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被降级刺激到了,鹤丸国永在这段时间里似乎有些放飞自我,也因此体验了太多的第一次:第一次混宴会、第一次当老师、第一次殴打小朋友、第一次戴监狱、第一次当助理、第一次被人……以及第一次扇人巴掌。第一次有好有坏,总的来说还是以坏居多。鹤丸国永相信再不赶紧复职,大概还会发生更多糟糕的第一次。
此刻,鹤丸国永感觉左手手心还隐隐发麻发烫,他就是用这只手打的大般若长光。其实这只是心理作用,况且扇人巴掌这事也是人家前辈提议的,但毕竟大般若长光他……
毕竟莺丸友成他……
毕竟他们……
往事历历在目,鹤丸国永隐约觉得自己的情绪开始不稳定了,但他不能崩,毕竟异常的情绪波动有可能唤醒沉睡的监狱。
所以鹤丸国永只好沉默。
三日月宗近没想深究鹤丸国永扇人巴掌背后的故事,他只是想借此机会和他说说话,顺便试探他的脾性。所以他也没有催促鹤丸国永解释,只说:“其实我没想到你是会打人的性格,因为你给我的第一印象,唔,还是挺老实的。”话音刚落,他就在心里自动吐槽了起来:三日月宗近,你这么说违心不违心?
鹤丸国永也腹诽:您那“唔”是什么意思?
“而且,你动手的时候很认真,想来你对任何对战,不论大小,都是十分重视的吧。这次是,上次也是。”
“上次?”
“基地那次。你对那个学员痛下杀手……”
“请允许我纠正两点。”鹤丸国永面无表情比了一个剪刀手,“第一,我手下留情了;第二,那是他自找的。”
“哦?”
听到三日月宗近这个语气上扬的“哦”后,鹤丸国永终于委屈起来:“那臭小子态度恶劣,仗势欺人!口出狂言!目中无人!我也只是想跟他好好理论理论,可他不听啊不听!老师都不放在眼里……”
鹤丸国永滔滔不绝起来,小表情要多不服气有多不服气。三日月宗近见他这副义愤的样,笑了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鹤丸国永不满。
“就因为这个生气?蛮幼稚的。”三日月宗近说。
“谁叫将不说清楚的?谁还不是个大宝宝了……”鹤丸国永有些无奈地说,“毕竟在老师眼里我永远都是个需要躲在他翅膀下面的小鸡仔。”
“往老师宿舍里躲的人不是你?”
“非也!”鹤丸国永提高声音,“我那是躲吗?我那是歇脚。”
三日月宗近摇头。
“至少我在130的时候治军还是严谨的。”鹤丸国永不甘心地挽尊,“您去内网邮箱里翻翻,哪年的年终考评优秀奖少了我们130?”
“嗯,这个我是知道的。”三日月宗近一脸严肃,“都是我评的。”
鹤丸国永:哈?
三日月宗近:“你想啊,我总开会……”
鹤丸国永:“感情您天天开会开的都是这?”
三日月宗近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就算在溯行军来袭的日子里,事情也远没有多到需要天天开会的程度哦。”
鹤丸国永突然谨慎:“我又没开过会,就算您这么说,我怎么知道您是不是在忽悠我?”
三日月宗近又笑。
“喂,果然是在忽悠吧!”
忽悠归忽悠,但是方才的异样情绪似乎随着牢骚一并发泄了出来。鹤丸国永的心情舒畅了许多,原来您是想宽慰我吗?他猜想,原来你也没有那么高高在上啊。
说话间,五号楼到了,三日月宗近拒绝了鹤丸国永送自己到电梯口的提议,甚至连一楼大厅都没让他进。
“放心。”三日月宗近说,“你们谈论的事我没听到。”
“听到也没什么。”鹤丸国永歪头,“反正也没说到什么重要的事。”
“嗯。那么,等我消息吧,希望你还能带着包子来。”
“您喜欢包子吗?我也喜欢。”鹤丸国永说道,“要在这里待多久?”
