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一次去未知的理发店做头发的人，大概都会有几分惊魂未定的状态。之于散兵的情况，这种惊魂——或者说惊悚感就更强烈了。
他堪称战战兢兢的盯着剪刀，距离他的皮肤和耳朵只有微妙的距离。他感受着轻微的凉意挑起头发，咔嚓咔嚓里头发无法反抗的下落。心脏的声音好吵，剪刀的声音就更吵了，身体也因为这种切近的距离和危险的感觉僵硬，毕竟如今他在人的身体里，而人类的身体比人偶可脆弱太多......薄薄的汗在前额沁了一圈，他好像听到有谁在笑。
"喝点水吧。"
眼前伸过来一只手，他被紧张麻痹的迟缓的视线上移，荧的头发全部被包在毛巾里，没有刘海的阻隔，她的眼睛全部暴露在外，无机质般的光泽感在下一刻融化少许，散兵看见她弯了弯眼睛。
"你的发型应该不用多久，师傅的技术很好，不用紧张。"
"小姑娘来这边——"
荧偏头应了一声，走过去之前把杯子塞进散兵手里。温开的水里是刚泡的茶，茶汤清亮。他无意识的收拢指尖，理发师让他低下头，剪刀在脆弱的后颈轻轻扫过，偶尔接触到皮肤时，他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对没有敌意的人动武。
不知道过了多久，名为理发实则上刑的时间过去，散兵进一步体会到人的精神脆弱......他觉得在这段时间里，他的神经紧张的随时要崩断；也是头一回体会到，微妙情境里，哪怕是寻常人的声音也能称为天籁。
"剪好了！你抬头看看！"
理发师善意的拍拍他的肩膀，运行卡死终于一键重启成功的他顿时有种夺路而逃的冲动——散兵抬手，先是小心翼翼的擦了擦一头的汗，确认自己还活着，他低低呼出一口气，这才用手半遮半掩的去看自己的发型。
"这个发型很适合你。"
荧在邻座评价。因为是在外面，她把称呼改用了一些指代，"你们的审美完全不一样呢。我没见过你留这样的发型，效果不错。"最后一句是指向理发师的。
"审美不一样了啊。"理发师熟稔的接话，他在柜子里找出大镜子，打开给散兵看后面的发型，"小伙子以前怎么潮流怎么来，上次给他弄的那个也好看，这次剪这种复古又特别的样子也好适合。这么多年都还是这么好看和时尚。"
只是选择了恢复出厂设置的散兵表示不想多说。他左右侧头，微微飘动的、与记忆里一般无二的发丝长度，只有一瞬，短暂却难以言说的情绪在他心里回荡：那是一种......仿佛在这个世界找到位置的错觉。
堪称甜蜜的幻觉让他双眼微弯，侧头和理发师说了"谢谢"。站起时视线一偏，却看到荧的脑袋上已经堆满了各种奇怪的筒子，连刘海都被掀起来，荧看过来的时候，散兵第一反应不是她在发笑，而是——他感觉一个人形自走蛋筒头在向他打招呼，备注，还是烘烤状态、头上冒着水汽和热气的那种。
散兵.......散兵选择蹬蹬蹬，原地后退三步。
......不过下次还是不想再来了。如果这就是便利的现代社会，这种恐怖他还是很想直接拒了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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