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琅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没事，我没跟你说过名字，而且我之前没有名字，这名字是一年前大巫给我取的，还不是很习惯……快过来，我们把这些小猪崽的身上也擦一擦，找个地方安放好，别让他们受凉，棚房的木板太旧了，也要更换。”
杨戬这一天基本上都在棚房里度过，周琅的话也变多起来，一边干活，一边介绍部落里的情况。
金部落隶属于蜀邦，坐落在蜀山的一处山谷，沿着金水江展开，得名于金水，部落定居在此处不知多少年，但已经更换过十五代老巫。
老巫即是部落首领，传说能沟通天地、占卜吉凶，本领非凡。每一任老巫去世之后，将由大巫担任部落首领，而大巫之下又有两位小巫，专门辅佐大巫处理部落大小事物。
之前为周琅出头的青衣女子，便是其中一位小巫，名为“金燃青”，以后若是再遇到，可以唤她“小青巫”。
“那大巫呢？”周琅奴隶出身，却受到大巫重用，杨戬不由好奇地问道。
周琅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可以叫她大巫、大柳巫，大概是因为我特别会饲养黑猪，大巫任命我当了部落里的牧正。我们这里粮食自给自足，但是缺布匹和铜矿，大巫经常亲自带队出发，用盐和茶去蜀邦都城换取布匹和铜矿，一去就是一两个月，这段日子暂时见不到她。”
杨戬默默记下，他此前不曾听说过蜀邦，更不知道有金部落存在。周琅救他一命，花费了不少药材，等他报答收留之恩，要出蜀山、寻找回家的路，寻找三妹，或许需要向大巫求助。
连续几天，杨戬跟着周琅在田地里走动、锄草，照看鸡鸭牛猪，不算劳累，但是过得充实，让他短暂屏蔽家破人亡之痛，但是对母亲和三妹的下落愈加忧虑。
杨戬劈完最后一根柴，周琅正好挑完水，放下扁担，赞叹道：“想不到你力气还挺大的，那么快就劈完了。”
“这斧头锋利，用得顺手。”杨戬掂了掂斧柄，淡定答道。
“汛期将至，明天我们去上游看一下大坝，如果大坝还完好无损，就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如果需要填补缺口，我们也要做好应对洪涝的准备。”周琅忽而皱眉，语气略微沉重。
翌日，两人走了六七里路，终于看到坝口。
两人各自查勘地形、测量水位，再次汇合，杨戬若有所思道：“这座大坝应该是多年前的，但比我想象中牢固许多，材质很坚硬，应该是用了一种很特殊的方法将石块粘合到一起。这里地势很高，下游平坦，又有一条渠分流，即使是大暴雨也能撑住。”
周琅很意外他能看出那么多门道：“你说的不错，这座大坝是大巫监制的，她选了这里，试了很多种方法，终于制造出最坚固的材料，五年前修建的时候，整个部落都一起出动了。你说的这些都很对，如果大巫在这里，肯定很赞赏你。”
杨戬终于露出那么多天来第一个放松的微笑：“我父母都是极善于治水的行家，在很多地方都修建了大坝。我母亲几乎无所不能，在她的影响下，父亲越发精于此道，后来父亲又教给我……”
谈起父母，杨戬眼睛里流露出怀念，但很快又变成悲痛。
周琅只当他想家，笑道：“原来是家学渊源，令人羡慕，我不知道我父母是谁，很多东西都是跟着大巫，琢磨了很久才知道。”
回部落的路上，周琅想起杨戬已经干了半个月的活，问道：“杨二，你似乎很想家，要回去吗？你身无分文，我攒有一些铜钱，可以当作工钱发给你。”
杨戬沉默一瞬：“我要回去，可是这里都是山，我不知道怎么走出去。”
“那你怎么来的？”周琅讶然，不过这里的山路确实不好走。
杨戬摇摇头。
“小青巫一向守在部落里，不会离开蜀山，你要想出去，那只能等白巫带队出去，或者等大巫回来后再次出去。我只知道蜀邦的方向，诶，对了，你家在哪里？”周琅问道。
杨戬刚要回答，忽然听闻一声犬吠。
他们的路竟被一只小黄狗拦住了。小黄狗看上去才几个月大，身形娇小，短短的绒毛上染着血珠，此刻正呲着牙冲他们叫唤。
而在它的旁边，躺着一位胸腔流血的老男人。
“是只疯狗？”杨戬皱眉：“或者它是想让我们救那位老人？”
他想走上前，却被周琅拦住：“别去，我闻到了妖气，那老人胸口的伤是妖力所致，心脏很可能被挖去了。那妖怪听到我们的脚步声，想引我们过去好偷袭，这条狗应该是在提醒我们前方危险，让我们别过去。”
“你是说有妖怪？”杨戬想到母亲是天神，那么世间有妖怪也不奇怪了。他沉下气来感受体内天眼的存在，但母亲保护了他们将近二十年，他并不会用天眼。
然而，周琅看上去极为镇定。只见他折下一根树枝，朝着老人右侧的灌木丛劈去，接着杨戬便听到一声惨叫，一只红色毛发，手臂长两米的妖怪跳出来：“凡人，你怎么可能……”
妖怪话没说完，两米长的手臂竟在周琅的击打下无法使力，眨眼间便被周琅抓住机会，树枝刺穿他的口腔，然后被牢牢地钉死在地上。
