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脸上,那双泪痕未干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可黄药师只是瞥了一眼,疑惑了片刻,便转过了头去。
“七兄,数年不见,今日怎得空来桃花岛做客了?”
洪七公微微一笑:“老叫化的两个徒弟都在桃花岛,作为师父怎来不得?”
黄蓉喜上眉梢冲上前去,拉着他的手蹦蹦跳跳:“师父!您老人家终于来了!”
“既然成了你的师父,你和靖儿出了事,我如何能不管不问。”
郭靖也上前来,对他鞠了一躬行礼道:“师父,是徒儿无能,还劳烦您老人家大老远亲自过来一趟。”
洪七公大手一挥:“我们师徒之间就不必说这些客套话了。”
“七兄收了蓉儿为徒?”黄药师略微惊愕,不怒反喜。
“不错,虽桃花岛绝学实不在丐帮之下,但谁叫这小丫头与老叫化颇得眼缘,也更为亲近呢?”
洪七公语带调侃,叫被冷落的生父本人颇为尴尬的轻咳一声。
“蓉儿若能被七兄看得上是她的幸事,只是她从小被我娇纵惯了,怕是平时少不得要惹你生气。”
这话倒是不错,洪七公心里暗暗想着。
黄蓉一听就不满,又想到自己亲爹竟然要强逼她嫁给一个大坏蛋,更是委屈更是生气,干脆依偎进洪七公怀里:“师父,我爹爹要把我嫁给小毒物,我不嫁我不嫁!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呀!”
这小丫头平日何曾对他如此依赖?分明是故意借他刺激她老子的。但洪七公也不戳穿,他也想气一气这个昏了头乱点鸳鸯谱的亲爹本人。
“蓉儿别急,你与靖儿的婚事是为师认可的,今日来自然要为你们做主争取一番。”
“我就知道,师父最好了!”有师父为她撑腰,黄蓉当即喜不自胜。
“七兄今日来桃花岛,竟也是为了蓉儿的婚事?”黄药师冷静了下来,问道。
“没错,”洪七公也不掩饰,“老叫化在外与这两徒儿共同生活了一段时间,深知两人情投意合,此乃天赐良缘……”
在旁本安静了有片刻的欧阳锋欧阳克叔侄俩听到这话已然按捺不住,要出声反驳。
黄药师启唇也欲说些什么,洪七公却懒理众人各异的表情,突然间转头望向他身边跟着的小子。
“小叶,你可也站在老叫化这边?”
他这一声惊醒了入迷盯着黄药师的冯蘅,条件反射的对上了他的询问的目光,这才渐渐恢复了理智,点了点头。
“好。”洪七公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更加笃定。
“小叶哥哥真好!”黄蓉拉着她的手欢欣雀跃。
他到底是谁?
黄药师跟着黄蓉的视线再次回到冯蘅身上,却见她对着黄蓉点了下头后,复又望向自己,也许是没有预料到自己此刻也在看向她,猝不及防的四目相接让她竟怔愣了片刻。
他若有所思的盯着她,她微微启唇,复又紧抿着,想说又不敢说,想看又不敢看,最后低下了头。
洪七公注意着两人之间的视线往来,低低笑了一声,而后不急不慢的开口道:“忘记介绍了,药兄,这是老叫化的朋友,小叶。”
而后又对冯蘅温声细语的问道:“小叶,可要我为你介绍一下面前之人?”
她垂眸苦涩的扯着嘴角,摇了摇头。
黄蓉抢声道:“我都与小叶哥哥说过很多次我爹爹,师父你可别再介绍了,一介绍就是‘老妖怪’、‘邪门怪物’之类的,怕不是专为了吓他呢!”而后附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小叶哥哥,别信他们的话,我爹爹不坏的。”
虽然当着他的面,刻意表现的冷落生父,而与师父亲近,可真在人后,女儿往往又是最维护父亲的。
她的这句轻声低语哪能瞒得过在场武功高强之人,叫黄药师听见只觉得心里宽慰了不少,当下态度柔软了下来,问道:“七兄若要为弟子做媒,却是让我难做,此前已应过锋兄的提亲……”
欧阳锋见缝插针道:“不错,七兄你来晚了,方才我已与药兄商议好……”
洪七公冷笑一声:“老叫化不点头,算什么商议好?有道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有药兄在此,老叫化虽算不上半个父亲,却也有关照两个孩子的责任和义务,在这婚姻大事上自然也说的上话!”
此话一出,叫黄蓉与郭靖皆是为之一喜,激动的同声喊道:“师父!”
欧阳锋见他耍赖,一时气急,望向黄药师请他出来一言定音。
可很奇怪,他不反驳,他甚至没有说话,与一开始的偏向姿态全然不同。
欧阳锋不明白,他自己也不明白。
莫名的,不知缘由的,理智和情感在这场景下都被什么东西牵绊住了。
意识到形势有变,黄药师的情绪不对劲,欧阳锋直接向洪七公发难,大喊道:“七兄,凡事有个先来后到,掠人之美可非君子所为。”
“谁是君子?你吗?老叫化只知道自己是个乞丐,不讲究这些。”
“别太过分!”
