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过先前计划好了装扮成乞丐突然出现在郭靖和黄蓉面前,看他们是何种反应,怎么对待他这个小叫花子。那场景他在脑海里想了几十上百次,没想到竟然在半路上被郭芙识破了他的伪装。
杨过见事已至此,也装不下去了,索性承认:“郭姑娘,好久不见。”
少年人相貌变化最大,即便郭芙和大小武兄弟一同长大,时常见着,她也能看出大小武兄弟和小时候的不同,更何况郭芙和杨过多年不见,认不出是常理,郭芙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认得杨过。
她随即回想起小时候他们四人在桃花岛打斗吵闹,彼此都有龃龉,不知杨过对他们三个阴阳怪气是否是还记得昔日之仇?这样一想,她便把先前的怒气全抛开,再一看,杨过身上脏兮兮的,左眼肿了,一副穷困潦倒的样子,心头不禁泛起淡淡的怜悯之情。
郭芙轻声说:“杨哥哥,真是你啊。你怎么......怎么穿成这样?全真教没给你做衣服吗?”
杨过听她问起全真教,抬眼看了看郭芙和大小武兄弟三人的神情,均无异样,他心想:“赵志敬那狗贼没敢跟郭伯伯告状,他们都还不知道我早已逃出全真教,拜在古墓派门下了。”
杨过正想随口胡诌是下山办差事的,但又一想,他方才跟郭芙他们三人都说了想去见黄蓉,再说奉命下山办事,岂不是前后矛盾露馅儿了。
他自小在市井打滚长大,胡诌那是看家本领,他也不懂为什么在郭芙面前,脑子似乎僵住了,就是想不出妥当的说辞。
不过,好在郭芙只是客气一二,并没有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她继续说道:“杨哥哥,你是不是跟你师傅走散了?你师傅,还有全真教的郝大通郝道长、孙不二孙道长,甄志丙甄道长都要去大胜关参加英雄宴,你是跟他们一起下山的吧。”
郭芙无意中替杨过解了围,杨过松了口气,顺着她的话说:“是啊,路上遇到点麻烦,我们走散了,幸好遇到了丐帮兄弟。”
郭芙左右一转,对大小武兄弟扬了扬下巴,很是得意,看吧,她猜对了。武敦儒和武修文总觉得杨过有什么不对劲,但又想不出哪里不对劲。他们向来是顺着郭芙的,都摁下疑惑,不多说。
郭芙又道:“杨哥哥你想见我妈妈和爹爹,直接回来就好啦,何必混在丐帮里呢。爹爹前些天还提起你了,说过些日子去全真教看你。”
杨过听她这么一说,顿时冒出一股冷汗,心道:“郭伯伯去了全真教,发现我早已叛教,还不知会如何对我。”他几下一琢磨,便决定要趁着这次见面的机会,先赵志敬一步跟郭靖和黄蓉说清楚,不给赵志敬倒打一耙的机会。
杨过心头大定,有了闲心跟郭芙开玩笑:“我这些年在全真教瞎混日子罢了,没学到什么本事,连喂雕也不会,我冒然上门,郭伯伯和郭伯母不得把我打出来啊。”
武敦儒和武修文听出他话里的讥讽,脸色一沉,武修文喝道:“你说什么呢。”
杨过笑道:“我说我没本事,武兄急什么?”
郭芙在杨过和武修文之间看了看,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吵起来了,她不喜欢听人吵架,当下拍了拍桌子,制止他们继续吵下去。
“好啦,吃完了吗?我们要赶回大胜关,不能再耽搁了。”
武修文脸色回暖,轻声对郭芙说:“芙妹说得对。我吃饱了,我先去牵马。”
杨过“哼”一声,十足的讥讽。
郭芙道:“杨哥哥,你跟我们一起上路吧,免得你又走丢了。”
杨过压了压向上扬的嘴角,淡淡道:“我都行,随你。”
郭芙、杨过和武敦儒从庙里出来,武修文牵着自己的那匹马和小红马,后面跟着武敦儒的马。武修文对郭芙笑道:“芙妹,出来得正好,我把小红马牵来了。”
武敦儒道:“芙妹,用我送你的那根马鞭吧。”
郭芙自来是把大小武兄弟摆布得团团转,这二人为她鞍前马后,她心安理得。她正要上马,忽然想到杨过没有马,问道:“杨哥哥,你没有马,怎么办?”
