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沅三人呆呆地站在整洁的赵氏义庄里，好像昨夜疯狂的怪物就是一场梦。
“见鬼了，难不成昨夜种种都是南柯一梦？”温客行嘲讽道。
周子舒凝声：“前后不过几个时辰，对方已将昨夜的痕迹彻底抹去，这不是散兵游勇能做到的。”
他们将院中四处搜查个仔细，并未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三人按原路细细探查，到了昨夜缠魂丝阵处，于天杰和宋怀仁的尸体也没有了踪迹，若不是竹子上留下了缠魂丝勒出的断痕，叶沅还真要以为昨夜就算一场梦。
“阿絮，昨晚那古怪迷香是什么来头？”温客行追在周子舒身后，不停地念叨。
周子舒和叶沅急于寻找蛛丝马迹，并不理他。
“你不想说就不说嘛，我又不会逼你。”
“你别跑啊，阿絮你走慢一点，你等等我。”
“阿絮，等等我嘛，唔唔唔——”
温客行实在太吵，叶沅也实在听不下去聒噪，伸手把昨晚剩下的果子塞进温客行嘴里。
周子舒仰头寻找吊在树上的于天杰，问道：“是这儿，对吧。”
“没错，昨晚那串腊肉就挂在这里，”温客行一口咬掉果子，含混不清，“这果子真甜，阿絮你要不要尝尝，诶呀——”他被叶沅狠踢小腿。
温客行朝叶沅讨好地笑笑，向周子舒不死心继续追问：“你至少告诉我那香的名字吧。”
“那香叫做醉生梦死。”周子舒总算回答一句。
“那你为何会有解药？”
叶沅不再踹温客行了，她能分辨出香中南疆特有的忘忧草，也好奇为什么周子舒会对这迷香如此熟悉。
为什么醉生梦死会出现在湖州，难道天窗会和鬼谷扯上了关系？周子舒摩挲这竹竿上的断痕，暗自思忖。
温客行凑近，委屈道：“阿絮，你怎么不理我？”
“他嫌你烦，”叶沅干脆道，灯柄敲了敲温客行的头，“那迷香的忘忧草，能让人看到自己内心最渴望的东西，除了你家阿絮，你还有什么求不得的东西？”
温客行扬起笑：“我最渴望的，当然是阿絮了，只是阿絮还没有接受我的心意，美人求不得，让我为伊消得人憔悴。”
周子舒不知是走得急了些，还是因为羞恼，双颊出现了可疑的红，视线从竹竿上移开，看向温客行：“你当时一直喊着一个人的名字，你看到了什么？”
“阿絮啊，我还以为你是个体面人，这种私人心事你直接问出来，也太唐突了，”温客行听了周子舒的话，面色有些不对，复又扬起笑脸，凑到周子舒和叶沅跟前，“我在幻境里见到——我小时候在我妈被子里，丢了只死老鼠，结果被她发现，追打我三条街。”
又来了，又来了，东拉西扯胡说八道荒谬至极，叶沅退后，无语望天。周子舒被气着了，冷哼一声就要转身离开。
温客行见状忙追上去，正色解释：“阿絮我不跟你胡扯了，我跟你们东拉西扯，是因为不想说谎骗你们。”
周子舒见温客行如此可怜的表情，心下一软：“醉生梦死，是一种以忘忧草为主料的奇药，人只要服下少许，便会使人昏睡六七天，且美梦沉酣。义庄中燃料的成分与其大致相同，但比我改良过的版本酷烈许多，所以会使人陷入幻境。”
“可是这忘忧草来自南疆，中原地带并没有生长，对方能弄到这些，恐怕不简单。”叶沅分析。
这五湖盟可是越来越有趣了。
三人回到三白山庄门口，却发现昨夜还热闹欢腾的宅子，今日大门紧闭，冷清得紧。
门外停着一辆贵气的马车，不似江湖人常用的样式，为首的青年面容冷峻，一副周正肃杀的模样，倒像是朝中武将。
周子舒的反应比较大，拉着叶沅和温客行躲到了一旁。叶沅和官家打交道不多，不欲节外生枝，便也由他去。
叶沅耳力极好，将那几人的对话悉数复述。
“我家主人和沈大侠等人已经动身前往岳阳，五湖盟将在七月半，在君山举办英雄大会，一起商议讨伐鬼谷大计。”
“张家遗孤可是也跟着去了？”
“大人，张家小公子也......”
