羿秋正将长鼻子缩回去,听到她这话,第一反应不信,但也被吓到了,毕竟也不是谁都能跟它契约,当初要不是认出她完美符合自己的择主标准,也不会主动提出跟她契约……
它心里的想法翻来覆去,不料,她转头翻开行李,拿出一块干饼啃了起来:“其实是我感到饿了。”
“……”羿秋气鼓鼓地转过身,人类真是太狡猾了,害它白紧张!
金雪柳又拿出饼分给杨戬和梅志奇,掰了半块递给它:“阿秋,你也吃点?”
羿秋闷声道:“阿秋不需进食。”
“好吧。”金雪柳从善如流地收回,粮食宝贵,可不能浪费。
红枫林内无法飞行,众人只得在羿秋指引下步行。
虽是夏末,地上却铺满枯败枫叶,踩上去绵软异常,仿佛踏在活物背上,稍一用力便能弹跳起来。
忽然一阵风吹过,红枫叶落了下来,金雪柳顺手接住,红枫叶出乎意料的柔软,凝眸一看,红枫叶上渗出晶莹的水珠,混合着清凉的冰霜形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附在红叶上的糖霜。
“梅志奇,你可知红枫林的来历?”金雪柳忽问。
梅志奇除了当山神,业余则在蜀地各处闲逛,最爱搜集奇闻,堪称异世百科。
但对此问,他却挠头迟疑:“这…我也说不清,只知存在极久。听说,是某位上古大神的眼睛所化,枫树是他的睫毛,所以枫叶常在落泪。想必那位大神陨落时极为不甘。”
金雪柳点头,又轻戳羿秋:“阿秋知道吗?”
羿秋抱着双臂,煞有介事地点头:“我当然知道。”
“是哪位大神?和梅志奇说的一样吗?”金雪柳兴致勃勃。
“大神之事岂可妄议!此乃大不敬!”羿秋瞪了梅志奇一眼,尤其最后一句,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梅志奇被它看得背后发凉,这个小雪人长着法力强怎么就那么针对他呢?他只是把自己听说的内容说出来而已啊,用得着那么愤恨吗?
不过,看它话里的意思,没否认自己的话,反而指责他把大神的事情说出去……难道这个传说是真的?
害怕归害怕,但他追索八卦之魂又被点燃了呢嘿嘿。
他擦擦鼻子掩饰自己的兴奋。
梅志奇正胡思乱想着,金雪柳听到羿秋的话却突然沉默下来。
她低头压下心口莫名涌起的愤怒与一阵诡异的悲喜交加——这丰富激烈的情绪,不是她自己的,竟是透过契约从羿秋那里感知到的!
那位大神,莫非与它主人关系匪浅?
她后悔提起此事,揉揉羿秋的头转移话题:“我只听说此处多宝藏,如补天露能活死人肉白骨,枫魂浆可增千年法力,但从未有人真得见过。”
羿秋心情稍缓,顺着说:“我主人就见过,但觉名不副实,随手赏人了。”
“那你主人倒是家大业大,资产颇丰啊。”金雪柳笑道,更期待了。
“也没怎么家产丰厚,主人出身普通,宝物都是赖我辛苦积攒的,你知道吗,那时候要不是我……”羿秋晃着脑袋,想多吹嘘自己,忽而察觉自己话密失言,不该提及那么多往事。
“唉?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它立刻端回高傲姿态,加速往前飘去。
“我们现在是盟友,了解一下你主人不行吗?”金雪柳笑嘻嘻追上,脚下绵软触感愈发明显,她甚至以为自己踩在一张蹦蹦床上。
羿秋忍不住回头,漆黑眼眸映出她追逐的身影,它动作一滞,倏地碎成一团银光,只留一句话:“行是行,但……我们现在还不熟!”
金雪柳只得停下,靠在一棵枫树旁歇息。
“想交个朋友还真不容易。”她嘟囔着。这小雪人时而天真烂漫,时而又戒心极重,说走就走,像只野猫。
身后,杨戬和梅志奇跟了上来。
“这地又软又滑,真恶心,跑起来费劲!”梅志奇抱怨着摘掉头上的落叶,猛地想起什么,哀嚎一声,颓丧地望天:“完了!又说错话了!”他说地面恶心,不就等于说那位大神眼睛恶心吗?小雪人肯定记仇!但愿它听不见。
金雪柳则疑惑地望向他,他又在脑补什么?什么说错话了?
