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瓦吉很刻意环视四周,“可惜,看来今天是找错地方。”
“少装了你。”莉迪亚红色美甲的指腹戳向瓦吉蓝色的背心外套下裸露的胳膊,“明明早就知道。”
说罢转向盖乌斯,用同情的目光:“有这么恶劣的同事,你也够倒霉。”
盖乌斯这一次笑出声,把右手放回到座位:“你说对了,莉迪亚小姐,还很辛苦。”
“喂喂,就当面说我坏话?”
“要说清纯的女生,之前塞西尔小姐带过来一位。”莉迪亚继续喝鸡尾酒,不经意边喝边思索。
“塞西尔小姐过来就够惊艳了,竟然还带了新人。”瓦吉装吃惊附和。
“那晚可不得了,酒吧的男人真是抢着买单呢。当时我也在,的确是又纯又欲,还不自知。”
“是不是粉色长发,有一侧扎着麻花辫?”
“什么嘛,你知道啊。”莉迪亚无趣地瞥他一眼,“要是来找她可没希望,人再没来过。”
瓦吉大笑,特地看盖乌斯更糟糕的脸色。
莉迪亚反应过来:“不会是你的女朋友吧?沃泽尔先生。”
瓦吉赶忙解释:“当然不是,这位小姐应该已经有男朋友了,大概现在正在盖乌斯的家乡,一起看湖边落日呢。”
莉迪亚这回重重拍上盖乌斯的肩膀:“阿拉,不早说。这次算我,大姐姐可见不得好男人伤心。”
盖乌斯终于开口反驳:“瓦吉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别胡乱影响她的声誉。”
“哟,这不是很在意吗?”瓦吉忽然正经,语气没有之前的轻浮。
“呵呵,原来是喜欢和你一样的女人。”女人拿起酒杯优雅仰头,白皙的脖颈露出漂亮的曲线,像白天鹅,“那可要互相折磨了。”
“怎么会呢,盖乌斯怎么说也是女人最想结婚的好男人啊,和一样的女人相处不该更幸福吗。就是会无聊。”瓦吉耸耸肩,端起酒杯看向左手边的漂亮女人,示意敬酒。
“叮——”
莉迪亚回应碰杯,放下酒杯后摇头:“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刺激,平淡过一生对很多人也是幸福。他们是一样的人,因为都不会吵架。”
“哦?在男人眼里,不吵架才是幸福呢。”瓦吉饶有兴趣地看盖乌斯原本就深的肤色在脸上加重。
“瓦吉,我老家诺森比亚有一句格言‘坏的和睦不如好的争吵’,他们两个,就属于前者。”莉迪亚双手交叉撑住下巴,“亲密就表示一定会侵犯对方的边界,如果单纯为保持和平,有不满谁也不肯明说,都活这么假,不如分开。”
眼见两侧的男人都沉默,开始低头喝酒。莉迪亚挑起杯壁的樱桃,一口咬下:“我猜,你们就一直留在原地吧~”
盖乌斯将红酒一饮而尽,把米拉放在桌上:“之前有过这样的时候,我想,现在已经把话说开了。”
“是吗?你表白了?”瓦吉一语中的。星杯骑士团里,许多人都有鲜明的缺点:尤其是以酒品差闻名的总长和以不靠谱闻名的副长。唯独盖乌斯和圣人一般油盐不进偏偏资历还最小,总有想让人捉弄的胜负心。
盖乌斯语塞,知道弟弟发来照片也有同样的意思。他们在问盖乌斯是否要开始。
他一直自问不能陪伴的关系对琳黛是否更好。他们相处最长的时间,是在托尔兹的第一学期,从1204年3月31日到10月31日。加上此后被战争肢解的相处,也没有比一年多太多。往后的聚少离多不会有任何改善,想到照片上能用般配形容的两人,心口像被灼烧。
“不用逼这么紧,瓦吉。”莉迪亚把浅蓝色长发撩去一侧,双腿交叉撩动裙摆,“好男人都是要有能力完全履行,才给承诺的。”
“唰——”
在伊利亚斯拉开门帘的那一下,琳黛没拿稳手上的ARCUS。翻开盖子落在草坪上,盖乌斯和一位漂亮女性的照片正对着伊利亚斯低头的脸。
她尴尬地想伸手,伊利亚斯先她一步捡起ARCUS:“很般配,都是漂亮的人。”
她没有回答,照片上女人斜靠在盖乌斯怀里,认得那是莉迪亚小姐,塞西尔小姐的朋友。发照片的是个陌生人,能猜到是盖乌斯在克洛斯贝尔的同事。盖乌斯脸上没有享受,看来那位同事和薇薇一样,都有恶作剧的趣味。不过她认为盖乌斯迟早会有这么一张照片公之于众,从很久之前开始,她就在做这样的准备,祈祷那一刻来临,她尚有余力自控。
ARCUS重新放回到琳黛手上,伊利亚斯的指尖触到她的掌心。随即坐回她左手边,把椅子拉进,身体前倾,深棕色的眼眸很认真对上她的:“琳黛,我有话要说。”
琳黛合上盖子,也就错过盖乌斯发来的消息,ARCUS在被病历覆盖的地方倔强地闪着红光。
“请讲,伊利亚斯医生。”她也将椅子转向左侧,礼貌地回答。
“能不能,毕业之后,来MSF工作?”男人的表情诚恳。
“哎?”
