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是何事惹卢尚书如此烦恼?”

说到此,卢植原本还满目凄切的神情渐渐冷凝下来,他正色对柳汴道,“殿下可知现在张奉如何了?”

“张奉?”柳汴微微挑眉,眼带茫然,“自西郊之事告以段落后我和他已经许久未见,怎会知道他如何?”

见柳汴还在装傻,卢植叹息摇头,“殿下不必欺瞒,臣已知晓张奉被殿下派人关押待审。臣既来此,便是有着绝对的诚意,殿下宽心就是。”

“你怎知晓此事?!”

卢植道,“只怕现在不止臣知晓此事,就是全洛阳城都已知道。”

“怎会如此!”柳汴原本是跽坐,这下直接跪了起来,“我明明已嘱咐不得泄露出去。怎会满城皆知?”

卢植犹疑不定,“殿下当真不知?”

柳汴两手一摊,“我整日都在宫中,怎会知道这事?听这话......”又缓缓坐下,“卢尚书,难道您知道什么?”

卢植道,“陛下已在正旦百官祭祀那日,将张奉从牢中接了出来,送回家中保护。”

柳汴皱眉,疑问道,“这事尚书是怎么知道的?”

“这事早不是什么秘密,殿下随便找一个衙署的臣工问问,他们未必不知晓。”

“怎么会这样?”柳汴眉头紧锁,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

“殿下还不明白吗?”卢植一语道破,“张奉是谁?张让的养子,此事必然又是张让蒙骗陛下,才将张奉从牢中救了出来。”

“又是张让?”柳汴暗暗咬牙,下颚线条绷紧,眸中有怒火闪烁,“这张让盘剥百姓成风,我不去找他,他倒要来惹我!”

卢植紧盯柳汴,神情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殿下打算如何?”

“我......”柳汴脱口而出,有戛然顿住,他像想到什么,怔然片刻,在无奈一笑,“能怎么办?张让枝叶繁茂,整个洛阳无人敢去惩办他,只能去向父皇弹劾,但父皇又怎愿意去惩办?”

说后,又怅然长叹,那姿态,活像空怀壮志但报国无门的失意臣子。

见对方如此,卢植不觉捏紧手掌,几乎忘记呼吸,他暗暗咽了口唾沫,紧紧看着柳汴道,“殿下当真想要让陛下惩办张让么?”

“不止张让。”柳汴说,“十常侍作恶已久,他们早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听到这,卢植见时机成熟于是起身,在柳汴疑惑的目光中跪倒对方身前。

他拦住柳汴想要搀扶自己的动作说,“请殿下准臣将话说完。方才听殿下如此痛恨十常侍,臣有一法或许可劝动陛下惩处十常侍。”

说罢,从袖中取出一封奏章,双手呈给柳汴,“殿下请看。”

终于,这些朝中官员听到消息按耐不住,不再做壁上观。柳汴心想,也不枉他绕这一个大圈子。

打开奏章,匆匆扫过,目光逐渐凝重,直到最后看到那一个个职位与名字,才似乎确定了什么,他猛地抬头,装作不可置信道,“你们要联名弹劾十常侍?”

“是。”卢植虽跪在地上,但脊梁挺得笔直,语气铿锵有力。

柳汴目色沉沉,试探问道,“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卢植说,“殿下既然问出,想是心里也明白。臣等求殿下宝墨,落笔留名于奏章之首。”

柳汴合上了奏折,沉吟片刻方道,“你们要我去带这个头?”

“是。”

他轻笑一声,将手里的东西随手搁到一旁的案面上,然后看着卢植,神情平静,“你们可要想好,党锢之祸在前,若是惹恼了陛下,我不过也就是早早被发配封地而已,你们怕又要重蹈几年之前的覆辙,值得么?以你们现在的官职,只要安安稳稳,谋求一生不是难事。”

“那殿下便太小瞧了我们士人。”卢植不惧柳汴询问,与他直视,目光坚定,脊梁挺得更直,若岩岩孤松,“我等入朝为官,或为名为利,既食君俸禄,当忠君之事。今陛下受奸人蛊惑,我等自当不惧死谏,为谋社稷之安,黎民之福,虽九死不悔,大好头颅有何不舍?”

“九死不悔。这倒有点屈子的意思。”

柳汴笑着将墨块在砚台里打磨,待下了墨,提笔沾取,将自己名字落到了百官之首。

“殿下......”卢植其实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看到柳汴,他眼中还是有泪花浮现。

柳汴含笑,“拿去吧,汉室有你们这些忠贞之士,才是幸事。”

南征北战早已习惯的的老臣在这时却是抖着手接过了奏章,他红着眼眶,弯腰要将头狠狠磕在地上,却额头触及一片柔软。

原来是柳汴眼疾手快,将卢植拦在一半。

“不必多礼。”柳汴将人扶起,神情平和可亲,“若再有需要,可在来寻我。”

“臣替各位臣工,替百姓谢过殿下。”卢植说,“臣告辞。”

待送走卢植。柳汴长长松了口气,老头浓厚的热情着实有些让他支持不住。

走到门外长廊下,瞭望着远方湛蓝辽阔的天空与漂浮的白云,明媚阳光下绵延的宫殿屋檐愈发清晰,朱红的飞桥长廊上有宫人行走,再远就到了皇帝的寝宫。

一直在内屋的李徽悄无声息的走了出来。

柳汴微微侧目,“你都听到了?”

