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心绪翻涌之际,玉帝已重新拟好旨意。但见万千流光自九霄散落,如星雨般坠向下界。
此刻殷商正值人祭大典。金雪柳与羿秋、周琅隐在暗处,屏息观察着祭坛动静。申公豹正严格监看祭品,对那些原是贵族的祭品格外严苛,三人只得按兵不动。
帝辛携苏妲己登上祭坛高台,王公大臣与能人异士紧随其后。
忽然间,苍穹变色,乌云蔽日,狂风卷着雷鸣直压而下。一道刺目雷霆直劈苏妲己,她急令侍卫护驾,自己闪身躲避。
雷霆中传来威严呵斥:“苏妲己,你罪孽深重!”随即诏令所有下界神仙即刻返回天庭。
“我不知道……我只是顺应天命……从未结识什么混沌恶神……”苏妲己勉力辩解,奈何天雷接踵而至,很快她便气息奄奄,连开口都艰难。
帝辛目眦欲裂,挣扎着要冲上前,却被侍从死死拉住。他仰天嘶吼:“昊天,我待你从无半分不敬,今日献上的皆是纯净的魂魄。这点供奉原是女娲娘娘示下,你安心享用便是。若还不够,我愿献上更多灵魂,只求你放过王后!”
这番言语反让玉帝面色更沉,天雷愈发凌厉,苏妲己甚至显出狐妖原形。
帝辛忽然爆发出惊人力量,挣脱束缚扑到苏妲己身上。奄奄一息的狐妖连睁眼的力气都已失去,天雷却因他不要命的抵挡骤然止息,似有顾忌。
申公豹目睹此景,心中惊慌。他多数消息都得自九尾狐族,自己所做之日他自认比苏妲己过分多了……天庭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今玉帝清算狐族,他说不定比苏妲己还要惨。他悄悄后退意欲遁走,然而玉帝的召回令言出法随。他挣扎不过片刻,便被一道流光卷向九重天。
再睁眼时,他已匍匐在凌霄宝殿。放眼望去,俱留孙、土行孙等散修,玉鼎、太乙等阐教门人,连昴日鸡、赵公明与三霄姐妹等天上神君都如撒豆般散落殿中,下坠的姿势不一,众人乱成一团。
他们发现己身情况,均是战战兢兢。原来竟是西王母回归了,玉帝对天庭法度极为重视,而西王母执法最严,今日怕是难逃重责。
最开始到底谁传的玉帝厌恶姬周要鼎力助殷商灭周?玉帝的心意难测,瞬息万变!
最后两道流光滑落殿内,现出太白金星与小凤凰的身形。
西王母眸光骤冷,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话来:“李长庚、姜灼,连你们也去下界凑这热闹?”
太白金星面上堆起惯有的笑意,悄悄将小凤凰往身后拉了拉,拱手应道:“娘娘明鉴,我们不过是……恰巧路过,看个热闹,绝无参与纷争之意。”
西王母冷哼一声,目光对准小凤凰:“姜灼,那你跑到岐山叫什么叫?”
姜灼不满地嘟囔道:“我叫几声怎么了?哪有鸟儿不亮嗓子的?”
“小凤凰情绪失落叫几声也没问题嘛。”太白金星连忙解释:“小凤凰执着下界找元凤和皇凰的转世……”
元凤和皇凰早已寂灭,他这话也是想提醒姜灼她的父母亲不在,如今的天庭可不是她叫嚷的地方。
姜灼脸上气鼓鼓的,但还是分得清轻重,低头安静下来。
西王母闻言,则没再追究。
太白金星见状,话锋一转:“恭喜天尊,你能回来协助陛下整肃天庭,平息神界党争内斗,实在是英明之举哈哈哈……”
他素来不喜厮杀缠斗,先前相助姬周,也是因有人挑动殷商灭周之故。西王母此番雷厉风行,倒是正中他的下怀。
只是,玉帝旨意中提及的“混沌恶神”,让他心头一紧,不由微微蹙眉。
当年昆仑山跑了十万恶神,被西王母抓回一部分,他也帮着斩杀了一部分,剩余那些着实麻烦。
只不过……太白金星伫立殿中,凝神沉思,等到玉帝解除了他们两人的禁锢,姜灼拉着他坐在高处,他才回过神来。
“长庚,想什么呢?”姜灼轻声唤他。
他摇摇头,饮茶平复心情,余光则掠过各位大神身上。
殿下众仙之中,属阐教弟子最多。元始天尊目光垂落,扫过自家门人,面色显而易见地沉了下去。但玉帝法旨已下,他纵有回护之心,此刻也绝不能公然抗命。
在他另一侧,是截教的通天教主,昔日尊号为灵宝天尊,因与元始理念不合,方才自立门户。
通天教主默然审视全场,发觉自家弟子被羁押者寥寥,嘴角牵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太上老君依旧是一派超然物外的模样,手持拂尘,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殿内这番风云激荡,尚不如他丹炉中的火候紧要。
佛家的如来尊者,初时尚显从容,见最喜欢下界掺和的慈航早就随着瑶姬进来,端坐于殿中,略感宽慰。
然而当他目光触及下方的普贤与文殊时,眉头不禁微蹙。他早已警示过二人,大劫将至,当静守己身,为何还是卷入其中?再看那金蝉子,周身因果缠绕,更是令他心中暗叹。