“我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工作。”男人苦笑扯动嘴角,“工作量大,条件差,薪水也不能和大型医疗机构相提并论。”
“请别这样说……”琳黛摆手,“尽可能多的帮助别人就是有意义的。”
男人点头,眼睛里有光:“是。我想你就是这样的人。我都等不及在你拿到执照以后,把你注册进MSF。”
琳黛嘴唇微张,身子微微靠后。被雷米菲利亚知名的医生认可医术,这是莫大的荣幸,第一反应是不敢相信。她先前以为伊利亚斯对她态度上的改善来自于她勤劳肯干,从未想能得到在专业上的赞赏。
“额,我们的注册医生很多也有自己的工作,在空余时间申请,或者我们看到哪里有变故组织团队。比如现在,利贝尔和诺森比亚也有团队。”
男人顿了顿,双手交叉:“所以,也不影响你继续呆在圣乌尔斯拉医院工作。我猜,塞兰德也会要你留下。”他低下头,语气开始不确定,“如果彼此时间对不上,下一次组织,你也不会看到我,或者塞琳娜。”
最后抬头,朝她伸出手:“我不喜欢应酬,诺尔德长老安排的晚宴就不去了。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跟我回雷米菲利亚,我会在艾登的庄园好好招待你。这两天,等最后的伤员被送回各自的国家,这次的任务就结束了。”
琳黛郑重与他握手:“谢谢您的邀请,我想还是先完成眼前的任务。”
“好。”收回手,男人拿出自己的ARCUS,“这是我的私人联系方式,我的通讯和我的国家,都随时欢迎你。”
琳黛温柔浅笑:“这是我的荣幸,伊利亚斯先生。”
随后找出埋进病历的ARCUS,交换联系方式。在那之前,她必需迅速点掉盖乌斯的消息。
上面写着:是瓦吉过头的玩笑
她等伊利亚斯离开后回复:莉迪亚小姐是很有趣的人,希望盖乌斯君玩得开心。
看到琳黛手里拿着一根点燃的香烟,和照片上的男人靠得很近,在咳嗽,男人的手甚至拍上琳黛的后背,盖乌斯的脑子嗡得一下,甚至能听到耳鸣。
会议结束就立即出发去诺尔德,竟在第一时间看到这些。ARCUS解释去夜店是因为瓦吉的消息,一直没有回复。看到琳黛用敬语回复的短讯,心中不快。
他强忍冲动走上前去,琳黛见到他没有欣喜,只有慌乱,忙着藏好那支烟,再和他打招呼,甚至仅心虚地扫过他的脸,立即低头转移视线,不敢抬头看他。
“你还好吗?”他问,希望声音还算冷静。
男人冷淡的声音插入对话:“琳黛,这位是……?”
没有在意盖乌斯俯视的目光,他的嘴角有一丝嘲弄:“哦,去夜店的一位。”
琳黛赶忙摆手:“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介绍一下,盖乌斯是我在托尔兹的同学。”
盖乌斯不等琳黛说完就朝人伸出手:“你好,盖乌斯·沃泽尔,帝国和诺尔德的巡回神父,多多指教。”
“你好,伊利亚斯·冯·巴托罗廖(Elias von Bartholomeus),无国界医生组织的创建人,多多指教。”
“哎?!”琳黛很惊异地看向伊利亚斯,不过持续时间短暂,毕竟,她已经猜到对方可能是贵族。
“幸会幸会。”
这声不约而同的幸会,在两人的握手里多了一份力道。
“怎么了?”盖乌斯抽回手,宝石一样蓝色的眼睛关切地看着她,顺便捋过她的长发,看到手腕处依然戴着红绳,心里松一口气,“脸色这么差,没休息好,还是出事了?”