“不知道。”三日月宗近解开袖口的扣子,又一一把它们扣好,“可能很快,可能需要一整晚。”说完便摇着轮椅进楼了。
什么样的治疗时间安排这么随意?鹤丸国永没有立刻离开,他盯着三日月宗近进到电梯里。电梯正对着大门,三日月宗近悠悠地冲他挥了挥手。
电梯门慢慢合上。
鹤丸国永往回走,前脚刚动,突然反应过来:三日月宗近是怎么知道自己在基地打架的?还知道他揍的是一个学员……难道他在现场?
那个把老师叫来的人……就是他吗?
送下三日月宗近,鹤丸国永去买了包子。这时已经七点半了,再晚一会儿估计就要卖光了。买完包子,鹤丸国永回了三日月宗近的宿舍。现在这里也算他的半个宿舍了,只是每次进来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他把包子往微波炉里一丢便窝进沙发看电视。
没开灯,他也不想开,鹤丸国永摸着黑缩到角落里。
毫无起伏的男低音正在讲述生命起源与终结的过程,换台,暴雨下两人忘情拥吻,换台,M82保卫战完胜的同时新技术研发顺利双喜临门……鹤丸国永蜷缩双膝,下巴搭在手臂上。
黑暗裹挟着他,像丝绸一层层绕在身上。电视节目的声音进不去耳朵里,因为耳朵似乎也被什么东西堵上了,眼前泛起星光一样的朦胧。
抛在脑后的思绪再次涌上心头。
其实他的注意力从始至终都没在电视上,遥控器啪地掉在地下,鹤丸国永一歪头,枕到沙发扶手上。似乎所有兜里都装满了石块,赘得他无法呼吸。明明这一天也没做什么,却觉得比连轴作战还要劳神。
他又在梦里写信了。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一张方方正正的写字台,煤油灯坐在上面。他拧了拧灯屁股上的塞子,于是它更亮了些。鹤丸国永伏在案边,提笔,发黄的纸上啪嗒落了滴墨水。他没等墨滴干透就写了起来,一边写一边念叨。
“你家小孩今天又来找我了哦。”鹤丸国永说,“他应该已经知道问问题要用嘴而不是把人往房间里拉了吧,哦,我还没被拉去过。不过我也不想体验监督员宿舍一日游,他大概有想过要在我身上来一回‘刑讯逼供’,可能连刑具都准备好了。”
鹤丸国永身旁有一把转椅,椅子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似乎有人就坐在上面扭着,百无聊赖地听他絮叨。
“我知道他想问什么。”鹤丸国永停笔。他托着腮,想了想,然后又往纸上添了几笔,“但谁让你……你们一个两个都这么不叫我省心呢?”
他叹了口气。似乎是在附和他的话,转椅的椅背弯了弯。鹤丸国永把钢笔扣上,纸张折成巴掌大小,别在钢笔的卡子上,然后丢进抽屉里。
他对着那张空椅子出神。
“你也不多说些什么,总是笑,可笑又能有什么用呢?”他喃喃道,“你最后都成什么样了……还总说我瘦……”
……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明明我们那么要好。”
……
“我可是军长啊,我肯定能帮到你啊。”
……
鹤丸国永突然满心愤懑,他听到自己咬牙切齿的声音,心里那团火抑制不住想要喷涌而出,但一盆冷水又将它浇了个透。心火未熄,却也无力燃烧。
真是无比落寞,仿佛在无休止地坠落。一个旋律浮现在脑海之中,他猛地拉开抽屉,还想往那张纸中添点什么,可是抽屉里已然空空如也。
已经不能写了吗?
