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是这?”柳汴眉首微挑。

高大的石经依旧挺立,密密麻麻的字迹如金科玉律为人们瞻仰,正中的日头使它的影子逐渐变短。

这两个月的时光对石经而言也许不过沧海一粟,可再见故景,柳汴却颇为感慨。就是在这里,曹操打消了他想要逃走的念头,于是他便投身到了洛阳政治的漩涡中,如今,他站在了第一个岔路口,曹操又想要对他说什么?

如今太学的大门紧闭,柳汴眼见曹操走到门前敲了好半晌,才被一个睡眼惺忪的老翁打开。

不知两人说了什么,那老翁点点头。

曹操回来,对李徽说,“某需与殿下一同进去,这马车便要劳烦李内侍看顾了。”

李徽没理曹操,直接径直看向柳汴,见柳汴点头,李徽才笑着应道,“曹校尉放心便是。小人主子的安全,便全在校尉身上了。”

“殿下先请。”曹操侧身礼让。

柳汴于是在明了又茫然的状态下走进了太学大门。随着他的走进,身后大门随之又被老翁关闭。

这里又和之前来时景象不同。没了学子,若大的场地布置的再幽静典雅,也只让人觉出无边空旷。

两人走着,曹操解释道,“如今学子们已放学归家,年后才会归来。这里除了一个看门的老翁,很少人会来。”

柳汴看着四周景色说,“孟德将我带到这里,是不想自己的话被宫里的人听到么?”

曹操轻笑,“殿下聪慧。臣正是此意。”他转而又道,“殿下初来太学,对此地感受如何?”

柳汴不知道曹操在打算什么,只挑着好话去说,“高山仰止,杏坛春晖,国之辅柱。”

“杏坛春晖......是个好地方。”曹垂眸喃喃自语,莞尔一下,“殿下可知就是如今天下学子趋之若鹜的太学,曾三次被血洗,这池塘之下,不知沉了多少白骨,这地面之上,当年不知被鲜血浸泡过多少遍。”

柳汴暗暗握紧了拳头,他斜乜着曹操,“愿听孟德细说。”

“第一次党锢之祸发先帝在位时延熹九年,起因便是当时一些宦官党派中因恶获罪的人想借天下大赦之际摆脱罪名,但却被清流执意施刑,宦官便捅到了先帝那里,先帝惩办了那些官员。当时朝中三公为其鸣冤,惹得先帝不悦,杀戮也随之展开。之后,朝臣与宦官相争,牵扯出许多与朝臣有着联系的太学生,那时死了很多大臣,包括学子。此是第一次党锢之祸。”

“第二次,是当今陛下在位建宁元年,外戚与清流之首,窦武与陈藩再度被重用。但宦官之流,如曹节王甫等人怂恿太后,祸乱朝政,因此窦陈等人曾想要密谋宦官,不料机密泄漏,反被宦官联合了皇帝乳母将陛下控制,下令说其造反,要将其擒拿。陈藩率侍卫与太学生反抗,进入承明们,方至尚书门,便因寡不敌众身死。窦武也被蒙骗丢掉兵权,终身圈禁,当时很多与这两人有联系的人,或如李膺此类大儒被下诏狱,最后屈打至死。他们的家人被处死者,或罚没入宫者,多不胜数。此是第二次党锢之祸。”

“还有一次,那时殿下年纪还小,想来应该也有印象。熹平五年,永昌太守曹鸾上书为“党人”鸣冤,想要解除党人的禁锢,但陛下不准,又是一片波及与血雨腥风。

这些,就是这些年来‘党人’与宦官的较量。”

曹操说罢,四方寂静下来,耳畔只有风声呼啸。

真安静啊......

柳汴仰头望着这一方天地,长长叹了口气,“孟德说此话是何意?是在告诉我,不应该再去引来一场风雨么?”

“此事做与不做全在殿下。”曹操说,“臣所说许多,只是想告诉殿下,之前的党锢之祸虽以失败告终,但士人风骨,宁折不弯。”

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难道也想把我当作棋子吗?

柳汴又想到了何皇后对自己说的话。他如今更加迷茫了,他好像在被人推搡着前行,可又不知道前面究竟会有什么在等着自己。

曹操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若是放手张让,那么便是他对皇权的妥协。

若是执意不放,便是站在朝中清流一侧。

只是他还有一点不太明白,于是斟酌的开口,“我舅舅,自然是痛恨十常侍的,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母后......她也劝我放过张让?”

他真的不明白。皇后,所仪仗的不就是外戚么?那么为什么这两人的态度却是背道而驰?

曹操微微挑眉,眼中划过了然,他倒是有些明白柳汴为什么踌躇了,于是直接挑明道,“张让之子张奉,所娶新妇,便是何氏女。”

这属实超出柳汴认知范围,他膛目结舌,“所以,是姻亲......”

曹操笑道,“若真要硬攀关系,张奉也算得殿下表兄。”

忽然之间,柳汴醍醐灌顶。他明白为什么在皇帝不待见自己时,张让会说两句软和话了。原来这老东西踩着两条船!一大一小他都不耽误。

那他这一次去弹劾张让,岂不是直接把这条船给干翻了?

