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

“老怪物,喝。”温客行与叶白衣一人抱着一坛酒,一边看着张成岭练功,一边喝酒划拳。

院中恰好有一个搭好的高架,高架上吊着根绳子,一端坠着看起来就不轻的沙袋,另一端系在少年腰间,张成岭步步小心,跌跌撞撞地拖着沙袋挪动,脚下踏着他那笨拙的流云九宫步。

少年大汗淋漓,艰难地拖着几乎和自己一般重的沙袋,迈着复杂多变的步法。时而艰难拖着沙袋前进几步,又会在后退时险些被重物拽飞出去。张成岭一个不察,被坠得跌倒在地,他不敢松懈,忙爬起来接着练,却因为节奏打乱而心急,本就笨拙的步法又乱了几分。

周子舒拧眉,随手摸出一颗坚果,双指弹击出去,直中张成岭膝盖。

张成岭被突如其来的攻击打中,脚下一个趔贴,和那沉重沙袋一起向后飞去,仰倒在地。他委屈又疑惑:“师父,我没走错呀。”

“练了几千遍,没走错是应该的,”周子舒沉着脸,没有半点好气,“这功夫叫流云九宫步,不叫狗熊跳舞!你那比蜘蛛爬得还难看,重来!腰背给我挺直!”

叶沅品着酒看着那对师徒的热闹,不禁感叹,果然是严师啊,板起脸教训徒弟简直比阿止当年还要凶残。

当年叶止虽严厉,但最是禁不住叶沅的撒娇耍赖的,每每想要狠下心来训责叶沅时,仅仅开了个皱眉的兆头,就会在叶沅的撒娇抱抱卖惨下以心软妥协告终。

可周子舒不是叶止,张成岭也不是一贯厚脸皮的叶沅。不管张成岭的嘴撅得有多高,看向亲师父的眼神多可怜,周子舒在教训徒弟这件事上,绝不放水。

张成岭见师父这里求情行不通,又看着叶沅笑着看自己热闹的样子十分不靠谱,就把求救的目光转向了凉亭中拼酒的两个人。

温客行察觉到张成岭求助的小眼神,软言劝道:“阿絮,别拿我的坚果教训徒弟呀,暴殄天物,我排了好长的队才买到的。你看傻小子练了这么久也该饿了,便让他歇一歇吧。”

张成岭讨饶:“师父,这真的太重了,实在挺不直腰,能不能卸下来点重量?”

“信不信我把你的腿卸了!”周子舒恶狠狠道,又瞪着温客行,“喝你的酒,少管我!”

温客行劝说失败,朝张成岭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张成岭抿紧嘴唇,认命地从地上爬起来,继续踏着那练过几千遍的流云九宫步。

“阿絮,看你教徒弟,我才体会到我师父当年是何等的手下留情啊。”温客行瞧着周子舒严厉的模样,感叹道。

叶白衣从叶沅手里抢出一颗坚果,问道:“你师父是谁呀?”

“我亲爹。”

“哈哈,亲爹怎么能教亲儿子呢,怪不得你武功这么差,教徒弟就应该这么教。”叶白衣毫不留情地嘲笑。

温客行立即反击:“你又教出来什么震古烁今的大高手啊?”

这下轮到叶白衣说不出话了,神色黯了黯,又转了话头不肯服输:“没想到你武功这么差,喝酒也不行。”又见叶沅酒喝得多了些,端走她的酒杯:“你少喝些,醒酒汤就那么好喝的?”

温客行不干,斟满了酒朝叶白衣挑衅:“干!”

“来啊。”

“再来!”

……

这边拼酒热热闹闹,张成岭这头练功却焦头烂额。

“真气敛聚,气凝丹田,其力自生!”周子舒指点张成岭运功。

温客行的话偏偏和周子舒对着干:“傻小子,你此时内息宜散不宜聚,将真气绵而散地输送到四肢百骸,以真气驱动身体,自然有力。”

张成岭尝试着温客行所教之法,身体竟然轻盈些许,脚下踏得更快了些。

“谁让你听他的,傻小子!”周子舒见张成岭不听话,呵斥道,“吞吐绵延,气走任督,如百川入海,无踪无迹。”

张成岭只得转换自己运功的路数,一时没适应,眼前晃了一瞬,“噔噔”倒退两步。

温客行来劲了:“傻小子,听我的就对了,内息有形,灵如游蛇,不绝不断,来往自由。”

叶沅好笑地摇头,两种截然相反的运功方式,傻小子还偏偏信了他们全都试了试,一会不岔气才稀奇呢。

正如叶沅所想,张成岭的真气聚散不定,步法已经乱了,真气运转一时不察出了岔子,又随着沙袋的惯性向后仰倒,马上就要重重摔下。温客行与周子舒眼疾手快,同时飞身接住了张成岭,这才没有摔倒。

张成岭此时体内真气激荡,竟生生将温周二人震得后退两步。温客行连忙上前扶住张成岭,输送内力为他理顺真气。

叶白衣看热闹说风凉话:“这下好了,你们两个总算把徒弟给逼死了,满意了吧。”

叶沅瞪了叶白衣一眼,走下凉台去查看张成岭的状况。

温客行对叶沅惊喜道:“师祖你瞧,这孩子天生经脉就比常人宽许多,难不成还是个奇才?”