但他不甘心就这样结束这场梦。
“我想为你唱首歌,歌的名字叫寂寞……”鹤丸国永不甘心地对着空椅子低声唱道。
每五分钟响一次的蹦擦擦将鹤丸国永从梦境拉回现实,睫毛糊住了眼,他抬手抹了一把,手上湿漉漉的。适应了黑暗的眼睛乍一对上强光受不了,他将腕表亮度调小,眯着眼凑过去读信息。
你来吧——三日月宗近。
信息发出时间是一个小时前,现在是凌晨五点半。
一个小时,就是自己摇轮椅也回来了,不会还在那等着吧?考虑到三日月宗近残障人士的身份,鹤丸国永飞也似的冲出宿舍。凌晨时分,温度还很低,鹤丸国永跑到五号楼时,腾腾热气从脑袋上往外冒。巧的是三日月宗近也卡着点从大厅的玻璃门里出来,房檐下,灯照亮了他的脸,鹤丸国永在那张脸上看到了深深的疲惫。
同时,三日月宗近也看到鹤丸国永红彤彤的眼角。
“眼睛怎么这么红?”两人不约而同说道。
三日月宗近顿了顿,问:“等了我一个晚上吗?”
鹤丸国永说:“报告,睡肿了。”
“这真叫我难过。”三日月宗近叹了口气,“我一晚上没合眼,我的助理倒是睡得香甜。”
“您又没说不能睡……报告,下次我等您回来一起睡。”鹤丸国永推起轮椅,“刚结束吗,还是等了很久?”
“我猜你肯定睡了,所以提前发的信息。”三日月宗近的语气有些得意,他看到鹤丸国永脸上还有压痕,“看来你的反应很快嘛,跑得也很快。”
三日月宗近看清了鹤丸国永的脸,鹤丸国永也同样看清了三日月宗近的脸,他的眉心有浅浅的川字。
“你……治疗的时候就没睡一会儿?”鹤丸国永问。
“是个好建议,下次试一试。有吃的吗?”
鹤丸国永猛一拍脑门:“忘带了,在宿舍里呢,我们赶紧回去吧。”
回到宿舍,天还是黑的。
乍没了人气儿,宿舍里也蛮凉,三日月宗近指挥鹤丸国永将制热系统打开。
鹤丸国永恭恭敬敬将包子奉上。
三日月宗近吃饱喝足满意地舔舔嘴唇:“我这两天休息。”
听他这样说,鹤丸国永举着湿漉漉的双手从厨房里探出脑袋:“不用开会?”
“不用。”
“治疗呢?”
“也不用。”
好极了!鹤丸国永缩头,眼放金光:他什么事也没有,那我岂是不也自由了?然后粗声粗气地问:“那你这两天哪都不去了是吧?”
“差不多吧。”
“差不多是差多少?”鹤丸国永又问,“给个准话呗?”
“你想做什么?”三日月宗近反问。
“我?”鹤丸国永眼珠滴溜转,“我没想做什么。”
“是吗?”三日月宗近从桌边移开,他端着盘子进到厨房递给鹤丸国永,“休息日我喜欢在宿舍里待着哪都不去。”
“哦——”鹤丸国永扭开水龙头。
“这样你的工作也会轻松很多,我还是很体贴部下的。对吗?”
鹤丸国永无视了三日月宗近的自夸,而一听到“工作”,鹤丸国永就想到将给自己的任务。监视啊……余光落在三日月宗近身上,后者正从橱柜里拿出几袋茶叶。
“没错,唔……体贴呢。”鹤丸国永有一搭没一搭地接话,心里则在打鼓。真惨 ,鹤丸国永想,一年到头就没有自在的时候。
三日月宗近拿着花花绿绿的茶叶袋比了比,留了一包在外面,其余的又放回橱柜。坐直身体,他打了个呵欠。
“困的话直接去睡觉比较好。”鹤丸国永收拾好餐具,擦干手。
“喝一杯再睡。”三日月宗近慢悠悠说。
“喝了茶还怎么睡?”
