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风月心

过日后,汴京城有浮水流灯祈福集会。

运河两岸街市一带星河,点点流光皆是各色浮灯,间或卖些时令衣裳或本城小食,夜色长长人烟纷纷。

红樱早听说有变戏法摊子,她凭女孩子天生柔情,一顿饭间便和楚楚小艾她们混熟了,蹦蹦跳跳跟过去看。

楚楚暗地里总害羞承受那顿饭的人情,原来那天晚餐大家许久没有好好吃东西,红樱却说尽管吃爱吃的,悄悄问店家却说早有人帮忙结清,连房间也换了更好的,还是适合幽静读书的好位置。

那时包拯一听就明白,张望窗畔璧人共食身影,几番斟酌措辞还是难拒,倒是被红樱兴冲冲地问了许多以往谜案事情,说着说着也便沉浸在良夜时光之中,想想就坦受了这份美意。

至于小展昭那晚原本嚷饿,吃着一直想吃的心爱菜色正开心着,大家言谈之间知道是被人请客,连连张望崔光浩与素姬那边。

好像看不够素姬形貌,展昭还要悄悄站起来看,那么圆溜溜一个小光头难道不够显眼,被包拯和公孙策一边一个拉他袖子告诉坐下。

“展昭啊,你看看你。”包拯当时笑话他,“怎么老看人家姑娘?”

“说不定我们展昭才不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楚楚也忍笑逗展昭,学他的小孩子语气,“‘我只是十二三岁的小孩,从小在和尚庙里长大,哪里知道心动情爱的事情呀。’”

“哎呀,不是啦!”展昭一下子羞红了脸,在大家的逗乐声中慌忙组织语言,一副“我真的有正经事,但就是一下子说不出来”的样子,“我是说呀,我在哪儿见过那位大姐姐吧?看着很面熟!”

“你少来了。”公孙策拍拍展昭的小脑袋瓜,“你哪里能认得她呢?你跑到庐州来的时候,高丽使团都走了好些日子了。”

“嗯……”展昭一面扒拉饭菜一面想,认真的样子真可爱,“是啊,我没见过她的。但我就是觉得她的眉眼很熟悉!”

“漂亮姑娘的眉眼都有相似之处的。”小艾后来帮大家倒清茶消食,还帮忙想这个傻问题,“你是不是和其他姑娘记混了?”

“这说明,展昭以往也老是看美丽的女孩子呢。”楚楚继续逗乐,实在把展昭羞得没办法。

“被你们说得我脑袋嗡嗡响!”展昭捧起脸颊,怼出脸上两个肥嘟嘟的小窝,“好像是……是什么画吧?我在画上看到过。”

那天晚餐结束时,包拯哄来哄去才把展昭从奇怪的疑思中拽出来,拉着他去睡觉了。直到此刻,花灯集会转移了展昭的注意力,他把前面的傻问题全忘了,跟着楚楚他们到处去看把戏。

包拯和公孙策也沿街逛着,街上有不少举子,大家也在挑选各种花灯,想要许下高中愿望。两人虽然不信鬼神,也想讨个好兆头,于是也去挑花灯,还议论起某些样式到底是什么花。

沈良则深知小艾从没出过远门,一切都随她喜爱,就算看什么都新鲜,他也始终陪伴,还帮女孩子们和展昭拿着吃了两口就暂放下的糖葫芦,任凭他们围着皮影戏摊子看个不停。

“沈大哥,你也来看呀。”小艾十分开心,拉着沈良的袖子,让他也近前。沈良躬身细看,皮影翻腾热闹,似乎在演什么英雄演义的戏码,不多时也有些入迷。

这边展昭听摊主说可以亲自试试皮影戏,连忙钻过人群,跃跃欲试,“我来!哎哟……”

楚楚噗嗤笑出声,忙着帮展昭擦掌心黏糊糊的糖葫芦甜浆,“展大侠,你吃个糖葫芦吃满手呀。”

展昭挠挠头,正要跑到帘幕后面摆弄皮影,眼角轻闪,似乎掠望什么,稍许张望一下,也就抿笑赶紧玩去了。

就从皮影戏摊子旁边,这段运河正穿过繁华街市,因此常加治理,水流稍缓,清清波荡。两岸高低石阶上人影穿梭,有人蹲身摆弄花灯,有人探手用青竹竿轻推彩灯使其随波远去。

小楼上或人影倚窗,或三两聚饮,红尘连绵,皆映照于流水浮灯上。

一驾小舟悠悠荡于水上,叮咚水声飘摇随流,船篷下悬挂的小灯青如萤团,柔柔发亮。

崔光浩坐在船篷下,小舟涉水稍浅,涟漪荡漾时轻发冰凉水气,也就轻浸袖衫。

他将劲衣轻袍稍微挽短,山水点染颜色的衣料是素姬所选,贴他玉立身形裁成宋式新衣,劲束腰身,袍摆风流。

他不时将轻撞在船边停滞的浮灯拨开,展眼看水上星河,触手可摘,尽是流灯繁花,许多人还在望灯许愿。

柔萤光彩落满衣发,崔光浩侧头看着身旁素姬,她正在认真弄好手制花灯的缎结,好好地打成小花样子。

素姬认真做事时,若非生死痛楚大事,不过寻常红尘俗务,她就会不知不觉轻轻反咬下唇,凝神专注的样子秀美可爱。

崔光浩又看她手中花灯,她又是修剪灯烛,又是糊上灯架,围起厚绸,弄来弄去,精心收尾。

他探手就着素姬怀里将灯捧起,将有些松散的底座扣紧,“不然下水就会泡软下去。”

素姬认真地点点头,说话也不顾,将缎结打好,双手轻摊,仿佛展现佳作,眼波轻眨看向崔光浩,“你看!”