就在这时,杨戬眼睛睁大,忽然指着金雪柳脚底的方向喊道:“大巫,你旁边那棵枫树下,好像有什么在钻出来!”
听到这话,金雪柳心里一惊,抬起脚往后一跳。定睛一看,果然有一条链子般形状的东西从树根里钻出来,金黄色的,往地势低的方向蜿蜒。
“是液体,不是活物。”杨戬谨慎地盯着。金液流过之处,枯败枫叶瞬间焕发生机,转为暖绿。他折下一根枯枝蘸取,枝丫立刻萌发新芽。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同时浮现一个名字。
然而未等他们开口,一声粗粝的叫喊自身后乍然响起:“快看!那是不是传说中的补天露?!”
不知何时,一伙人悄然出现。
他们形容怪异,衣衫褴褛,有的秃头有的满头都是疙瘩,稍微俊俏些的两人则戴着一顶斗笠或者扎着异域风的小辫子。这群人组合在一起,应是奔波江湖以异术谋生。
其中一人长相尤为凶神恶煞,也是他们这伙人当中身材最为魁梧的,他手持斧头,背上还背着一个浑身缠满白布条的人,那人脸色昏黑,嘴里被塞着东西,不知生死。
金雪柳数了数,包括那个被背着缠满白布条的人,他们一行总共有七人。
“嘿嘿呀——传说中的补天露当真存在!真是不枉我等日夜苦寻!总算能对东家有个交代了!”凶神恶煞那人的身旁是个颇为瘦弱的,长相相对俊俏的,头戴褐色斗笠,眼睛直直地盯着地上流淌的补天露。
“补天露珍贵,我们快拿个水囊接住。”头上长着疙瘩包的男人看上去最为稳重,一张嘴便说出他们眼下最紧急的事。
“可是大哥,他们比我们先来,只怕不会轻易让我们拿到。”说这话的男人黑色长发中分,还梳着许多小辫子,正伸出手指着金雪柳,眼中敌意毕露,手握长刀,跃跃欲试,恨不得立马冲上来打架。
此人也就在这群人中长着副相对好看的皮囊,没想到内里竟是非不分,刁钻任性,看来出门在外也不能光看脸啊。
梅志奇立刻感受到恶意,白了他一眼,嘴角下撇,踏前一步:“你们还敢抢?我灭了你们!”
金雪柳迅速权衡,对梅志奇低声道:“他们似乎想用补天露救那被布包裹住之人。我们暂无需求,不必冲突,先让他们取用。”
“如此,多谢姑娘深明大义。”那疙瘩头老大闻言松了一口气,抱拳说道,随即瞪了那小辫子老六一眼:“老六!慎言!公子性命要紧,不可节外生枝!”
老六不说话,老大也没空再理他,金雪柳让了道,他便连忙带着他的兄弟们跑过去,拿出水囊凑近枫树树根。
错身而过时,金雪柳看清了那布裹之人口中所含之物,正是一只玉蝉。
金雪柳心下顿时明了,此人已死,估计白布条里面裹着的是一具干尸。
金蝉脱壳,获得新生。
古人会在墓葬中放上玉器,而玉蝉通常会放置在死者的口中压住舌头,同时希冀着逝者灵魂不会出窍,而且能像蝉一样能够出壳获得新生。
这伙人拼死闯入红枫林,竟是为令其起死回生?他们究竟是何人?那具干尸又是什么身份?
眼看补天露汩汩流淌,仿佛取之不尽,那伙人激动万分,欣喜欢悦地围拢树下,七手八脚地用水囊去接。
不料,那丰沛的金流竟骤然断绝,已流出地面的也瞬间干涸,仿佛从未存在。
老大目瞪口呆,疯狂用水囊撞击树根,徒手挖掘杂草,却再无一滴。
他睚眦欲裂,猛捶树干,嘶声怒吼:“他爹的!凭什么?!”
希望破灭,众人愤懑咒骂。
“肯定是他们搞的鬼!”仍是那小辫子老六,他眼角赤红,猛地转身,将所有怨毒矛头直指金雪柳三人,“是你们断了公子的生路……若再无补天露出现,就给我们公子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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