“躺着睡……”
“你……”鹤丸国永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倒是和我一个朋友挺像,喝再多茶也能睡得很香。”
“是吗……”三日月宗近靠在椅背上,又打了几个哈欠。
三日月宗近感觉身上懒懒的,大概是新治疗方案的不良反应吧,他困极了,连带着语速也慢了下来。轮椅在厨房门口卡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制朝前歪去。鹤丸国永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他,可惜再没有多余的手臂救下三日月宗近怀里的茶叶。
茶叶撒了一地,干爽苦涩的茶香四溢。
靠得近了,鹤丸国永闻到三日月宗近身上有些汗味。扶他重新坐回去时,三日月宗近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新治疗方案还是太耗精力,他能醒着回宿舍吃下一顿饭已经是在凭意志力坚持了。茶叶洒就洒吧,直接去睡,醒了再收拾。
然而耳边喋喋不休的声音吵得他不得安生。
“喂,先别睡,你都臭了,洗个澡再去睡吧。”
你才臭了。三日月宗近不想理他,他扒开鹤丸国永扶轮椅的手,自己摇晃着往卧室里去。
但鹤丸国永坚持让他洗过再睡。
“睡一觉起来只会更臭哦,相士先生,不出现在公众面前就可以不注意自己的形象了吗?不能吧。”
趁着三日月宗近还在迷糊,鹤丸国永一把将他送进了盥洗室。
水淋下来的时候三日月宗近清醒了不说还有些生气。
“你倒是等我脱了衣服……”
“我这不是怕你跑了吗?”鹤丸国永理直气壮。
“就这么大的家,我能跑哪去……”三日月宗近十分无语,“形象是我自己的事,你……你哪凉快待哪去!”三日月宗近把鹤丸国永推到一边,又嫌弃地离花洒远了些。
“我也湿了。”鹤丸国永摊手,“一块洗呗?”
三日月宗近没搭理他,径自解扣子。
“您可千万别那么见外,还‘形象是我自己的事’,错!说句不敬的,咱俩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鹤丸国永一拍胸脯,“我就代表了您,我要是哪里做得不好,回头大般若记我仇的时候也会说您教导无方。换位思考一下,您是愿意跟在一个衣着整齐办事麻利威严十足的领导身后,还是愿意跟在一个邋里邋遢的人身后?”
“我再给你一次组织语言的机会,谁邋遢?”三日月宗近面无表情地伸手试温,鹤丸国永控制阀门,调节温度。
“夸张归夸张,我也是为您好哦,为您好!”鹤丸国永苦口婆心。见三日月宗近只把衣服开了怀,裤子只解了皮带拉链都没拉下来。伸手试了半天水却丝毫没有要洗的意思,忍不住说道,“我只知道猫不喜欢水,原来您也不喜欢水?”
“我属猫,不行吗?”三日月宗近还维持着这个姿势,“我不喜欢和别人一起洗,你出去。”
鹤丸国永当即笑了出声,他才不听三日月宗近的话嘞:“省省吧,还属猫呢?”鹤丸国永闪到三日月宗近身后,一把扒下他的衬衣,手臂环住三日月宗近的腰,顺势拉下裤链,“连话都说得没逻辑了,我要是出去了,待会儿您非得淹死在这花洒下面不成。”
湿衣服贴在身上还有点保温效果,可鹤丸国永一扒,皮肤直接暴露在空气中,寒意突然袭来,三日月宗近霎时困意全无。
“来,你来。”三日月宗近朝鹤丸国永招手。眼见着额角降下一排黑线不说,鹤丸国永甚至听到了磨牙声。
“嘿嘿,我不。”
三日月宗近朝身后抓去,鹤丸国永惊呼着躲闪,将要被逮住,却正好躲了过去。
活像条泥鳅!三日月宗近想。
“见过这么白的泥鳅吗?”躲闪的空档,鹤丸国永抄过搓澡巾套在手上,“领导别生气,我来给您搓个背。”
“搓你自己去!”
三日月宗近终于抓到鹤丸国永的袖子,往自己的方向一拉,试图把人拽过来教训一番。鹤丸国永当然不会顺他的心意,白泥鳅扭动身子,胸前的扣子一粒粒跑了出来,衬衣终于挂不住肩,顺着手臂一溜滑了下去,白花花的皮肤露了出来。
那晚留下的痕迹都消得差不多了。
“行行行。”鹤丸国永举手投降,“那就公平一些吧,我也脱了衣服,这样可以吗?”