琳黛躲避他的视线,努力藏好拿烟的手,支吾着也不知从何开始说起。
“刚刚手术,她划到病人的大动脉,现在血已经止住了。”伊利亚斯理所当然地代她答道,好像琳黛已经指定他做发言人一样。
琳黛拦住对方的好意:“已经是最后一批伤员了,谁知道半路上被狼型魔兽攻击。我真是怎么了,还以为是简单的手术……”
“把脑子放空一下,琳黛。我第一台手术也出了事故,差点不想当医生。要说医生没有遇到事故,根本不存在的。”伊利亚斯当着盖乌斯的面柔声安慰,在盖乌斯开口之前说,“好了,你们慢聊,麻醉还有半个小时才过。”
说罢从琳黛手里接过没抽完的烟,准备放进嘴里。
“哎——”琳黛自是觉得不妥,盖乌斯在身后抬起右手,听“嗞咿——”一声,棕色的鹰隼夺过那半截烟,迅速飞远。视网膜上还残留棕色的模糊的影响,男人的手上甚至没有留下老鹰利爪的痕迹。
伊利亚斯回头看一眼盖乌斯,带着赞许和欣赏,他扬起嘴角,视线越过琳黛:“沃泽尔神父,来日方长。”
见人的背影渐渐淹没在人群,琳黛迷惑地问:“你们,都在讨厌对方吗?”
盖乌斯摇头:“不,看他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
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伊利亚斯是个正直的人。
与之相对,琳黛为什么能对他和女性的接触或者绯闻毫不在意,甚至用敬语给出祝福。
却听琳黛叹一口气,眉目低垂:“怎么让捷鸥接触那些。”
“放心吧。诺尔德的鹰,哪有这么脆弱。”
琳黛苦笑,总觉得再多说又会暴露软弱,从而转移话题:“记得你今天还要开会,这么快,莫非是坐梅尔卡巴来的?怎么没见萝西努。”
“教会带了物资,她在联系坚达门的人。”
“她一个人不要紧吗?”
“还有其他随从骑士一起。”阳光西斜,落进眼里开始刺眼,盖乌斯伸手,把人拉倒最近的树荫下,“所以,我先来找你。”
琳黛无言地把头转向另一侧,盯着野战医院的门帘,等待有人出来告诉她,麻醉时间已过。
“别再胡思乱想,不是你的错。”盖乌斯靠近一步,“这些天一定没有好好睡觉,也没有好好吃饭,一会我接你回家休息。刚才说,今天是最后一批伤员吧。”
琳黛闭上眼睛:“你听到,是他安慰我,实际上——”
“实际上你不睡觉是怕做噩梦,对吗?”盖乌斯低头捧起她的脸,看那双金色的眼睛被融进夕阳的颜色。
“嗯。”琳黛还处在低落的情绪,被盖乌斯说中心事,又多了一层自责和自卑。
“我也收到魔兽变异的情报,发现红色的灵智之草。”
“你是说……”
“嗯,和在亚拉冈山脉或者你的机甲兵操练一样,都有人在操控。”
琳黛不自觉咬下唇,对盖乌斯的结论感到迷惑:“可是,为什么?我不过是个普通的实习医生。而且,为什么在圣乌尔斯拉医院和卡雷贾斯,我没有过类似的感觉。”
“圣乌尔斯拉医院,有神狼和圣女的传说,你知道吗?”
“当然,传说中守护克洛斯贝尔的圣兽。”说不清这本书是否启蒙她愿意救助他人的意愿,她只觉得书中的圣女温柔无私,甘愿为了大义做出纯粹的奉献。曾经她也幻想过,盖乌斯是有力量守护她的存在,是神圣的白狼,是愿意为她拔剑的骑士。等到不可挽回的雨夜降临,她才明白风不会被抓进手里,风只会去往女神引导的方向。
“在圣乌尔斯拉医院,有圣女的后裔。恐怕,这是保护你的结界。你肯定也听说,克洛斯贝尔变异的那天,医院遭到袭击,神狼也在保护医院。”
“所以,当我不再被保护的结界里,就会受到操控?哪怕是托尔兹,还有(四下环顾),这里?”
