还手之力,就这么丝滑的被打劫了?

一时间他不知该怎么描述被这突如其来扰乱的心。

原来曹操劝他的那些话是真的。

洛阳城外,天子脚下还有打劫的!!!

打劫他的那人面容很年轻,身姿矫健高挺。他看着对方策马离去的背影时都能感觉出对方宽肩细腰,应是个练家子。

忽然,柳汴瞪大了眼睛,膛目结舌。

最先跑远的那人已经远去,但在一望无际的旷野上,凭原身堪比空军的视力,他还是看到抢他马的青年弯身一捞,就直接把那成年人拖上马背。

先跑的那人四肢扑腾,宛如脱水的泥鳅。

青年就直接扯下那人背上的包袱,然后抬手就把人丢下去。

那人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像在求饶。

青年将行囊绑在腰间,轻驱骏马,颠颠的往他而来。

柳汴,“!!!”

艹艹艹艹!!!!

这人怎么回来了?不会是再来打劫他一回吧?这也太欺负人了。

他回头看看,小路空荡,风过尘扬,独不见人影。

曹操怎么还没跟上!!!

他如今再跑肯定是跑不掉啊。

完蛋玩意儿,这回不会真要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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