“可以什么?”发怒的三日月宗近表情也很淡,“你先洗,洗完了快出去。”
“你看我的时候可没有这么不好意思。”鹤丸国永套着搓澡巾的手一把拍到三日月宗近的背上,“别闹别扭了领导,乖,让我好好给你服务服务。”
鹤丸国永怀着一种大仇得报的心情,狠狠搓了一把。
三日月宗近当即一个哆嗦。
鹤丸国永多少拿捏了力度,但三日月宗近的后背还是明显出现了一片红印。沉浸在“报仇”快感下的他毫无歉意,鹤丸国永大刀阔斧,红印很快爬满了整张后背。
鹤丸国永每换一处搓,三日月宗近都会哆嗦一下,见他这样不禁搓,鹤丸国永嘴里还直念叨:“呦,疼了吧?这样呢?舒服点没?”
疼倒不至于,只是三日月宗近不习惯与他人有这样的身体接触。
治疗时的接触无法避免,但除却治疗,他总是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岩融静型还好奇他是不是有洁癖,但三日月宗近觉得这得归咎于制服。穿制服就是要一丝不苟,袖口领口的扣子全扣好,裤腿要塞进靴子里,这样穿下来可不就是严严实实?
“你们医疗部常穿大褂,而且治疗伤员需要脱了衣服动刀或包扎,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三日月宗近十分认真地分析。
只要穿制服,三日月宗近永远是最挺拔板正的一个。即便是在最热的环境下做体能训练,也没见他解开一粒纽扣。
就算是坐轮椅的这些年,三日月宗近在很多事上也是亲力亲为。小狐丸也担心过三日月宗近自己洗澡穿衣会不会不方便,但至少他不会像鹤丸国永这样厚着脸皮主动上前扒裤子。
对,说的就是现在,鹤丸国永拦腰把三日月宗近抱了起来,一只手给他脱裤子。
用力的时候,鹤丸国永的脊骨很明显地凸了出来。三日月宗近觉得自己但凡加一把力,白泥鳅就会散成骨头架堆在地上,但他还是遏制不住怒意,拍了下去。
随后的一个小时里,两个人一边洗澡一边扭打成团。看在领导是个残障人士的份上,鹤丸国永不太好还手,于是更多的时候只是单方面挨揍。
洗澡,鹤丸国永,“中伤”!
“伺候”三日月宗近睡下,鹤丸国永看着厨房门口一地的茶叶,又看看盥洗室里两人的衣服,背上的掌印隐隐作痛,他揉了揉发酸的肩膀:“我可真是欠你的……”
沙发的凹陷已经平回去了,只是沙发套仍有褶皱。鹤丸国永盯着那里愣了半天,之前似乎心里还揣了别的事,现在却也全然忘记了。终于把自己摆成一个大字躺到床上,再精神的人也该累了,鹤丸国永连被子也没盖,房间温度正合适,他就这么睡了过去。
将的电频铃声响起来的时候,鹤丸国永正好睡醒。制热系统一直开着,没盖被子也没冻着。他伸了个懒腰,手指随意一划:
“歪?大将,有什么指示呀?”
“报告呢?”
报告?什么报告?他都不是军长了,哪还有写报告的工作?
“助理工作的报告啊!”74生气,“我的话又白说了?你现在的工作是什么?你应该干什么?嗯?”
鹤丸国永忙捂住手腕:“嘘,嘘……我这就写这就写,您小点声三日月宗近还在隔壁睡着呢!”
“隔壁?你们没睡一块啊?”74意外。
“我们为什么要睡在一块?!”鹤丸国永震惊。
“不都晚节不保了吗?”74说,“这方面我是不会限制你们啦,只要不影响日常工作,就算你们想多人运动原则上我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
“咳……都什么呀,意外,是意外!”
鹤丸国永听不下去了,这就要挂掉电频,74连忙补充道:
“要详细哦,事无巨细!”
还事无巨细呢,得亏将看不到,鹤丸国永一双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监视”不是个光彩的活,还要打报告做记录,这很难不让鹤丸国永对三日月宗近心怀歉意,而当着三日月宗近的面他还要做一副无知样,他心里也煎熬。打开投屏,鹤丸国永盯着空白文档发了好一阵呆,报告的格式一时间想不起来了,而一个很不像话的标题在心头挥之不去,肚子里的墨水也开始不住地晃荡。
十指当即翻飞起来。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干脆自由发挥算啦!