张成岭可真是一块香饽饽，五湖盟，丐帮，鬼谷，未知的暗杀组织，现在连官家也对他有了兴趣，这孩子当真四面楚歌，孤立无援。
山庄门口的队伍已经离开，马车朝着他们的方向驶去，周子舒也立马转身避开。
“阿絮，你躲什么？”温客行追上，好奇道，“你怕见捕快？还是说，你是在逃钦犯？”
“对，我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温大善人离我远点吧。”
温客行起了戏弄的心思，一把拉住周子舒：“那你，采花不采？”
他还真是无时无刻不在调戏周絮，叶沅很是无奈，提醒周子舒：“你那小徒弟被盯上了，你不去看看？”
周子舒神色一动，不语。
温客行感叹：“五湖盟一帮人恨不得把张成岭拴在裤腰带上，人海孤雏，无枝可依，身边都是比狐狸还精的老猎犬，可怜呐，可怜。”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周子舒到底心软放不下张成岭，匆匆朝着岳阳的方向赶去。
“那我先去找我家阿湘交代一些事情，我随后便到啊，阿絮。”
“啧啧啧，鬼谷谷主，久仰大名——”
“谁！”温客行那把削铁如泥的折扇飞掷出去，精准地穿透叶沅不知从哪里搞来的帏帽，帏帽瞬间四分五裂。
“好不容易选的，没戴多久就坏了，”叶沅惋惜地摇头扔掉，从窗外轻巧跳进来，毫不客气地坐在温客行身旁。
温客行惊讶：“师祖，您怎么来了这里？”
“一路跟过来的呀，我还能让你察觉了去？”叶沅拿起桌子上的坚果丢进嘴里，赞道，“果然颗颗饱满，香脆入味。”
这是听了全程么，温客行心中讶然，又十分不安：“师祖，我......”
叶沅心知他在不安什么，笑眯眯地安慰：“不就是鬼谷谷主么，换个身份相处，你就不是温客行，也不是我家孩子了么？”
“没有，如师祖所见，我手上沾了太多血，当年的甄衍早已面目全非，我怕您和阿絮会厌恶我这副面孔。”温客行低下头，惶恐不安。
“你家阿絮和你可是一类人，”叶沅扳正了温客行的头，看着他不安的脸，叹气道，“你应该多相信我们一些，尤其是周絮，他比表面上还要在乎你，你有何伤痛，不妨和他坦诚相待。”
真的可以么，把一切都告诉阿絮，那他还会要我么？温客行眼含希冀，眨着眼睛看向叶沅。
叶沅脸上挂着笑，继续劝导：“你不是对他......咳咳，相互试探可不好。”
温客行的脸红了起来。
“好了，我有话问你，”看着孩子的情绪不别扭了，叶沅正色，“张成岭一家，是你做的么？”
“没有，不是我做的，”温客行断然否认，“是无常鬼，不过和我有关。”
嗯，不是他干的就好。
“无常鬼叛变，我留着他顺水推舟放恶鬼出谷搅乱江湖，他与谷外不知何人合作灭了镜湖派，我没有阻止。”
“那我们在义庄见到的人是谁？”
温客行回答：“是长舌鬼，无常鬼的手下，吊死鬼早就被我杀了。”
“杀了傲崃子的，可是开心鬼？”
“是长舌鬼伪装嫁祸开心鬼的。”
那么一切就说得通了，无常鬼叛变，指使手下为祸江湖，嫁祸鬼谷，借着鬼谷的名头，方便合作之人做事。
叶沅突然想到些什么，问道：“我当日在镜湖派诸多死者身上看到一些伤口，很像昨日宋怀仁身上的致命伤，你可知江湖中什么杀手组织是以钩刺为武器么？”
“毒蝎，和天窗齐名的杀手组织，活跃在南方。”温客行想了想便回答，顷刻间反应过来，看着叶沅恍然大悟，“你是说，是毒蝎？”
叶沅点头：“八成是，只是不知毒蝎头子是何许人。”
毒蝎主人，温客行也不知道。
眼见线索浮出水面，破解只是时间问题，叶沅不再纠结这件事，想到温客行那一袋子的亮晶晶，不由得头疼。
“你让阿湘把那么多假琉璃甲散播出去，是要唱哪出戏？这玩意流出去，是要死人的。”
温客行冷笑：“我要让这岳阳满城尽是琉璃甲，我要让所谓正道的恶鬼，带着他们的贪婪滚回十八层地狱！”
叶沅本人对江湖正道半点好感也无，只是告诫：“随你怎么闹，你别后悔就行。还有，别伤了你自己，天塌下来......有我给你兜着。”
为了天下苍生自己舍去了太多东西，现在什么都不如自己家孩子大，孩子怎么闹都没有问题，开心就好。
“你要去岳阳英雄大会？”
“当然，英雄大会，群狗乱吠，好热闹的，”温客行摇扇轻笑，“这可是正道狗咬狗一嘴毛的热闹。”
叶沅也笑了，起身从原来的窗户离开，远远地飘来一句：“我先行一步瞧瞧成岭，你到了岳阳别忘了请我吃饭——”
“好。”温客行低声回应，不知在想些什么。
天塌下来有人给我顶着，原来被护着的感觉，是这样的。
马上进岳阳了，很快就能写到对高崇的描写，对于高崇这个人我还是比较纠结的，他心里只有五湖盟，行事还算光明磊落。如果英雄大会上他死了，剧情就可以顺着原剧走下去；
如果要他活着或者假死呢，就必须叶沅出面，会引来后面一系列剧情的改变，毕竟容炫他们是知道叶沅底细的，觊觎阴阳册的人就会不断地跳出来找麻烦，但是高崇活着对于温客行高小怜他们是一个好的结局。
所以英雄大会上要不要他死，这是一个问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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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忘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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