洪七公摆明了就是要毁掉这桩强买强卖式的婚事,即使不为了成全俩徒弟,单只是为了黄蓉的终身大事,也绝不能同意她嫁入这害人不浅的毒物一家子。
原本他还顾及黄药师在场,并不愿如此强硬,但见他突然间的沉默不语,便干脆放肆挑衅起来。
一言不合,武林两大宗师干脆在这竹林间大打出手。
当世武学巅峰上的人物就这么拼斗起来,奇招巧法,变幻无穷。
北丐与西毒自近二十年前的华山论剑后,再一次交手竟是在东邪的桃花岛上。
这种顶级高手之间的对决可不常见,黄蓉和郭靖都兴致勃勃的观战摩学着。而黄药师虽也在看着搏斗的两人,可注意力却一直放在落在自己身上的那道视线上。
他竟还在看着自己?
但是为什么?
黄药师无法理解心里却涌起奇怪的感觉,这种怪异叫他难以忍受,拧着眉移过视线望向他时,偏见他慌张低下头去,一副瑟缩胆怯的模样。
……
虽这架打的观赏性极佳,但眼看着自家好端端的竹林一时间竹叶纷飞,秃了一半,黄蓉心急了,扯着黄药师的袖子说道:“爹爹,再这么打下去要没完没了,您去劝劝架吧!”
黄药师正有此意,拿起腰间别着的玉箫缓缓吹奏起来,恰如春日和歌,婉转多情。
正是《碧海潮生曲》。
黄蓉慌张将丝绢撕开两半塞入耳内,又急着捂住身边郭靖的双耳,陡然想起还未提醒小叶哥哥,刚想张嘴提醒,却不想她好像早已知晓般自觉的捂上了耳朵,神情自然无异。
咦?原来小叶哥哥知道碧海潮生曲么?
此曲一出,果然洪七公与欧阳锋动作迟缓了不少,激烈的交手渐渐沉寂了下去,两人停罢拳脚动作,落了地。
高手对决未分胜负自是难以尽兴,黄药师上前一步,对两人致歉道:“小女婚事事小,不值得七兄与锋兄为此动手,也怪我这个做父亲的没有思虑周全,这样吧,今日暂且放在一边,两位登门是客,不如今晚留宿桃花岛,让我一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二位,待我回头想出个完备的法子,明日让两位贤侄公平竞争,如何?”
“也好。”
洪七公和欧阳锋对视一眼,各自都接受了提议。
趁这机会,黄蓉开开心心的率先给洪七公引路,向他介绍这岛上的一花一树,尤其是来到开满荷花的湖水边上,曲折蜿蜒的竹栈道,四面临风的湖心亭,湖边上的几幢小竹楼,让人一时分不清是画中还是现实。
众人都被这清雅无双的景致掠去了心神,欧阳克倒是想附庸风雅向黄药师称赞这如画之境的精妙,但其投其所好的恭维讨好之意太明显,无人给他好脸色,连黄药师都没有回他一句,自讨没趣的噤了声。
他只是于不知不觉间被跟在洪七公身后一言不发的人夺去了注意力,而意识恍惚。
原本只是身量相似,可看着眼前人的背影,这身形……尤其是纤细盈盈的腰肢,像极了那年初来桃花岛着男装时的阿蘅。
可那小子是个男人……
他一定是疯了才会觉得像。
后山临溪处的木屋,临时整理出了干净的两间大房子,分别安排给了欧阳锋叔侄俩和洪七公一行三人。
“……桃花岛极少留客,故而客房不多,只能委屈各位在此暂住一晚了。”
欧阳锋是一口答应,但洪七公却拒绝了,表示他和郭靖住没问题,但小叶得另外安排房间。
冯蘅原本想找个时机和借口自己提,没想到被洪七公抢了先,心里倒因此松了口气。
“这是为何?”
“我今晚要与靖儿彻夜补练武功,而小叶睡得早,强行安排于一起,三人都休息不好,反而会影响明日的比试。”
黄药师点了点头:“是我思虑不周,如此的确不能住一起,可现下岛上实无空房……”
洪七公听出了他的话外意,如若不能住一起,便只能让她住仆人那边去,所以他打断问道:“来时所见湖边有一栋竹楼并无人居住的痕迹,不如就让小叶临时住一宿?”
无心之言让冯蘅和黄药师皆是面色一变。
黄蓉瞥了一眼脸色沉下来的黄药师,正犹豫着要不要她来帮爹爹解释,下一秒就见他深吸一口气,强装冷静的开了口。
“七兄有所不知,那竹楼名为雪堂,乃是我夫人在世时的故居,虽……空置,但并非外人所能踏入之地。”
尽量明晚更,没写完就后天晚上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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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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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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