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道熟悉的身影穿过宫门廊柱走来时,金麒麟已经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来人轻轻摘下面具,露出金雪柳清丽的面容。
“雪柳姐姐!”金麒麟像只欢快的小鸟,提着绯色裙摆快步奔去,广袖如烟霞翻飞,顺势一把抱住金雪柳,将脸埋在她肩头,鼻子蹭了蹭她的衣衫。
她因为金雪柳赠的一枚妖丹得以开通灵智,一看到她便觉得亲切。
金雪柳温柔地抚过她略显凌乱的发丝,语气里满是怜惜:“看到你还活蹦乱跳的,我就放心了。”
她稍稍退后,仔细端详着金麒麟的脸庞,她化形后的样貌很美,难怪那只金毛犼如此痴迷。
不过她眉头渐渐蹙起,心疼道:“从前你还是小狗狗时,身子多壮实多么精神,如今居然清减成这样了。”
金麒麟不好意思地蜷了蜷手指,有些不好意思道:“姐姐见笑了。我还好,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我只想尽己所能,让这场战事少些伤亡……”
她眼神失焦,目光望向远处,声音轻却坚定:“只要他们不放弃,我就会坚持到底。”
因为知晓商周之战的结局,加上她属于蜀国,蜀国也在征讨殷商的行列,金雪柳轻叹一声,握紧她的手,不由劝道:“可是如今帝辛失了民心,单凭你一己之力,如何能挽这将倾之厦?”
“就像姐姐不信昊天的审判,执意救下苏妲己一样。”金麒麟抬眼直视着她,眸中闪着执拗的光:“谁不知道殷商受了天罚?我也不愿眼睁睁看着殷商在天神的摆布下覆灭。即便结局已定,我也要争这一线生机!”
她如此决绝,像一块坚硬的大石头,金雪柳说不动她,渐渐歇了声音。
静默在两人之间流淌。这时金麒麟才注意到,随金雪柳同来的还有几道熟悉的身影。当她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人身上时,顿时愣住了。
“琅哥?”她惊喜地向前迈了一步,却又迟疑地停住。
周琅身上散发着陌生的草木清气,与她记忆中截然不同。她轻轻抽动鼻尖,像从前还是小狗狗时那样仔细嗅了嗅,困惑地歪着头:“你……当真是琅哥吗?”
周琅温和一笑,袖间若有似无地飘出几片青翠的藤叶。
但他被金麒麟凑近轻嗅的动作弄得有些窘迫,不自然地侧了侧身,苦笑着解释:“当然是我。只是这副身子早已不是从前。我的肉身被三首蛟啃食殆尽,如今与一株太上仙藤融为一体,倒也算因祸得福。”
“这何止是因祸得福,简直是脱胎换骨了。”梅志奇笑着走近,看向金麒麟的目光充满慈爱,仿佛她还是当初那只活泼的小狗:“你雪柳姐姐一直惦记着你们。她以为你们遭遇不测,特意去地府翻查生死簿,得知你们尚在人间,便想将你们找回,但是一路上发生了太多事。”
他说着,顺手将身后一个身形单薄的少年轻轻推到前面:“还有,鬼晨也来了。”
那少年面色苍白,眼底泛着青黑,整个人笼罩在一层阴郁之中,看着金麒麟,他心情似乎不是很好,只轻轻嗯了一声。
金麒麟有些失落,原本在金部落,这少年虽然沉默寡言,但看到小黄狗还是带着温柔的笑意的。
梅志奇轻声解释道:“天罚中提及的那颗七窍玲珑心,原本是他的,被人剜去献给了帝辛……所以他对殷商,难免心存芥蒂。”
金麒麟了然,低着头,有些愧疚,助殷商之心首次出现动摇。
鬼晨双唇紧闭,忽而轻咳一声,因为失了七窍玲珑心,后来换了奎木狼之心还未融合好,他发言有些艰涩:“我还好,幸有琅哥一直以仙藤的生命之力护住我性命……是天上下凡的广成子和赤精子挖了我的心献给的帝辛。他们的仇,我自己报,不会强求你与我同仇敌忾。”
顿了顿,他又道:“如今苏妲己灵魂破碎,只有微弱意识,要此事是否与她有关,等她醒来,我在做打算要不要除掉她……我不会随便迁怒整个殷商,还有你……”
金麒麟眼眶一热,突然上前紧紧抱住他,听着那陌生的心跳声哽咽道:“对不起……”
金雪柳在一旁默默看着,忽然感受到一股窥视感,这种感觉她曾在应付天罚时感受过,莫非是有天神在看着他们?而且似乎不是一个两个……那种探视的视线,太密集了。
她忽然有些心惊肉跳,又有些期待,他们在这里,趁着那些神仙都在窥视的实际,将天庭干过的那些缺德事有意无意地说出来,他们会是什么表现呢?
看上去那么护短和团结的的龙族都能分为几个派别,更何况聚集了各种势力的天庭了,他们得知这些事,自然就有互相攻讦的理由,他们之间的明枪暗箭应该很精彩。
于是她干脆让周琅将弱水与三首蛟勾结在一起,水淹蜀地,一直到得以与太上仙藤融合之事说出来。
当金雪柳的身影出现在水镜中,天庭众仙的视线立刻从姬周转向了殷商这边的景象。
他们先是惊讶地发现金雪柳竟与金麒麟相识,待见到周琅身上的太上仙藤时,更是震惊不已,纷纷偷眼看向太上老君。
“那不是老君精心栽培的葫芦藤吗?”一位仙官低声道:“怎会落在此人手中?”
昴日星官与俱留孙对视一眼,恍然大悟:“难怪我们对这葫芦藤毫无办法,原来是太上仙藤!”