杨过道:“谁说我没有马?”他吹两声口哨,只见一匹黄毛瘦马从庙后面跑出来,到他身边停下。
这匹黄毛瘦马瘦得实在不像样,两扇肋骨高高凸起,四条腿宛若枯柴,毛皮稀稀落落,生满了癞子,是一匹癞皮马。
郭芙心想:“这匹马还能骑吗?”她自幼见过的马都是好马,第一回见这种癞马。她道:“杨哥哥,你要骑这匹马赶路?”
杨过原本不觉得这匹癞马有什么丢人的,它看着虚弱,但实际上精力充沛,步履如飞。杨过很是喜欢这匹癞马。但郭芙这无心一问,又令杨过自卑自伤,再一看大小武兄弟的坐骑,虽比不上小红马那般雄姿勃勃,也是良驹。
他偏过头,不去看郭芙和大小武兄弟是什么表情,轻视也好,嫌弃也罢,他不在乎。他施展功夫,轻巧上马,骑马走在前头。
郭芙见这癞马还能真驮人,也不多说,骑马赶了上去。
郭芙道:“杨哥哥,全真教怎么样?好玩儿吗?我还没去过终南山呢。”
杨过心里烦闷,不想跟她说话,装作没听到。
郭芙丝毫不知她又把杨过得罪了,杨过不回答,她以为是风大,他没听清,她赶着小红马到杨过身边,和他齐头并进,又问了一遍。
杨过道:“你没去过终南山?”
郭芙点点头:“好玩儿吗?”
杨过忽地笑了:“好玩儿。漫山遍野的花,什么花儿都有,看都看不过来,编成花冠,你戴十年八年都戴不完。”
郭芙已经不记得她和杨过在破窑初见时,使唤杨过给她摘花编花冠。她哈哈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戴什么花冠。都做成花冠,几天就枯萎了,哪儿能戴上十年八年。”
杨过心道:“郭伯母聪明绝顶,女儿却没学到她分毫,竟然如此单纯。”他又说:“山上还有很多蟋蟀,我捉到过一只,个头这么大。”他伸出大掌,“这要是拿出去斗蟋蟀,打遍天下无敌手。”
郭芙听得起劲,也不记得小时候斗蟋蟀,她赌气把杨过的那只“小黑鬼”踩死,杨过打了她。她兴致勃勃,连声追问,杨过说了一些趣事。
他在全真教没过几天好日子,对全真教没半点好感,每天都想着怎么逃出去,自然记不清在全真教的日子,郭芙问起,他便拿在古墓派替代全真教作假。
小龙女在绳子上睡觉,他便说赵志敬在树上睡觉;古墓里漆黑一片,暗无天日,他便说全真教的练功室在地下十八层;古墓里有一张寒玉床,他便说全真教后面山上有一汪寒潭......
郭芙听着,格格地笑。虽然她江湖经验少,但她跟在郭靖和黄蓉身边见识太多,她知道杨过有些话是瞎扯的,但听着就是有意思。
郭芙和杨过骑马在前面,相谈甚欢,武敦儒和武修文紧紧地跟在后面。若是眼神能杀人,杨过身上早已是千疮百孔了。
四人在半夜赶到大胜关,城门未开,他们在城外找了片林地小憩,待到天亮,城门开了,他们再回陆家庄。
四人分别找了四棵树靠着睡觉,武敦儒和武修文守在郭芙两旁,杨过选了一棵离郭芙较远的树坐下。
这是郭芙头回在荒郊野岭过夜,有些兴奋,睡不着。大小武兄弟累极了,都睡着了,发出轻轻的鼾声。
郭芙靠在树上,百无聊赖地左看右看,看看树,又看看天,不经意间她的视线落在杨过身上。
睡着的杨过卸下了白日的防备,看起来不似那般阴冷。他生得好,五官俊秀,脱去了小时候的稚气,多了几分英挺。
忽然,杨过睁开眼,不期然地和郭芙的目光撞在一起。郭芙迅速闭上眼睛装睡,她好像听到了杨过低低的笑声,又好像没笑,只是风声。
郭芙一颗心砰砰乱跳,几乎要跳出胸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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