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教坊司选调，最重要的自然就是自身才艺。才艺大类为音舞，必是要优中选优，选最优者入。上不得台面的就不用让我带走了。”
苏长安意有所指，话语之间气势自显。“第二嘛，这容貌品行也得过的去。容貌姣好自然让人见之生悦。至于品行。入我教坊司，那自然便不能再如以前一般。若目光能看的到天下。那便该知道乐工舞者，精研至极均可成大家。”
成为一代音舞大家，但凡换个人在这春华楼说这话，老鸨都得鄙视一眼，把这脑子不好的人扔出去。
偏偏说这话的人是教坊三十二阁的人！
天启城。教坊三十二阁。那里有着什么呢？琴师苏大家。国手风秋雨。还有极尽风雅的天启风流门，洛氏一门洛轩洛言缕。
而眼前这位名叫苏长安的姑娘。更是其中苏大家的唯一传人，并着学堂公子的身份。
“回贵人，都明白了。”老鸨擦了擦头上冒出的冷汗，只能先这么说着。
“把楼中姑娘花名册给我。然后添上那些没挂牌的再补上一份。人，我是要挑齐的。”苏长安颔首。
“贵人是现在就要？”
“你们若不愿意第一个选，我跟我的人就先去别家了。”苏长安一皱眉头。
等了老鸨片刻。
苏长安随意开口。
“我下午过来，正好是趁着你这楼中清净。直接搭个台子。让人上场就是了。又不是上午，姑娘们还都睡着。让人好生梳妆打扮准备就是。不过是今天的看客换了两位。有什么要紧？”
老鸨神情微微一僵，这这这，这是个什么事儿啊。她试探性的说道：
“道理是这个道理。只是……我这楼中挂牌的不挂牌的共百来号姑娘，莫不是都要上一遍台？便是现在搭台，这时间怕是到深夜也不够呐。”
“直说。”苏长安淡淡撂下了两个字。
“咱这儿晚上还要做生意，您看？”老鸨赔着笑容。
苏长安静静看向这老鸨，细纹的眼角好似都闪烁着算计，可是再往深入看却似是也看不出什么了。
一共便有百来号姑娘。她在天启城看过账目归置以及规模常规。宛城不过一个小城，这样的城中青楼规模常规就是二十人左右。这一个春花楼竟是有百来号姑娘……是官方、土匪、还有富商一起扶持么？
“楼中掌事有几人？关门两日。你做不得主？”
老鸨脸上忍不住显出急色来：“贵人，这要是一连关门两日。姑娘们都不接客的话，这损失还是小，但……但但还有许多贵客是提前约好了的。”
怕是不知道会耽搁多少的事！
“那不如说说，都是怎么样的贵客提前约好了？”
苏长安轻轻整了整自己手边的袍袖。
她再次等了片刻。
随即面色骤然一冷，“我看不是约好了吧？而是有什么官啊匪啊江湖人啊要在你这儿开个什么会吧？”她脸上骤然变得笑盈盈的，抬起头来，“若是让你选，只能办一件。你选哪个？”
目光一点点逼迫向老鸨。苏长安脸上的笑容越来越轻柔，也越来越让人心惊肉跳。
宛城。县令府衙。
之前就偷偷溜出来的那个龟奴此时正在县令府衙中。庞县令听完这人报信儿的描述之后，心尖儿上一抖，这整个人身上的肥肉就是一颤啊！
他一拳砸到自己的手心：“这这这……教坊司选调，是有这么个章程。不过你说来的人拿的是学堂公子佩？！！”
“是啊……”那龟奴自己说着都有些被影响的不确定了。
“学堂啊，那可是学堂。稷下学宫。前任祭酒李先生，现任祭酒，山前书院陈先生！！！快，你说那那玉佩的究竟是男的还是女的？”
“一男一女。但玉佩瞧着是女的。”龟奴吞了一口口水。
“那就是了。能进学堂内堂的都有公子佩。不管是谁，那都是学堂的使者。但若说能出现在这儿还跟教坊司有关系的，那就只有前头逃出天启的苏长安和叶鼎之了。”庞县令神情夸张，连忙高声呼喊让人备下仪仗，豪迈的一脚迈出门槛就要往外走，
“快，备轿，打出全副仪仗。本官去迎迎学堂弟子。再点五十衙役，辅助教坊司选调人才。”
等钱县令到的时候。春花楼的老鸨已经僵硬着一张笑脸，让人搭好了一众姑娘献艺的高台。
“且不忙！入座。上菜上酒——”
苏长安正与叶鼎之坐于视野最好的观赏位置，酒菜佳肴是特意着人从当地最好的唤月酒楼中送来的。大门打开，春花楼她也没真的让人关门不迎客。正常待客，只是把这当成是一项别样的活动罢了。
正是人流涌进时。
此时，苏长安与叶鼎之抬手闲适的对饮一杯。直接笑看了这一身官服急急赶来的县官。她一手轻捻酒杯，另一手随手掷了一朵金花到下首右座，指了座位给钱县令。
她声音悠长，只一声就一点也不留给这钱县令选择的余地。
尽是一副上位者做派。
“快给县令大人招待好了。这儿可正是有众姑娘登台献艺呢！莫错过了。”
钱县令向后退一步，揖手行了个官礼，想恭维的话被一打断，只连忙道：“下官钱知福，见过上使。不知上使乃是从何而来——”
空酒杯被随意放到桌上。
苏长安重新起筷，面不改色，看也没看这钱县令，一副不怎么重视的样子：“既然来了，坐下品音赏舞就是。我本来没有特意通知钱县令，就是不欲请县令麻烦一趟。”
“上使体恤了……”钱县令斟酌着瞧一眼苏长安，谨慎拿起金花，坐下。
心中却道：虽然不是明令写苏长安和叶鼎之是逃犯，但有些门路的人都能看出来……上面欲杀他们两个，只是无奈被他们作废了正当理由。