太上老君却依旧神色淡然,仿佛那被夺走的并非什么珍贵之物。倒是他身旁的大青牛愤愤不平:“小偷!原来是此贼偷了老君的宝贝!奎木狼去追查时不但玩忽职守,还调戏仙子,败在此人手中实属活该!”
不少神仙倒不关心太上老君的仙藤,毕竟那也不是自己能拥有的,只是开始暗中在心里盘算:奎木狼和参水猿的星君之位空缺,玉帝迟早要遴选新人顶上。星宿神职虽然忙碌,但地位尊崇,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
哪吒则暗自思忖,周琅这般以仙藤重塑肉身的方式,倒与自己的莲花化身有几分相似。
当听到鬼晨提及七窍玲珑心之事,众仙更是兴致勃勃。那颗心此刻正摆在西王母身旁,尤其还牵扯到混沌恶神。
得知是广成子和赤精子挖了他的心,众仙齐刷刷望向二人。
广成子和赤精子慌忙出列跪下:“陛下明鉴,天尊明鉴!我们只是看不下去。苏妲己入宫后,姜皇后无故被废,她的两个孩子实在可怜,我们便收了他们为徒。原本只是想栽赃给妲己,离间他们,同时提醒商王苏妲己是狐妖,会食人挖心。没想到苏妲己为了自保,竟说是祥瑞显现……混沌恶神一事,我们确实不知啊!”
杨戬冷笑道:“你们这些神仙,在凡间耍的手段还真是精彩。”
既然二人已经招认,西王母皱眉沉思片刻,下令将二人处以一百雷鞭,随后关禁闭。
这个处罚让众仙议论纷纷,虽然大家都被困在凌霄殿中,但能吃到这么多瓜,倒也不算无聊。
太白金星看着阐教的广成子和赤精子的所作所为,心里颇为震惊。按理说阐教门人在元始天尊教导下,不该如此草菅人命,这两人的行径实在不像阐教作风。莫非是受到了混沌恶神的影响?
他望向元始天尊,只见对方脸上露出少见的恨铁不成钢与痛惜之情。
而太上老君和通天教主的态度就颇为耐人寻味了。
太上老君昂首挺胸,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通天教主则事不关己般,看似在认真观看水镜中的景象。说来也怪,早先听闻九尾狐宣扬殷商天命时,分明是截教门人在殷商活跃,如今牵涉其中受罚的反倒是阐教弟子……
当周琅说出弱水淹没蜀地之事时,被点名的弱水顿时压力倍增。虽说此事得到玉帝默许,但此刻她必须站出来给各位天尊和神君一个交代。
更何况杨戬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连带着对少司命一同质问:“玉帝,请问蜀地有何过错?弱水勾结三首蛟和少司命发难,是自发所为还是奉了您的旨意?”
这种事玉帝自然不会承认。弱水和少司命同时出列行礼,弱水解释道:“启禀陛下、天尊,三首蛟之事与我们无关,我们当时也想擒住三首蛟。我们对蜀地发难,是因为当时封神榜将出,需要汇聚水汽形成大阵迎接封神榜出世,这才接了太阳星君的旨意前往蜀地倾倒弱水。但如此祸及无辜,我们甘愿受罚。”
“哼!”西王母拍案而起,没想到她刚回来,就接二连三听到那么多神仙违反天条之事,心里聚集的怒火终于达到极点。
还是在杨戬这个天庭通缉犯面前!还刚好被他抓住把柄?
哦对了,之前少司命居然还联合杨戬将她困在昆仑秘境对吧?所以她那么心虚?
杨戬及时退去弱水,尚有几分慈悲之心与功劳,这二位可真是令她窝火!
她只是不得不在昆仑秘境闭关,她们就当她这位刑罚之神不存在?就当天条不存在?
西王母眼中冒着火,当即道:“离开将弱水和少司命关进太上老君的八卦炉中烘烤七天,让她们好好反省!”她还是手下留情了,毕竟都是在天庭当差了很久的神仙。她们都是水行,用火烤是为了让她们难受,小惩大诫一番。
太上老君不介意炉里多两个人,淡淡地将她们收进炉里。
这还没完,西王母看向小金乌,小金乌心里咯噔一下,往后退了一步。
“天尊……”小金乌想了想还是替自己辩解几句:“其实是蜀地犯了错,按理说蜀王应当祭天,他们非要祭太阳神,我……”
西王母冷笑:“哦原来你是想讨好陛下?”
小金乌低下头,眼中划过晦暗。
“从今天开始,连续三个月,你从原来的用车御太阳,改为直接背着太阳飞。”西王母最终还是下了审判。
小金乌闻言,倒吸一口冷气,脸色有些狰狞,他身为身份敏感的先天帝之子,在天庭当差,本来天天点卯已经很累了,负责文书一事的替身又被他亲自废了……现在重新把他找回来,帮自己分担些还来得及吗?
西王母又看向冰夷,冰夷的淡定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慌乱。
“冰夷,是不是让你手底下管太多人,以至于你手底下的人还要和小金乌勾勾搭搭,你连她们做了什么事都不清吗?”西王母问道。
冰夷知道她正在气头上,想治自己一个管教不严之罪,也不解释,老老实实低下头认错。
没想到,西王母一下子就处罚得特别狠:“感觉我们水德星君法力高强,也不怕什么处罚,那就削减一下你手底下的人吧。赵公明和三霄姐妹,原本就属通天教主门下,如今再离开你这,回到他身边吧。”
赵公明和三霄姐妹闻言,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不敢表现,只矜持地领旨。
冰夷:“……”
就知道西王母回来会很麻烦,她到底怎么从封印中出来的?
他甚至怀疑是不是杨戬动了手脚,导致封印没封严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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