盖乌斯停顿下来,脸色凝重,又靠近一步:“一直都想找机会告诉你,在你被收养之前,身体被D∴G教团植入了魔核。”
“啊……什——什么?!”脑海中霎时闪出深红色的回忆,那薇薇头上的格兰玫瑰,在手术台上的血,无处不在的眼睛……
“亚拉冈山的孤儿院是D∴G教团在帝国的一个分部,后来被宰相和我师傅联手毁灭。那些人根据炼金术和禁忌的魔法模拟与异世界共鸣的形态,利用能进行心电感应的灵魂制作恶魔之核,再植入人类的身体。所以那个孤儿院的孩子,基本都是双胞胎,他们的实验就是用极端情况,测试双胞胎之间的心灵感应。一旦宿主被创造,他们又会用极端的手段激发魔核需要的能量,比如人类负面的感情,打开召唤他们真神(D∴G)的通道。”
对这神乎其神的真相,琳黛在原地张开嘴,呆立许久,好半天才问:“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盖乌斯闭上眼,又很快睁开,身后显现出某种,在星之灵场展露过的印记:“我的圣痕能与你的魔核产生共鸣,知道这一点,是因为在内战,我的师傅救过你,也用圣痕的力量压制过魔核。现在,我也该履行同样的责任。”
琳黛见那对称的痕迹,不敢相信地捂住嘴巴,身体某处有能量流出。有圣洁和黑暗的力量同时迸发在心口,对冲得她恶心。
“内战?你的师傅。”她竭力稳住心神,不想让盖乌斯察觉异样,控制声音不去颤抖,“他……他都告诉你了吗?”
“是啊,他叮嘱我继承他的圣痕以后,要好好照顾你。”盖乌斯收回圣痕,双手扶住她的肩膀。
琳黛眼前一黑。
愿意盖乌斯看到的一面,早就清晰完整地被转述给他。还以为一直在选择不成为对方责任的一部分,然早就已落入网中,动弹不得。
“琳黛,所以你不用自责刚才的失误,这不是你的错,我会——”
“不。不用。”琳黛后退一大步,离开刚刚庇护她的树荫,也重重卸下刚刚放在她肩头的手。金色的眼眸低垂,露出不一样的绝望,被深不见底的悲伤包裹,她不断在摇头,声音终于遏制不住颤抖,且比平时大声,“盖乌斯君,我不是你的责任,从来不是。我保证绝不伤害无辜的人。”
“琳黛,你怎么了?”盖乌斯慌了神,始料未及的似曾相识,让他感到失去组织语言的能力,被夕阳斜照的身体如落冰窖。
“琳黛,他醒了!”此刻一个清脆的,熟悉的女声传来,琳黛如梦初醒望向说话的人,见塞琳娜正朝她招手,迅速跑向帐篷。
无论哪一次,盖乌斯都不理解为什么琳黛总能给出与预料相悖的反应。他想要说清楚的告别,被扭曲成薇薇的恶作剧。他即将要给出的承诺,还没说出口就被无条件拒绝。琳黛永远要在最后一刻把他推远到看不见的位置,让他像被大海孤立的礁石,看怆然像海水包围他,直到将他淹没。
伊利亚斯把烟蒂掐灭收回盒子,走到他的面前,烟味有薄荷的清凉:“真行。”
“不去看病人?”盖乌斯收回对琳黛才有的无措。
“神父大人,我不是你,不会让她这么崩溃。这里(指向野战医院)这些天,所有的病人也没让她崩溃,你做到了。”
“外人没资格插手。”
“彼此彼此,我早该提醒她,不要和刚从夜店回来的神·职·人·员纠缠。”
盖乌斯刚要反驳,一辆导力车擦着他们两人快速驶过,看清车上是琳黛和一位金发的女护士,熟悉的,不好的预感升腾而来,想追上去却发现根本只能看到尘埃。
“我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生硬地答。
男人双手插进白大褂的口袋:“我以为你比我清楚,琳黛很讨厌被当成弱者。”
盖乌斯的眼瞳扩大,此刻捷鸥在头顶不断嘶鸣,和平常的招呼不同,是异常急促的召唤。
“嘀嘀嘀——”
ARCUS想起,梅尔卡巴传来急电:巨石阵正在变异。
往西北方眺望,唯那一片的夕阳仿若滴血。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