李徽颔首,并不否认,他甚至有些急切的问道,“十常侍这次会被扳倒么?”

柳汴没有回答,他敏锐的察觉出来什么,疑惑的打量着李徽,“你如此关注十常侍的事情,难不成你们之间还有过节么?”

李徽垂眸不语。

就在柳汴以为对方不再说话时,李徽低落的声音却又响起,“没有,但十常侍天怒人怨,奴婢亦受其苛待,天下之人,谁不希望杀之......”

“这倒是实话。不过这是宫里,耳目众多,你若不想惹来麻烦,还是少提十常侍的事。”

“诺。”顿了顿,又不死心道,“这次他们,会被扳倒么?”

“不知道。”柳汴坦言,“由之前旧案,可以看出父皇多么倚重他们。这次卢尚书若将那奏章交给父皇,我亦不知结局如何。”

荀攸在京中的家宅较靠城北,在一条小巷子里,环境幽静,平时少有人打扰。不过这地方曹操来的次数多了,很轻车熟路的就摸到了家门。

荀攸家宅占地面积不大,但胜在布置典雅,有着文人墨客的雅致。

书房中装潢考究,干净整洁,空气中有墨香淡淡漂浮。颍川荀氏常出美人,如今一身正青色的家中常服落在荀攸身上,也穿出庄重儒雅的意味。

曹操早已见惯了荀攸,如此美景在前,他也无意多留心两眼,只是说着正事,“子干已联合百官准备弹劾十常侍,如今进宫去见大皇子。”

“嗯。”荀攸淡淡应了声,他眉首微挑,正兴致高昂的写着什么东西,像顾不上曹操。

“公达!”曹操唤了句。

荀攸这才落笔抬眼,“这事你不早就料到,还有什么踌躇的?难不成在为殿下要选的路而忧虑?”见对方不说话,不由莞尔笑道,“孟德,你说过不在意的。”

曹操抿唇,鼻息里长长呼出一口气,像是十分郁闷,“我自然不在意,要走什么路,是殿下自己的选择。”

“那你又多说什么?”

荀攸早就看透曹操嘴上说着不在意,但心里却又放不下的鬼德行。再拾笔,看着信笺上的内容,一边斟酌用词,一边缓缓道,“一切自有命数。”

曹操眉头蹙起,紧盯地面,默不作声,半晌后他又瞥向荀攸,“公达喜上眉梢,莫不是文若来信了?”

彼时荀攸已剩最后两字,写完后他如释重负,长长松了口气,“正是。”捧起信件轻轻吹干上面的字迹方道,“小叔已被举为孝廉,不多时就要来洛阳赴任。”

“这是好事。”曹操也不由高兴,“常听你说起这位小叔,却不曾见过,待他来了便是同僚,一定要见见。”

“会有机会的。”

过了十五,汉宫也迎来了第一次朝会。

如今日出的时辰还是偏晚。柳汴无事可做,又不想勤奋学习,起床后已是日上三竿的时间,朝会早已散去。他洗漱过后用过早膳,下人方收去残局,正用手巾擦着嘴,李徽就慌里慌张的进到殿中。

“殿下,不好了。”进殿后直接跪扑到地板上,他明显是一路跑过来,止不住的大口喘息,艰难开口,还不忘放低音量,“卢,卢尚书,带着不少大臣,跪在,跪在朝会殿外了。”

心里咯噔一下。脑海里隐隐有个念头。柳汴握紧手里的手帕,掌心里一阵阵冒汗。

什么情况?是皇帝让他们罚跪,还是卢植直接带人跪的?方才李徽说什么?‘是卢植带着大臣’所以卢植这就直接向皇帝施压了?

“你怎么知晓的?”柳汴强行镇定,“卢尚书为何带人跪在殿外?”

“小人先是听说的,后来不放心,特地过去看,卢尚书的确带人跪在殿前。听说朝堂之上向陛下弹劾十常侍,陛下大怒,直接连着奏折一起丢了出去。卢尚书等因此久跪苦谏。殿下......”

声音更低几分,“陛下怕是看了上面臣工的名字,不知道为何还没派人过来。”

柳汴也慌,“孟德呢?”

“如今朝会散了,不知道在何处,或许已经出宫去兵营了。”

手指紧紧抠进肉里,眉头皱的几乎要绞在一起,柳汴咬牙坚持半晌,才终于想明白,“他在给我机会。”

灵帝在等他亲自过去处理这件事,去将卢植一干人安抚好。

多日的病重或许让灵帝有了什么感觉。他要给刘协留下一个相对安定的朝堂,必然不能大开杀戒,何况卢植除了死活和十常侍不对付,也能称作忠诚,可堪大任。再者卢植不仅在朝中,在九州也享有声誉,所以灵帝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下杀令的。

“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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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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