菩提尊者则全然是一副置身事外的闲适姿态。他早已离开佛家,自成一格,此刻正伏于案前,专注于笔下文章,偶尔抬眼扫视众仙百态,颇觉有趣,仿佛在观摩一场与己无关的大戏。
这些被强行召回天庭的仙神,皆被玉帝施法禁锢于凌霄殿内。待看清都是哪些人后,众仙的目光,又不约而同地投向了杨戬唤出的那面水镜。
镜中景象,依旧是人间祭坛。
帝辛仍死死地将苏妲己护在怀中,他眼中的神色,已从最初对昊天的敬畏,化为了刻骨蚀心的怨毒。
苏妲己气息微弱,命若游丝,他惊惧交加,全然不知该如何挽救,只能一面发疯似的嘶吼着催促御医,一面抬头向天,发出最恶毒的诅咒与谩骂。
那一声声对天帝的诅咒,清晰地回荡在庄严肃穆的凌霄宝殿之中。满殿仙神个个屏息垂首,没有敢在此刻抬头,去窥探玉帝陛下的神色。
玉帝脸上无喜无怒,仿佛只是听着微不足道的虫鸣。
他指尖微不可察地一动,一道无形的法则之力降下。祭坛上,苏妲己奄奄一息的魂魄瞬间被强行剥离了躯体。
帝辛察觉她呼吸已绝,最后的生机彻底断绝,他哀痛万分,心跳似乎被狂潮席卷,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哀嚎。
藏在暗处的金雪柳看着这一幕,不断地捏着自己的手指,内心天人交战。
她曾见过苏妲己与帝辛,那时他们虽带着倾覆天下以托举殷商的野心,内心却也尚存光明,不似会行此悖逆之事。如今玉帝降旨,直指苏妲己勾结混沌恶神……可真相果真如此吗?
而且一想到自己与穷奇的关联,她更是眼前一黑。
此刻,她不由生出几分想要探明混沌恶神的意图。
玉帝骤然发难,天上定然正在进行着不为人知的博弈,而苏妲己,极可能就是各方势力默契下被推出来顶罪的弃子。
救下她,或许就能揭开她身上的谜团,甚至追查到混沌恶神以及穷奇的动向。
主意既定,金雪柳不再犹豫,当即催动混沌庚金诀,试图牵引苏妲己逸散的魂魄。
然而,她立刻察觉到不对劲。苏妲己的魂魄似乎并非自然离体,更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外力强行拉扯出去。这个发现让她脊背发凉,如坠冰窟。
九天之上,玉帝立刻察觉到竟有人胆大包天,敢在他手下抢人?
他心念一动,意图引雷霆直接击碎苏妲己的魂魄。
然而,拉扯魂魄的力量似乎反应更快,以坚不可摧的力量罩住了苏妲己残存的魂魄碎片,竟在玉帝的含怒一击下,硬生生保住了她最后一缕微弱的元神。
金雪柳不知者无畏,立即抓住对方松动的机会,与身旁的羿秋默契联手,灵力细密如网,迅速将苏妲己那缕受创的元神收拢过来。
周琅见状,毫不迟疑地扯下自己身上太上仙藤的两片叶子,将其灵魂碎片包裹起来,柔和的生机之力注入,滋养着即将溃散的元神。
金雪柳顺势催动庚金之力,凌空炼化那两片仙藤叶。只见金光流转间,叶片化作一只古朴精致的木质宝盒,恰好将苏妲己的魂魄安然盛放其中。
做完这一切,金雪柳、羿秋、周琅三人相视一笑,紧绷的心神稍松,脸上俱是豁然开朗。
玉帝硬生生看着自己的目标被夺走,还是在自己亲自出手的情况下,更甚者是在众仙瞩目之下!
他顿时恼羞成怒,天空瞬间雷云翻涌,比之前更加狂暴的雷霆,如同天道之鞭,悍然劈向金雪柳的藏身之处。
“大胆狂徒,竟敢窝藏天庭要犯苏妲己的魂魄,速速交出来!” 雷霆之中,夹杂着玉帝威严震怒的呵斥,声震四野。
下方,原本陷入绝望的帝辛被这雷霆和呵斥惊醒。他猛地擦去脸上纵横的泪痕,抬头望向天雷怒劈的方向。
只见那为首的女子,面容虽被一张黄金面具遮掩,身影却透着一股决绝。
他不认得她,但在这一片绝境中,她是唯一出手,并成功保住了王后一丝魂魄的人。
希望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微光,帝辛毫不犹豫,推开试图搀扶的侍从,对着金雪柳的方向,竟屈下帝王之膝,郑重跪拜!
“多谢仙子……”他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她恐怕更可能就是玉帝口中的“混沌恶神”一党。
但他已顾不了那么多,只要能救回王后,与魔同行又何妨?他立刻改口,声音嘶哑却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多谢混沌神君,请受孤一拜……若神君能救活孤的王后,孤愿以此身、倾尽所有,以报大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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