五个小时后,一份名为《三日月宗近饲养手册观察日记》的文件装订整齐,静静地躺在74的办公桌上。
74手指在封皮上划过,未干的墨扯出一道淡淡的痕。
这竟然是一份手写版!
自任命之日起,我于三日月宗近(以下简称“三日月”)处以助理身份监视其日常活动,现总结至目前(3月14日)的工作如下:
目录:三日月简介………………2
三日月日作息………………4
三日月语录汇总………………108
……
文件内容细碎到记录三日月宗近几点起床几点如厕,几点吃包子几点要喝茶。哪天吃坏肚子一直跑厕所,哪天在家对着窗外挖鼻孔,哪天鹤丸国永接他回家在路上绊了一跤差点栽进了花池子里……
三日月宗近喜欢蛋黄肉的包子,三日月宗近家有近三十种茶叶,三日月宗近不喜欢别人帮他洗澡更不喜欢别人帮他上厕所,打架的时候三日月宗近习惯先出右勾拳,三日月宗近其实经常笑,三日月宗近有时候也挺幼稚的……刚翻开文件时74差点没忍住想把这摞纸甩回鹤丸国永脸上,毕竟这个年代在这个部门,谁还用纸制品做报告?但鹤丸国永那横平竖直的字仿佛有魔力一般,吸引着她翻了一页又一页。
很多事情就连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三日月宗近每天走那条路回家,原来三日月宗近每次治疗完都很疲倦……
合上报告,74揉了揉眉心。她花了将近一个小时也只看了三分之一,其间,鹤丸国永一直保持军姿站在她面前。
“写得还行。”
就是很好的意思。
鹤丸国永中气十足:“是!”
“这次就先这样,下次注意格式,还有,不要手写,电子版传给我就行。”
“是!”
“回去吧。”74摆摆手,“他给你‘放假’,我也不多留你,准你回宿舍转转,不过备前室依旧禁入。”
“是!”
鹤丸国永一步一个响,规规矩矩出了办公室,门一关,白鹤犹如一匹脱缰的野马,边跑边嚎:
“好兄弟们!我想死你们了!”
“并不。”
太鼓忠贞宗抄着手,面无表情站在门口。
烛台切光忠朝他挤了挤眼,问鹤丸国永:“前辈怎么今天有空回来?”
“放!假!”
许久没住人的房间哪哪都积了灰,鹤丸国永一头栽倒在床上的时候尘埃腾地升了起来,在空中定格一秒,而后四散开来。他也不嫌脏,在床上滚来滚去。
“还是我的床最舒服。”
鹤丸国永发出满足的喟叹。叠得整齐的豆腐块拆散被他搂在怀里,修长的双腿夹紧了被子,制服裤紧绷在大腿上,显得他双腿修长。房间里还有他熟悉的味道,无论离开多久,望月独特的机油味依旧那样提神醒脑。闻到望月的味道,鹤丸国永的心安定了许多,精神也放松了下来。
他舒服得合起眼。
既然回来,烛台切光忠当然要为他接风,他叫来大俱利伽罗,两人把餐桌摆得满满当当。
“喔哦!光忠伽罗,我可太想念你们的手艺了!”鹤丸国永狼吞虎咽,“这段时间可苦了我的肚子咯。”
“前辈慢点。”烛台切光忠用无比慈爱的目光注视着鹤国永丸,大俱利伽罗和太鼓钟贞宗则一脸嫌弃,“吃得不好吗?”
