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清芳死了。
是谁杀的不知道，不过那人还砍伤了本就余毒未清的虺文忠，还……
还砸晕了两位千牛卫将军。
哦。砸晕了。
我的目光慢慢移到重伤倒地的虺文忠身上，眨了眨眼睛。
他半阖着眼睛，又是一副大家都很熟悉的半死不活的样子。我想笑来着，可终归是不太合适，所以只是勾了勾嘴角。余光中，我瞥见他似乎看了我一眼。大概……是在指责我不合时宜的发笑吧。
狄如燕获救后和李元芳大杀四方，两个人亲亲热热凑在一处谈情说爱，我在旁边就那么站着，看着，从口袋里掏出了瓜子。
什么清理战场的事情自然有朝廷官兵去做，至于我这个前蛇灵逆党，怎么敢过去多管闲事。我依旧格格不入，除了显儿外我再不认识任何人，可狄如燕在和情郎互诉衷肠，暂且轮不到我。
虺文忠被几个军士带去治伤了，我闲得无聊，干脆跟了过去。一路上全是官兵，我们并没有机会互相交流情报，可就算只是这么沉默的在一处，我也不像其他时候那样的觉得自己多余了。
医官撕开他胸口的衣服，露出胸前那么长的一道刀痕。
“哟，好严重的伤啊。”我在一旁不咸不淡地点评道，“那个杀了肖清芳的凶手对你下手可真狠啊，是吧虺文忠。”
他闭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在扮演死人。
“真的没有想到啊，堂堂闪灵一路躺着来躺着走，半点没有大展身手的机会，真是可惜啊。”
他还是死的很尽职。
医官们忙忙碌碌，我插空又调侃几句，虺文忠忍了半晌终于再也忍不住，蓦地睁开眼睛，皱眉看向我。
我咧嘴一笑，刚从战场下来的我也好不到哪去，脸颊上还沾染着几滴别人的热血，衣襟处尚有刀剑痕迹，虺文忠看我一眼，又闭上了眼睛。
“呀，大夫您是不是把他治死了，怎么这么这一会儿又闭眼了。”
我嘻嘻笑着说。
医官被我折腾的一个头两个大，可我还是不愿意出了这里，仍是喋喋不休道：“可不管怎么说还是命大啊，要不然怎么次次重伤次次都有人救你呢。”
医官放下白布，一个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全新版闪灵正式现身，我俯着身子凑过去细细打量，看到伤口上的包扎，忍不住戳了一指头上去。
虺文忠立刻睁大眼睛看着我。
“大夫妙手回春啊。”我赞道。
他额头隐约有青筋跳动。
我捂嘴偷笑，正要出门，一回身却撞上正要进来的狄如燕和李元芳。
“小梅！你也在这儿！”
在隔了很久很久的之后，狄如燕终于抽出空来见我了。
“我还当你……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这位不知怎么就突然温婉起来的前蛇灵杀手语气期艾，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冲上来抱住了我。我愣了愣，似乎是没有找到该怎么和她相处的习惯，可显儿的怀抱这样熟悉，于是我也忍不住抱了回去。
“你还知道想我？”我半是调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你连听说我死了都不会哭的呢。”
少女眉头微蹙，未等开口，我便先讨了饶。“错了错了，我不过是开开玩笑嘛……”
当然是玩笑了，因为我知道，如果我死了，苏显儿是一定会哭的。
只是我有些不确定，因为此刻站在我面前的是狄如燕。
李元芳走到虺文忠旁边看了看伤势，他还是闭着眼睛，我现在也搞不懂他到底是需要晕死过去还是不想见人所以这样。这位李将军十分感叹地说虺文忠真是命运多舛，中了剧毒不说现在还遭此毒手。
我在一旁无声地咧了咧嘴，心想可不是命运多舛么，袁天罡两次需要他性命危在旦夕，可他不都还是一路挺着过来等待下一次“重伤”吗？
是的，我一边想着一边在心里默默点头，跟随袁天罡干活就是会这样的。
所以，我绝对不能再跟着他一条绝路走到死了。
我看了一眼半死不活的虺文忠。只是不知道他又会怎么选呢？
也许是注意到我的目光，又或许是我出现在这里本身就很奇怪。显儿突然开口问道：“小梅，你和虺文忠……是认识吗？”
“啊？”我怔了一下，突然拿捏不准我是该认识还是不该认识。可李元芳听了这话也转过头来，两个人目光炯炯地盯着我，虽然看起来没什么恶意，可我要是一个回答不好，那可能就真的有恶意了。
我下意识想看看虺文忠会有什么暗示，可他这回还真是死的蛮彻底的，竟是一点提示都不给。
我顿了顿，显儿又一次问我：“小梅，说话啊。”
我欲言又止，只得道：“不认识。”
她看了看我的脸色：“真不认识？”
我摇头：“真不认识。”
“真不认识，那你来这儿看他干嘛？”
啊，好问题。
于是我义正词严地回答：“听说他就是排名第一的闪灵，难得看见本尊甚至是重伤的闪灵，我来看看热闹顺便落井下石。”
房间里一时很安静，我似乎又看见虺文忠额头上的青筋了。
真是辛苦他了，失血成这样居然还能青筋暴起，果然是闪灵啊。了不起，了不起。
也许是我的回答太好，所以这个话题至此告一段落。对蛇灵总坛的清剿至此也告一段落。事情结束了，显儿说要带我一起回洛阳，我其实不太喜欢洛阳，可袁天罡在我背后直勾勾阴涔涔地盯着我，我就只能同意了。
等到了狄府，我换了一身显儿的衣袍，来到显儿的房间，她跟我说从此以后这也是我的家了。
有一瞬间我其实觉得就这样也挺好，我看着显儿，显儿也甜甜地看着我。
好像……真的很好很好。
可是，显儿握着我的手，郑重其事地对我说。
“小梅，今后，不许再叫显儿了，叫如燕。”
好俗的名字，好俗套的弃暗投明的剧情。
“虽然很俗，但是我喜欢，我再也不想做原来的苏显儿了。”
我怔了一瞬，只一瞬，短暂到狄如燕甚至没有注意到我几乎失态的表情。
可我很快收敛起自己的情绪，依旧笑着看向她。
“我理解。”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这样说。
于是如燕又笑了起来，她欢快地对我说：“如燕这两个字是够俗的，可是小梅这个名字就不俗吗？”
在少女闺房的笑声中，我想也不想就回答：“梅有铮铮傲骨，哪里俗气？”
可这短暂的反驳很快就被我们两个的打闹所掩盖，就连我也没有想起，这到底是谁同我说过的话了。
第二天一大早，如燕就在门口挂了个新做的风铃，上面有两块木牌，一只刻着春燕，另一只刻着梅花。如燕对我说，现在，这里就是如燕和小梅的家啦。
是啊，我点头，这里是如燕和小梅的家了。
可是，我心里还有半句没有说出口。
显儿，都说冬去春来，可等燕携春来的时候，那属于寒梅的冬天也早就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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