崔光浩忍不住笑出声,含无限情,又有几分隐约调侃情趣,眼角聚凝清影。

“你说要做小兔子灯,对吧?”崔光浩捧起这盏花灯,左看右看,又捧给素姬瞧,“我那时候就说你的小兔子灯做得像松鼠,你不相信。”

“这不是兔子吗?”素姬捧起一边脸颊,看了又看,是觉得耳朵短短,似乎又丑又可爱。被崔光浩这么一说,看来看去,倒是真的越发像松鼠了。

素姬也禁不住笑起来,她做些女红灯鸢之类的东西,是出了名的手笨,总是弄成又丑又莫名可爱的结果,反而成为高丽国某种传说。

“等回到家,拿出你当年换我糖葫芦的那个小灯,仔细看看,就知道多么像松鼠了。”崔光浩一面笑,一面将灯烛点起,两人仔细看着花灯溢满柔光,没有损坏,知道可以入水,也都笑着点点头。

“你说回家?”素姬在绸笺上写着心愿,微含下唇认真思考,一面写一面向情郎说家常话,“当年的那个小灯你还留着?”

“当然。”崔光浩说道,“视若珍宝。”

素姬心中轻甜,轻转目光瞪了他一眼,“嫌弃它像松鼠,还要宝贝似地藏起来。”

“不过,素姬郡主若说是小兔子,那就是小兔子。”崔光浩接过小笺,也续写心愿,与素姬文字合在一起,轻叠起来,小心塞入花灯里。

素姬听出他在复说当年旧话,当年不到二十岁的雅峻男人接到心爱的姑娘送来的小灯,先猜是松鼠,被她生气地说没有眼光,那是小兔子,其实怎么看都不是。

那时,崔光浩仍单膝跪礼,爱抱小灯,引为胜过一切恩赏天赐的珍宝,对素姬笑道,“好,你说是小兔子,那就是。”

素姬探身走到船头,蹲身将花灯放入水中。崔光浩微微侧身,护住她身形,低身撩开涟漪,送“小兔子灯”流入水上星河。

素姬轻抱膝头,凝神看着承载两人心愿的小灯流向远方,无论红尘几何,那点光辉都会永远照亮她的心尖。

她微微出神,稍靠身形,向情郎交颊低语,“其实远看真的像松鼠……身子做得太长啦。”

崔光浩噗笑出声,揽住素姬,向她额鬟轻吻。

当两人登岸时,谢过船家散钱,已是天心月满,笙歌略止,良夜无限。

两人回到鲤跃居,浴罢缓疲。崔光浩又去外间,将轻快行囊中几本重要书册略翻看看,默诵贤文,凝神思虑。

他忽得灵光,将些许疑文解开,眉目瞬清,神怀爽朗,便整理收起。

素姬已在卧室散去妆饰。崔光浩走向如水缎幕,伸手揭起时,蓦然神思惊动,心如轻雷。

帘幕波展,崔光浩走进去,再束绸结,隔断大千红尘,留下一窗月影,方寸清幽。

他静望素姬。她理罢乌发,卸尽金玉,只有秋神玉骨,坦荡现于面前。

素姬将素裙轻提,铜镜映幻,起身望向情郎。

两人牵握臂膀,素衣辉映,月华流转之间,情仇恩怨似化逝水,权谋生死也成烟云。此时此刻,只有神魂相唤,仿佛茕茕洁净,净土接引。

“素姬。”崔光浩将素姬揽拥在怀,轻抚她颈下伤痕,内力如萤光春水,愿意承尽她的痛楚,只将无忧与幸福还给她。

素姬轻轻点头,乌发华云,眉目清丽,就这样抬首望着他。

“你要记得,光浩。”她将崔光浩的手捧盖心头,“以后无论任何风雨,是坦途还是坎坷,我都会与你永结同心。”

崔光浩深深望她片刻,万种情思只在一笑。

两人移鸳落帘,锦团遮掩之间,月色融成淡淡红浪,春波涌动轻雨连绵。

“是不是会痛?”崔光浩担忧素姬血痕,虽已愈合不少,但肌肤未曾长完,可能稍许裂痛。

“你抱着我,我就不会痛了。”素姬捋开额前碎发,颤眨蝶睫,赧悦一笑,吹气耳语,“我有点怕。”

崔光浩将唇轻捕那微颤的睫蝶之影,密密轻柔,以传心声。

“我轻些。”他知道,自己抱着素姬,她就不会痛了,或者说即使流泪也心甘情愿。

是的,他们都心甘情愿、沉醉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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