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秋,幸而有你。”金雪柳调息片刻,哑声道,“总算解决了。”但想到一日之内折损众多士兵与好友梅志奇,悲恸再次涌上心头。
羿秋知她所思,缓声道:“我们已为他们报仇。这妖物,我定要它永世不得超生!”
说罢,她行至船舷,将“百宝袋”连同其中粉末尽数抛入海中,拍了拍手道,不由笑道:“此海域诡异,留这个妖物在此,正好让它们互相祸害吧。”
二人相视,眼中尽是历经波折与哀伤后的坚定。
大海航行的第二日,就在这般惊心动魄中度过。
大海航行第三日伊始,相较起来竟显得异常平静,但众士兵已经没心情看海了。
羿秋专注于罗盘与海图,指挥底舱士兵摇橹,小心避开暗礁。
忽地,船外一声闷响及水花声打断了她的专注。
神识一扫,原是一头大鲨鱼撞上了船身,坚固的船板将其表皮震裂,周围海水泛起暗红。
她叹了口气,正欲收回神识继续调整罗盘,那罗盘指针却倏然断裂,刺破了她食指。
她并未在意这小伤,只是心疼这自制的罗盘——其上八卦方位铭刻精准,中央用作装饰的琉璃澄澈明丽,她一向用得极为顺手。
她凑近查看琉璃表面,映出她自己的面容。她一直对自己与金雪柳有五分相似的容貌感到惊奇,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正思忖间,她却未察觉琉璃中倒影的嘴角正逐渐勾起一丝狰狞。
一阵阴风无端拂过,她忽然脊背一凉,四下张望,却听见一道极富魅惑的女声:“想知道你为何生来便精通造船航海吗?你是否也曾怀疑过自己的身世?与金雪柳如此相像……说不定,你们是亲姐妹呢……呵呵呵……转过头来,我告诉你……”
这是自己时不时会发呆思考的问题,经它一问,求知欲如野草般疯长,心痒难耐。
羿秋鬼使神差地,大胆回过头。
只见她的罗盘被一道银光笼罩,血色的妖瞳赫然浮现其中!她的瞳孔骤然收缩,一道灰芒闪过……
金雪柳此时仍对羿秋的遭遇一无所知。梅志奇死后,伙食只得从幸存士兵中找人接手。幸而那个名叫季蛉的士兵恰好会做饭,任务便落在他身上。
他蹲下身揭开桶盖,正要舀水,却发现水面浮着一层诡异的银光,宛如月光倾泻。可舱内何来月光?
他眉头紧锁,疑心这桶水的水质被某个人使用时不小心污染了,正思忖着将这桶水移作擦洗船板之用,水面却忽然漾开波纹。
波纹处浮现出一面水镜,镜中有三只六面骰子,正被一双银灰色的手抛弄,最终纳入骰盅,激烈摇晃后定住。
女子的声音如同邪魔低语:“猜大小?猜对,便放了你。”
季蛉腿一软瘫坐在地。
骰子他再熟悉不过!他家世代捕鱼,他却曾沉溺贝者场,三年不顾家人,只管拿了钱便走。
父母多次呼唤不至,只得拖着衰老的身体亲自出海维持生计,却遭海盗杀害……可笑的是那时他仍沉浸在输赢之间。
他从此惧怕海洋,惧怕骰子,更发誓此生再不碰此物!
听着那邪魔般的声音,他颤抖不已,涕泗横流地求饶,邪魔却不为所动,耐心却即将耗尽。
为了活命,他只好闭目豁了出去,声音因极度恐惧而颤抖:“小!我选小!”
女子笑声环绕不绝,骰盅揭开竟是三个六点。
果然猜错了。
他死死盯着那骰子,骰点忽然蠕动起来,化作了漆黑的眼瞳。
“违背誓言,本就该遭天谴,还选错了,那就抱歉了……”女声鬼魅般地笑着。
金雪柳万万没有想到,那已化作齑粉的银色妖物已经被抛入深海,竟能再次归来!
而且这一次,它更加狡猾、耐心,且无比恶毒。它不再强攻,而是悄然潜行,精准地挖掘每个人内心最深处的隐秘与伤痕,一击毙命。
很短的时间内,前一日幸存的士兵被它悄无声息地逐一“处理”干净。
最终,它轻轻靠近了金雪柳的房门。
“将军。”门外传来羿秋的声音:“我的罗盘指针坏了,航海不能没有它,能否借一根绣花针一用?”
听闻是羿秋,金雪柳未作他想,她恰巧带了几根针上船,便随手取了一根。打开门,却见羿秋倒在地上,手中紧握着那损坏的罗盘。
金雪柳第一反应竟是好友又在玩笑,直至目光瞥见她颈间那道致命的石化断裂痕!
她脚下一软,几乎踉跄倒地。她跌撞着跨过羿秋的身体,左顾右盼,眼中布满红血丝,嘶声喊道:“羿秋?!你在哪?别吓我!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回应她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和一阵阴风。
她愕然转头,只见走廊上,密密麻麻、整齐排列着所有士兵的石像,无声地凝视着她。
瞬间,她跌坐在地,一股难以名状的恐惧彻底裹挟住了她。
“羿秋……”她悲恸欲绝,抱住好友石化的头颅泪如雨下。
忽然,她感到怀中的“石像”动了一下!她瞬间僵住,随即涌起一丝狂喜:“阿秋……我就知道你不会死。”
泪眼朦胧中,她却看见羿秋石化的眼眶上方,一缕银光浮现,波纹状妖瞳悄然凝聚……
一片无尽的黑暗吞噬了她。
再次睁开眼,剧痛从前额传来,金雪柳踉跄几步,险些撞到国王乌隐,幸而被旁边的方外之人伸手扶住。
“文狸将军……”方外之人发出爽朗的笑声,“一粒九阳丹而已,将军不必行此大礼。”
金雪柳猛然清醒,瞪着方外之人手中那熟悉的玉盒,瞬间明白了。九阳丹的真正效用,竟是“重来一次”。
她回到了服下九阳丹之前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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