叶沅细细探查,笑道:“不错,傻小子虽傻,但经脉天生通阔,修习内功自然要费些时间。”

“天下竟然有这般奇人,脑子奇笨,筋骨却极好,那老天爷到底是想让你好呢,还是想让你不好啊?”叶白衣在一旁来了兴致,啧啧称奇。

温客行毫不客气地损了回去:“根骨再好,也已经拜我们家阿絮为师了,你别见别人是好苗子,就打歪主意啊。”

“我还见过更好的呢。”叶白衣不屑道,想起了容炫那个小兔崽子,摇了摇头,又朝温客行喊,“还喝不喝了!”

“喝就喝,谁怕谁啊,来!”温客行大步走过去,又对着周子舒和叶沅喊,“师祖,阿絮,你们同我做个见证,我今日非得把这老妖怪喝到叫爹爹不可!”

“小崽子吹牛。”

叶沅见凉台上两个幼稚鬼十分无奈,不予理会,只是扶起张成岭,交代他正确的运功方式。

周子舒亦是关心道:“成岭,还好吗?要实在坚持不住了,就再练半个时辰。”

“啊?”叶沅忍不住一抖,还好还好,这个魔头不是她的师父。

张成岭看着自己师父温柔地说出了如此残忍的话,满脸不可置信。

叶白衣火上浇油:“他筋骨奇好,你大可以再逼他一点,一时半会死不了。”

“住口吧,叶白衣!”

几个人就这样喝喝酒逗逗张成岭,不知不觉已经月上柳梢。

张成岭练功辛苦,早早地回房睡下,现在在院里闹腾的也只有喝醉的温客行,还有依旧清醒的叶白衣。

“我嘴哪里大,阿絮!”温客行大着舌头,摇摇晃晃起身,“这老怪物居然说我嘴大!我这嘴明明刚刚好嘛,阿絮你尝尝,我的嘴是不是刚刚好。”

周子舒不想理这个吵闹的醉鬼,闭目盘膝坐在凉亭中,温客行见周子舒不搭理他,又转回凉台,把注意打到了叶白衣身上。

“啊哈,我找到了,”温客行揪起一缕叶白衣的头发,像是发现了什么稀罕事,“你长白头发了!还说我像老娘们,明明你更像吧!”

叶白衣一把夺过头发,仔细翻看,果然发现了几根雪白的发丝。他心里虽惶惶,嘴上却不屑:“几根白头发有什么了不起的,少见多怪。”他觑了一眼叶沅的脸色,看见叶沅面露异样,心虚得不行。

“也是,你这老怪物也不知道活了多少年,几根白头发没啥稀奇的,”温客行依旧醉醺醺的,扒上了叶白衣的肩膀,“不过姓叶的,你可别死在我师祖前头,你要是死了,把她一个人丢下,我……我一定会找你算账……”

叶白衣不语,看了一眼同样沉默的叶沅,难受得紧。

温客行又醉呼呼地喊着:“阿絮,阿絮!”

周子舒被喊得心烦:“滚回去睡!”

“不碍事,我没,没喝多呢。”

“我不想说第二遍。”周子舒朝他后背砸了一拳,威胁道。

没有地位的温客行便这般委屈地回了房间,一步三晃五回头。

总算安静下来,叶沅起身走到周子舒身旁:“我要的药材,你可有了下落?”

“我已传信至南疆,很快就会有的。”

“尽快些,我的梦动千湖虽能延缓你伤势加重,但终究是拖不得,”叶沅叹了口气,“明日便开始了固脉之法,自此期间你禁酒禁色忌心神激动,少叫温客行闹你。”

周子舒有些尴尬,只得称是,回了房去看顾醉了的温客行。

此夜中,只剩下叶沅与叶白衣两个人相顾无言。

“你那白头发,是怎么回事?”叶沅把弄着叶白衣一缕头发,看到了一丝丝刺眼的白。

叶白衣轻声道:“是**心法。”

是了,**心法。叶沅刚从武库醒来时便看到过,粗略的内功与灵气转换,暴烈得需要极寒压制的内功,修成便与人间烟火无缘,需长长久久处于寒冷环境中活着。一旦打破禁忌,便遭天人五衰,直至死去。

而叶白衣此时的身体状况,正是天人五衰的前兆,也是他走向死亡的第一步。

叶沅伸出手臂,环抱住了叶白衣的脖子,她的侧脸贴着叶白衣的胸膛,感受着对方乱了一瞬的心跳,闷闷道:“叶白衣,你能不能不死啊。”

可不可以不要死,先是叶止,再是甄如玉,他们总是有自己的理由抛下自己安然赴死,全然不顾自己愿不愿意在世间独活着。

她本打算护着故人留下的这两个孩子平安无虞后,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绝命散灵自我了断的,谁能想到半路出现了一个叶白衣,让自己堪堪重新找到了活下去的念想。

可叶白衣也要去死了,她竟然现在才知道,叶白衣一开始便没有想过活着,也从没有过长久陪着叶沅的念头。

既然从始至终自己都不是他的第一选择,那为何又数次来撩拨她。让她在黑暗里独自挣扎,最后快快乐乐无牵无挂地死去,不好吗?

叶沅从没有现在这般灰心过,她不明白为什么每一次自己都是被丢下的一个,她就这般不值得人驻足么?

叶沅不再期待叶白衣的回应,想要松开这个惹人恨的家伙,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拉了回来,整个人被圈在怀抱里面。她感受到叶白衣的温热气息洒在耳畔,唇瓣贴了贴脸侧,带着些许酒气。

叶沅心底悄悄燃起一丝期待,直到听到了一个温和的声音——

“求叶居主,救我一命。”

捅破这层窗户纸,也不是很难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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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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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元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