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十万火急。
荧发挥了夺冠精神，大踏步冲进房间搜刮出来平板——她知道阿散账号里有个收藏美食视频的分类——翻出来之后又冲出来，把平板一把塞进散兵手里；高速神言叽叽咕咕十分钟内速度给散兵科普了一下平板看视频的简单方法，星星眼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后知后觉：
她今天大概率是吃不上散兵做的饭了。
"还好回家路上买了杯奶茶，"荧吭哧吭哧把案板放平，脑子里把原本的菜谱划掉，"不然我大概连剁肉的力气都要没了。"
解冻的肉很给面子；宛如预料到她会改菜谱一样，她以为是瘦肉的那一团肉，解冻出来发现是冻团了的排骨。荧下意识轻敲几下案板，决定了新菜谱之后，开始对大块的排骨下刀。
散兵默默看了一会儿那些教程，感觉大差不差之后便把声音关了。视线之中，荧找了找厨房手套，调整了一下稍大一点的尺寸之后，便动作熟练的切了一部分肉下来，放在边上备用。
"......你其实会做饭。"
"是啊。"荧转过脸来，一缕碎发落在她的眼睛边上。她下意识朝散兵的方向凑了一点，却又在半途卡住，摘掉一只厨房手套，自己把头发别在耳后。这之后她把脸转回去，戴好手套，刀起刀落，剁开一块排骨。
"其实最开始，是我教阿散做饭的哦。"
荧没什么语气的平铺直叙了事实，下一秒语调便转成了怪怪的、一副妈妈桑的奇怪追忆。
"Lily酱逃家的时候还真是什么都不会啊。全身上下除了钱和脸真是一无所有。我捡他回去之后就后悔死了——完全就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生活十级残废嘛。调......咳，教育他到现在的水平真费了不少工夫。"
荧把剁好的排骨摆进盘子里。她转转脑袋，扒拉出来生姜和大葱，一样一样切片、切段。今天想吃胡萝卜烧排骨。她张了张嘴，招呼人来帮忙的手抬到一半，又收了回去。自己从架子上取了刨子，翻出来胡萝卜捏住，一下一下刨皮。
"为什么......？"
头发好像不知不觉长长了，荧皱了皱眉，刚刚别上去的头发又散下来了，但她的发夹还在阿散那里，他说了有心情的时候会帮她修；剩下能箍头发的，好像只剩一个恶作剧用的、明显不适合在陌生人面前招摇的奇怪头带，配色之恐怖程度大概会让人半夜惊醒。
看样子最近得去一趟理发店。荧默默在心里盘算，胡萝卜在她手里一抛，掉了个个儿，她继续低头削皮，但为了头发不戳眼睛，她的脖子不得不低下去许多。刘海在眼前扫出淡淡的阴影。
她的嘴角仍然上扬。
"不是说'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吗？"
荧刨完了胡萝卜，她蹲着点了点，备料应该没漏什么。她便站起来，往铁锅里倒水，准备焯排骨。
"让一个人获得安全感，最简单的道理不就是肯定他的存在价值，让他觉得被人需要吗？"
"我觉得他会想要——'被谁需要'——仅此而已。"
——奇怪。
——奇怪。
散兵还不太适应人的身体。种种情绪传导的条件反射，那些被心情刺激到的身体变化：他过了一会儿才察觉到，自己的手指略微僵住，怪异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有一瞬间让他拧紧了眉，手心里也沁出一点汗。
明明荧的语气堪称温情脉脉，他却从温情的表皮里感觉到了强烈的异常：同样含义的话语，能够演绎出来的形式多种多样。她可以说"我想给他一个家"，可以说"我想他陪伴在我身边"；她也可以说"我想找个借口把他拴住"，"我想建立情感联系之后，用这份感情控制他"；可是她的话语里，既没有主观的自大或者自喜，又不带任何利益或是情感的诉求。
她和多托雷、和曾经给他"散兵"名字的女皇、和他的那些愚人众同事、和丹羽、和踏鞴砂，甚至和创造他的神明......都不一样。这种感觉有点接近于他从博士的实验室出去，长期在深渊执行任务的那段日子里，遭遇到的——坎瑞亚的遗民，被诅咒之后说着凡人听不懂的话，偏执、执念，以及那之下早就空虚无物的内核，构成了无法细究的、作为生命本身不该有的——"扭曲"。
散兵美丽的面容上，展开了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的第一个笑容。真心实意，不加掩饰，尖锐而嘲讽。他随意的靠在冰箱门上，注意力总算开始往荧正在盯着的铁锅里转移。
佐料和排骨在锅里浮沉。散兵注视着水开之后，逐渐煮出来的浮沫，视线又挪到了荧身上。难以言表，但这种扭曲被他的思维确认之后，逐渐上浮的是异样的......堪称安宁的状态。他语调带着几分古怪，又刻薄的像是嘲讽：
"你可真是......一个空虚得奇怪的家伙。"
倒也不是第一次收到这种评价了。荧回答的毫无压力。
"谢谢夸奖。"
她偏头伸手，准备去拿漏勺，中途又想起来还要去接点热水，拿来洗焯过的排骨。正在思考到底先选哪一个的时候，她听到另一双鞋啪嗒啪嗒走出去，水雾带一点烫，氤氲着飘过来，轻轻放在了她手边；在她愣住的时候，漏勺递了个勺柄过来。
"得赶紧捞起来了吧。不然肉就老了。"
"......？"
荧把盛了排骨的漏勺放进热水里，一双眼睛顿时以写满了"你是不是有什么瞒了我"逼视过来。目光太过直接，让人接受不良。然而散兵不为所动，他甚至把笑容拉大了一点。
"你们这边的烧菜，比我想象的简单很多嘛。"
明晃晃的、聪明人特有的对凡人的暴击一顿糊脸，荧顿时觉得自己辛苦焯水的排骨不香了，她甚至都不饿了，她开始挽袖子，她笑容逐渐扭曲。
"你过来一点——我就揍你一下。"
"保证会很疼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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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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