曹操像是看透柳汴所想,颇为隐晦道,“宫中和宫外到底有所不同。在内宫,主子们能用的也只有宦官。”

所以这也就能解释何皇后为什么坚决使柳汴不要一直为难张让了。

感情何皇后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一时间知道真相的柳汴又想哭又想笑。他真傻,怎么就没想到这么一层。

但是这关系也太错综复杂了,他能选择躺平吗?

事到如今,情况再明朗不过,或进或退,两者取其一。

半晌后,他才轻声一笑,停下脚步,仰视着曹操,眼中含着点点笑意,却又不到眼底,他说,“孟德花了这么一番功夫,才将我请入瓮中,若我半路放弃,岂不是要很可惜么?”

曹操谦卑的颔首,垂下眼眸,不与柳汴对视,“臣说过,做与不做,全在殿下一人,谁都不能去强迫殿下。”

“如果我去做呢?”柳汴一步上前,与曹操的距离更近,他直直的盯着曹操半垂如收敛锋芒的眸子,口中询问说,“孟德,如果我去做,日后,你可愿真心的辅佐于我?”

曹操退后一步,一双薄情又美丽的凤眼抬起,“尚未可知也。”

四目相对,柳汴声音虽轻但坚定,“你便,看着吧。”

他不怕死,他只怕死的不值。只要他认定的事,虽有动摇,但依旧会坚持下去。为百姓讨回公道是如此,想要曹操的信任更是如此。

“父亲!”一声惊呼将此时此刻的庄重气氛搅的干干净净。

柳汴惊慌失措,活像做坏事被抓包的学生。不是,我说我是被人绑架出宫的你们信么?

这熟悉的声音也不由得让曹操身形一僵,他僵硬的扭过头去,眼瞧两个少年正坐在墙头上。

顿时曹操额头的青筋猛跳,他能允许他年轻的时候打狗逗猫,但不能平静的看着自己的好大儿翻墙。

柳汴看到一个少年穿着墨绿色的棉袍,容貌俊秀又着青涩,一双凤眸形似曹操的那双眼,但却缺少了那份锐利,如潺潺的清泉流过光滑的鹅卵石,清澈又温润。这少年满面局促,不知所措。

他身旁的另一个少年较之要高一些,穿着黄螺色的袍子,头发用玉冠扣住,面容俊逸隽永,仪表堂堂,玉树临风,一看便是世家大族中精贵养出的孩子。这人也尴尬的坐在墙头招招手,讪讪打招呼,“曹叔叔......”

柳汴的眼神默默剐到曹操身上。找你的......

曹操看向柳汴,解释说,“年纪小些的正是犬子,个头高挑的......是同僚家的孩子。”

“是曹昂吗?”柳汴来了兴趣。

“是。”曹操又对两个少年吼道,“还愣着干什么!不赶紧下来!”

于是在柳汴惊异的目光中,这两人站在墙头,纷纷纵身一跃,身姿矫健的落到地上。

柳汴睁大了双眼,老天爷,这两个人会飞!为什么他上个马背都费劲?

两个少年跑着过来,曹昂先乖乖的叫了声父亲,另一个少年也见过礼。

“这个是......”柳汴眼神留在另一个少年身上,嘴里却询问着曹操。

“中军校尉袁绍,袁本初的长子。袁谭。”曹操在柳汴耳边轻声道。

柳汴了然挑挑眉。身份是够矜贵的。这两个月里他勉强摸清了某些官职。比如中军校尉,掌领禁军,手里握着兵权。

而且袁绍的名头他也听过。四世三公,门生故吏便天下。有这名头又有这地位,不由得让人眼热。

“你们怎么跑到这来?”见柳汴不说话,曹操开口问道,“什么时候跑到墙上去的?”

“刚上去,就瞧见父亲您了。”曹昂垂头说。

曹操略微松气,那意思就是他们并没有看见柳汴与自己相处了多长时间,这遥远的距离,想来两人交谈,他们在墙头上也听不到。

袁谭也忙开口,“这事原是我不好,想着子脩既要来太学读书,便想先趁着没人带子脩进来瞧瞧。没想到......”

“没想到竟被抓了现行。”柳汴接声笑道。

他颇为欣赏的扫视了这两人一遍,又转而笑吟吟对曹操道,“难得放个年假,小孩子出来玩,你也不要老拘着他们。少年人就该有少年人的朝气。你我事情也谈完了,留在这里他们也放不开,走吧。”说罢,便先径直走了,留了片刻空子给曹操。

曹操嘱咐过两人几句,忙跟了上去。

袁谭抻着头瞧,直到人不见了,才道,“那人是谁?年纪不大,敢直呼你父亲表字?”

“许是父亲同僚吧。”曹昂一双眼睛静静的,透着年轻人少有的沉稳与收敛。

“年纪轻轻就能和曹叔叔平起平坐?那也算是少年英杰了,怎么不闻洛阳里还有这么号人物?”袁谭心下犯疑。

曹昂道,“人已经走远,别想了,若真是朝中的事,岂是你我能知晓的?你还是快带我看看太学吧,再磨蹭天就黑了。介时回去晚了,袁伯父又要责你乱跑。”

“也是。”袁谭瞬间就转移了兴趣,他一边引路,一边笑道,“太学好玩儿的地方多的是,还有那些同窗,等你来年进了太学,我带你去和他们认识......”

可能留心的小可爱会发现,我在尝试不断的递进柳汴对这时代的参与感,由最开始的一睁眼想要逃跑,然后到如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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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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