现在从天启到宛城，这么偏远之地，却又说是为教坊司选调而来，是教坊司的使者。
嘿，你说怎的？这姑娘她还偏偏真是教坊司主人的唯一弟子。选调这种事……她想选，那还是真能选。
“钱县令消息灵通啊！”叶鼎之在苏长安的眼色示意下，忽然偏头过来问道。
钱县令猛地一回神儿，想起来叶鼎之这也是个猛人。头一次把天启城闹得天翻地覆也就罢了，后来叶羽将军翻案了，他受圣旨袭大将军王，进京却是救了掺和进夺嫡的苏长安，二闯皇城，现在还好好的坐在这里。
“哈哈哈哈，想来这就是叶公子了罢……”他继续拱手。
叶鼎之一挥袖，他手中的金花便骤然化作了齑粉。金粉飘飘撒了他半幅袖子。
他做出一副嬉笑怒骂的样子，微微挑了挑眉：
“钱县令。你既然知道我们俩。那不是也该知道长安最擅长的是什么。这一朵金花，你还敢拿手去碰？”
钱县令整个人骤然从座位上弹起，连忙甩了甩手，神色大变。整张脸的脸色那是唰的一下变白。
他的嘴唇猛然抖动：“刚刚刚……那，那朵金花上？”
苏长安慢悠悠瞥过一眼：
“没毒。”
钱县令刚想松一口气。
叶鼎之就是挑眉一接，“你也信？”
钱县令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苏长安嗔了叶鼎之一眼。随后拿着眼睛淡淡往钱县令这边一看：“我就算下了毒，不想要你性命，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就把毒解了。放心吧，你没中毒。”
钱县令只知道自己心里更慌了！
他咽了咽口水，勉强坐下。酒菜在此时被一个个曼妙的女子端上来，苏长安再请他看歌舞。钱知福一下筷子都没敢动，心不在焉的往楼下看去。
舞乐妙扬，丝竹轻缓。宾客云集，五步一盏，灯火通明。
天边的云彩渐渐遮暗了天色，精巧明亮的彩色灯笼也夺去了一光线的中心。
身边有姑娘各自打扮妥当了，直接找了个地方就开始试舞，思考上台表演什么的。有客官调笑着拉住人，被姑娘推搡一把娇笑着让先莫捣乱。也有着姑娘全然不觉得自己能被选上的，就软到在了身边的客官怀里，三两句话秋波一送，嗔嗔喜喜勾着人的腰带或是回了房，或是陪起了人吃酒吃菜。
叶鼎之往楼下一瞥，忍不住感慨一声，他觉得，在遇到苏长安后每一次去青楼……经历都能足够出乎自己的想象啊。
他瞥一眼身边那坐立难安的钱县令，心里只想赶紧把人打发走了。
杵个人在这儿，还得要他们跟人应酬，不说跟苏长安好多话是不方便说的，就是想去趁机打探消息也是不好离场的。
“钱县令平时常来这春花楼吗？”
“本官怎么会出入这般场所。”那钱县令脸色连忙一变，抬手道，“除非公务涉及啊！”
叶鼎之不由得哼笑了一声，瞥了他一眼，“哦。那怪不得大人只是坐了一会儿就满头大汗的？想来是过于拘束了……”
“那是那是……”钱县令惭惭应声。
“长安。”叶鼎之回头，“既然钱县令不习惯这里……不如就让钱县令先回衙去吧。不过一个选调，也用不到当地官员特意相陪。”
苏长安微微睁了睁眼睛，想到什么有些忍笑，也转过头来：“钱大人不适？”
“这……”钱县令轻轻咳了一声，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钱大人若是没有什么不适。其实我还有些问题想问问钱大人。只是想着得先让大人看看歌舞，没来得及哎。钱大人消息这样灵通的人自然清楚。”苏长安怪罪的看了一眼叶鼎之，脸上一下子热情起来，“就比如这天启城里啊——”
“下官身体不适。”
“天启城在我们走后，影宗和景玉王府的联姻如何？”苏长安稳稳把问题问了出来。
钱县令脸上一副难看的表情，咬咬牙，只怕答案让人不满意了自己被下什么毒，开口道：“上使。下官地处偏远，实在是不清楚太多。只听说，说是影宗大弟子洛青阳被撤了陛下的贴身侍卫为一职，老宗主也被申饬。景玉王则是上书狠狠参了影宗一番，随后却是在并没有取消婚约，只是暂且搁置。”
而钱县令没有说的是，琅琊王在其中也狠狠参了影宗一本。
“多谢钱大人。钱大人既然急着回去。”苏长安点头，看向叶鼎之抿唇一笑，“你送送钱大人？”
“顺便帮我买袋糖炒栗子吧？”
“好咧！”叶鼎之一跃而起，锦衣青袖拂过钱县令，就亲自送他往外走。
注：此时文中已经是冬天，大约农历十二月初，地点是四川与贵州的交界地。这里刚好还有苗族聚居地，所以我写的苗族苗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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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 舞乐妙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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