妖怪最后抽搐几下，现出原形，是只红狐狸。
杨戬震惊，耳边似乎有千军万马的嘶鸣声，但又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他抬头，目光熠熠：“凡人也有法力吗？”
周琅点点头：“大巫传授的，她说万物皆有灵性，洞知天地自然，可入玄境。”
自此，一个想了无数遍，却又不敢想，疯狂的念头在杨戬心里疯长。
他为什么只能逃避，依赖母亲的庇护呢？他应该学法力，去对抗。
周琅不知道杨戬心里的惊涛巨浪，兀自蹲下翻看老人尸体的情况，果然和他想的不差，野狐狸钟爱吃人心，老人的胸膛空了一个大洞。
小黄狗用头蹭了蹭老人的脸颊，呜呜地低声叫唤着。
“这位老大爷不是我们部落的，也不知来自何处？”周琅有些后悔：“不应该下手那么快的，应该多留那妖怪一会儿好好盘问他。”
杨戬将老人背在身上：“先找个地方把他安葬吧。”
两人将其就地安葬好，发现小黄狗一直在旁边跟着他们，眼睛湿漉漉的，显得十分可怜。也不知道它跟着老人经历了什么，或许是那妖怪嫌它太小，又正好碰上周琅，它得以幸运存活。
周琅抱起小黄狗仔细检查一遍，没找到任何伤口，摸着它的下巴：“那就带着你回去吧。”
回到部落之时，杨戬发现小黄狗已经趴在周琅的手臂上睡着了，正好压着他的狼头纹身。
杨戬用竹条编织了一个新的簸箕，又从周琅和其他人那里筹集了几块破布，铺上干草，把小黄狗全身清洗一遍，才放进去。
或许还是沉浸在前主人去世的悲伤中，小黄狗显得怏怏的，但很乖巧的配合两人对它的安排。
小家伙很聪明，没几天便守着鸡舍，赶走前来抢食的麻雀和老鼠，还抓到了两条悄悄溜进屋子的黑蛇，十分能干，而且精力充沛。
鸡鸭出笼，没事做的时候，它就默默跟在周琅或者杨戬的身后，观察着周围的新鲜事物，尾巴一甩一甩的。
有一天，小黄狗引起了路过的小巫金燃青的注意，金燃青被它可爱到，逮着它撸毛，还找来剩饭投喂。
不巧的是，她撸狗的样子正好被周琅看到，周琅“诶”了一声，惊讶地看着她。
金燃青缩回摸狗的手，想要装作无事发生走走开，却忽然瞥见周琅手中拿着一封信。
这封信所用的材质是淡黄色的纸。有一段时间大巫收集树皮、破渔网，浸入灰水各种倒弄，最后造出来这样轻薄的纸，写信、记账都十分方便。
以往她跟着大巫出去的时候，大巫会写一写路上的见闻，而她则喜欢一骑快马，独自往来于各个部落与蜀邦之间，传达物品信笺。可惜这次大巫出去，没带上她，让她好好休息。
她盯着周琅手上的信纸，闷声问道：“大巫居然给你写信，不给我写……信上写了什么？”
周琅将信纸递给她：“没什么，大巫说让我们安顿好部落里的事务，她这次带回来的布匹矿石很多，要多耽误半个月的行程。”
送走金燃青，周琅又遇到杨戬，想起上次查勘大坝时被中断的问题，他问道：“对了，我们上次说到，你是哪里的人氏？我问问小青巫能不能给你提前安排，把你送回去。”
“我来自小邦周，西岐人氏。”杨戬简短地说道，想起家人，他有些沉默。
周琅听后却是十分惊讶：“小邦周？周邦相比于蜀邦要大很多，不算什么小邦周，应该叫做大邦周，邦国的实力可堪与大邑商相较一二。”
他顿了顿：“其实，周邦也是我出生的地方，后来被卖到蜀邦，然后又被大巫买回来。我的氏来源于周邦。”
杨戬没想到两人还有这般渊缘：“那我们是老乡。”
周琅摇摇头：“你的出身一看就不差，而且，我更愿意这里是我的家。不过，难得见周邦的人来到这里，你有什么要求，我尽量满足。”
他不记得前往周邦的路了，这里也没有人去过周邦，想回去估计要在蜀邦都城中打听一番。
可是杨戬却说暂时不想回周邦。
杨戬面有难色，最后还是下定决心：“琅哥，我可不可以请教一下，该如何进入玄境，开启修炼之途？”
这几天修炼法力的想法在他脑海里不断翻腾，燃烧着他心里的熊熊烈火，天眼是母亲留给他的绝世神器，可他无法使用，内心是横也煎熬，竖也煎熬。
他现在唯一能求助的人，便是眼前的琅哥。
杨戬的眼神中带着浓厚的仇恨。这样的眼神，周琅被关在笼子里被发卖之时，见过的太多了。
不过周琅没有问他有什么仇恨，只将自己的经验告诉他：“竭尽所能感受苍天与大地，当你感受到一点灵光出现在丹田之时，便算入了门，这个过程要靠你自己。”
【小黄狗×1】[害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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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蜀川入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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