“你说呢?”鹤丸国永鼓着腮帮子。
太久不见,大家都有说不完的话。太鼓钟贞宗成功测试了物吉贞宗的新设计,听到灰椋被负极度折磨时,鹤丸国永一双筷子夹着肉丸指着太鼓钟贞宗哈哈大笑,他可太宝贝灰椋了。见状,太鼓钟贞宗只得气哄哄说下次让他感受来自师弟的爱之三倍重。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谁也不服谁,话题逐渐歪楼到当年的军阶升级考。分贝数逐渐攀升,烛台切光忠注意到大俱利伽罗并未为此不爽,反而看着水池边争执的两人勾起了嘴角。
大概是感觉到了烛台切光忠的视线,大俱利伽罗把注意力拉回桌面,一边擦桌子一边说:“偶尔吵一吵倒也不讨厌。”
你这家伙,烛台切光忠悄悄在心里笑了笑,真不坦率。
鹤丸国永的话匣子可算有机会敞开了,他把做助理的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讲给三人,机密当然说不得,但像三日月宗近醉奶啊、三日月宗近不(喜欢)洗澡啊、三日月宗近的轮椅没电了改手摇时的窘迫啊这种,他毫无保留,并且没有丝毫歉意。哦,三日月宗近醉奶事件中自己成为受害者的事他是打死也不会说的。
“真假?”太鼓钟贞宗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他这么罩着你?都不用向长官敬礼哎!”
“不用敬礼是什么优待嘛?”鹤丸国永不能理解。
“当然啦!”太鼓钟贞宗十分认真地给他解释,“见一个敬一次手很麻烦就不说了,问题是,配适者见到别的部门的人也要敬礼感觉很奇怪哎,都不是一个系统的……”
“你是想说监察部吧。”
“你直说那我也不掩饰了。”一提到监察部,太鼓钟贞宗就不爽,“我觉得大般若长光不是只针对你,他是对我们所有配适者都有意见。”
鹤丸国永洗碗的手顿了顿:“何以见得呢?”
“你不在,他就开始骚扰别人。”太鼓钟贞宗说了几个名字,“他们几个也烦得不行。”
那几个都是曾经130军的人,鹤丸国永知道大般若长光想做什么,笑容淡了下去。太鼓钟贞宗好几次吐槽他都没接上。大俱利伽罗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突然开口:“你现在应该已经适应了吧?助理的工作。”
大俱利伽罗问话的时候烛台切光忠从他背后走过,有人敲门,他去开门。
“不。”鹤丸国永再没有了吐槽三日月宗近时的欢乐,他否认的时候无比认真,“你知道的,我只喜欢配适者这个身份。”
“130军会迎来新军长,就算你重回军长身份也很难再回去130。”
“我的意思你可能还没明白。”鹤丸国永把手撑在水池边,他背对着大俱利伽罗他们,这样他们就只能看见他弓起的背影,“回不回130无所谓,当头还是当尾也无所谓。我只想做配适者,我根本不想当助理。”
“你不认可三日月宗近?我以为能被你讲窘迫经历的人可以算是你的朋友了。”
太鼓钟贞宗察觉到了什么,他回头,神情随即有些慌乱。烛台切光忠把手搭在大俱利伽罗肩上,目不转睛盯着鹤丸国永的背影。
“还谈不上朋友。”鹤丸国永说,“且不说相处时间还短,光是他那个背景身份我就不敢高攀。”
鹤丸国永侧了侧身,倚在水池边,看自己因洗碗泡肿了的手指,那里有不少茧,扣一扣说不定能把死皮扣下来不少。
“他……对我还挺好,但这并不能让我把他当朋友看。毕竟我……”
要监视他。
和被监视者关系太近,是容易干扰监视者判断的。鹤丸国永不讨厌三日月宗近,甚至有些愧疚,但对他作为残疾人还能留在时政也的确心理不平衡……
“毕竟我不喜欢背景人嘛,人家是大佬,而我不过是个白板……”
“原来你一直这样想吗?”三日月宗近的声音来得太突然,“不过我从来没把身份背景当成什么值得炫耀的东西。”
鹤丸国永回头,却一点也不惊讶。
房间里的氧气仿佛被抽干了,大俱利伽罗默默站了起来,太鼓钟贞宗不敢扭头,眼珠在两人身上来回转,烛台切光忠倒是面色如常,不过他在门口跨立站好,身形晃都不敢晃一下。
四目相接,良久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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