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越发清晰，让哪吒觉得既荒谬又隐隐觉得这或许就是真相。以杨戬那执拗的性子，为了在乎的人，确实可能做出任何事。
杨戬和小金乌就在这凌霄宝殿门前，展开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恶战，刀来戟往，身影交错，速度快得只剩残影，转眼间便已交手不下百余回合。
瑶姬、慈航、嫦娥此时也已赶到，却都默契地停在远处，神色凝重地观望着这场战斗。
弱水也悬浮在半空，冷眼旁观。对她而言，杨戬破坏了水德星君在蜀地的布局，而小金乌则活活晒死了她的好姐妹，简直手心手背都是刺啊，她巴不得他们两败俱伤。
小金乌越打越是心惊，他只觉杨戬的法力仿佛无穷无尽，招式更是玄妙无比，自己已然拼尽全力，却依旧被稳稳压制，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眼见小金乌即将支撑不住，凌霄宝殿里面传来一道威严而冰冷的声音。
“哼！小金乌，退下！让他进来——”
“孤，倒要亲自看看，这个孽障，今日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小金乌闻言，脸上闪过一丝不甘与屈辱，但终究不敢违抗，狠狠瞪了杨戬一眼，奋力格开一击，借势向后飘退，收住神通，让开了道路。
杨戬持刀而立，周身杀气未敛，信步踏入这象征着三界至高权力的凌霄宝殿之中。
哪吒握紧了火尖枪，随时准备在情况失控时冲进去接应。
凌霄宝殿内，气氛肃杀到了极致。
玉帝高踞于九龙盘旋的金椅之上，身穿玄色十二章纹冕服，珠旒垂落，目光冰冷而充满了威压。
他俯视着殿下傲然挺立的杨戬：“孽障！你母亲思凡下界，触犯天条，而你，更是天庭通缉的要犯！此番不自量力闯上凌霄宝殿，可是自知罪孽深重，前来投案伏法？”
殿内列班的众仙卿个个低着头，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丝毫声响。然而，一些胆大的仙官，目光却忍不住在玉帝和杨戬之间偷偷流连，心中暗自惊叹，抛开恩怨不谈，这甥舅二人，眉宇间的轮廓气势，竟真有几分说不出的相似。
他们默不作声，暗暗期待这场皇室家务事后续发展。
瑶姬、慈航、嫦娥等人也已悄然进入殿内，站在众仙前列。她们眼神中充满了担忧，但也格外好奇，他究竟为何敢如此大胆？
就连一向胆大、曾以“云华”身份委婉劝阻玉帝、暗中庇护杨戬的瑶姬，此刻也觉得杨戬此举过于疯狂。
她们虽忧心忡忡，但在玉帝明确表态前，也不敢轻易出声介入，只能静观其变，准备随时应对可能出现的变故。
面对玉帝的质问和满殿仙神的注视，杨戬抬起头，目光坦然迎上。
出乎玉帝预料，他眼中此刻竟没有刻骨怨恨，也没有冲动失控的怒火，唯有一片深不见底、古井寒潭的沉静。
他挥动手中的三尖两刃刀，刹那间，空中泛起一阵暗金色的涟漪，凝聚成水镜，挂在凌霄宝殿中央。
水镜之中，光影流转，首先映照出的，是殷商治下，凡间百姓的惨状。因连年征战，田地荒芜，饿殍遍野，无数黎民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在苦难中挣扎呻吟。
紧接着，水镜波纹一晃，出现了从各方国虏来的战俘，他们身受炮烙、刖足、剜目等种种酷刑，肢体残缺，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浓烈的怨气冲天而起，几乎要染黑镜面。
最后，水镜再次波动，映出了最为触目惊心的一幕。那些被选为祭品的殷商贵族，被剥去华服，如同待宰的牲畜般清洗干净，**着被摆上巨大的祭台。大祭司正高举双手，吟诵着献给昊天上帝的祝祷词，祈求上天“享用”这些祭品。
这些画面**裸地展现在庄严肃穆的凌霄宝殿之上，众仙内心剧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杨戬……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将如此敏感、天庭各势力布局的凡间政事，以如此直接、残酷的方式，摆在台面上？这几乎是指着玉帝的鼻子，质问他所认可的“天命”为何会带来如此暴行！
许多仙人都知道，玉帝既认殷商为天命所归，殷商便享有天庭气运庇护。之前也有传言，玉帝早就吃过人肉，殷商如此供奉，或许阴差阳错摸中了他某些不为人知的“喜好”？
殿内没有神仙敢吭声，只有水镜中传来的隐约哀嚎和祭司的祷文在回荡。
果然，玉帝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周身散发出的威压让整个大殿的温度都骤降了几分。他强行压下怒火，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孤在问你，认不认罪？你放这些画面，意欲何为？这与你有何干系？”
杨戬面对玉帝的怒火，依旧不卑不亢，声音清朗：“杨戬今日，并非为私怨而来，乃是为天下苍生，讨一个公道，伸张一份正义！”
他抬手指向那面仍在展示人间惨状的水镜，目光灼灼地逼视着玉帝，一字一句，如同惊雷炸响在众仙耳边：“杨戬想问问高踞九重天的昊天上帝——这就是你所认可的，‘天命所归’？昊天上帝所为，就是以一己之私欲，妄加干涉凡间朝代更替？陛下可认罪？”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众仙面面相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竟敢让玉帝认罪？
哪吒在殿外听得目瞪口呆，心中却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强烈的佩服。
就连瑶姬也默默注视着杨戬挺拔的背影，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此人居然……比她想象中还要胆大包天，而且这份心性……他究竟遇到了何等机缘，才能在这般年纪，便孕育出如此近乎“圣贤”般的胸怀与胆魄？
她第一时间排除了这是受金雪柳刺激的可能性，更倾向于他得到了某种大道传承。
玉帝的目光阴沉得可怕。他极好面子，殷商搞出如此荒唐血腥的人祭，本就让他有些被动，他本打算暗中派人查清是谁在引诱商王，再悄无声息地处理掉，维护天庭和他自身的颜面。
却万万没想到，这个他一直视为蝼蚁、视为家丑的外甥，竟如此迅速、如此直接地将这脓疮捅破，公之于众！他确实小看了他！
在一片死寂般的压抑中，玉帝的声音再次响起，手指敲打着金座的扶手，没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哦？那你想要孤如何？”
杨戬毫无惧色，沉声回应，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打在众仙心上：“立即降下天帝诏书，公告三界，痛陈己身失察之过，认下滥施神权、引导战乱，致使生灵涂炭的罪过。”
“此外，天庭需立即下令，将所有参与商周战争的各方势力尽数召回、撤离。凡间之事，理应由凡人自行抉择、解决，天庭不得再妄加干涉。”
这下，不仅玉帝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殿内许多原本事不关己、甚至打算在封神之战中攫取功德或扩大势力的神仙们也纷纷面露不悦。
杨戬此举，不知道断了多少人的谋划！
凌霄宝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紧张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玉帝身上，等待着他的决断，而这决断，或将影响三界未来的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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