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pisode 01

也许死亡是赐给了他们一次机会,只有抛弃以□□存活于世的隔阂,人类的灵魂才能彻底结合为一;他们本应如此,在通往尘世的第一口呼吸降生前,共享着同一生命源泉的他们,该是世上最明白这一事实的存在。他们的命运延伸自一条比血缘更隐密的纽带,怎样痛苦地扯动都将传递给对方,怎样挣扎着走远亦无其他终途。然而他忘却,他也全然不记得,当他们落入一个赝品般的桎梏,这个更多选择了排斥而非接受的世界就注定要对他们叛逆的真相加以戕害。他相信了,而他也未曾怀疑。

斯堤克斯将冥河冰冷的水扑在他脸上。他被兄长的记忆淹没,在眼中,耳中,口鼻和灵魂中。他的生命奔涌向死亡,阴郁的水底淤藏的恨与愤怒巨声喧嚣着迎接这位新人。但即便是无数人类自古以来在尘世诞生的这些相互纠缠的情绪,死后也能成为同一种不息的洪流于此中得享安宁。一切都消失了,属于阿斯普洛斯的记忆变得异常清晰,他看见自己不在身边时哥哥的经历,阿斯普洛斯独自度过的许许多多时间令他已经结束的生命有了无法实现的想要流泪的冲动。他感到新鲜而剧烈的痛苦,来自他的灵魂中另一个灵魂极致的呐喊,这痛苦仍然不死不休地灼食着他未能平静的世界,却让他感觉到爱。

已经够了。他想。

德弗特洛斯死了。

那时,死亡确实赋予了他一些活着时没有的事物——一度是这样。他觉得自己大约是满足了,可当他重新踏足这片活过二十七年的土地时,他尚且还找不到重拾肉身生命的理由。这一点他相信阿斯普洛斯也是如此,但阿斯普洛斯毕竟是那个阿斯普洛斯,既不贪恋生,也不向往死。他不会在意。哥哥总是能很快适应生命的每分每秒,甚至这一次极其罕见地对教皇人选并无异议,德弗特洛斯不得不承认自己为此一直提心吊胆到现在,哪怕他们复生以来阿斯普洛斯确实相对于从前而言安生得有些过分了。他同生前一样还做着他的双子座黄金圣斗士,时不时接点任务,出点外勤,因为太像个正常人而被所有人报以和善掩饰着或疑惑或恐惧或惊奇或探究的眼神。

“你们就是对我有偏见。”阿斯普洛斯评价道,“难道我以前当双子座的时候不是这样?”

他一副少见多怪的神情,再次叉了一块哈斯加特削的水果递给胞弟。德弗特洛斯开始有些后悔答应跟着他过来,虽说在阿斯普洛斯死后,他也曾和射手座在哥哥的墓前见过一面,但这不意味着他能习惯这样大于两个人的社交场合。尤其是哥哥也一同在场,还打算以一种令人尴尬的方式将他介绍给金牛座和射手座。

“他是我的双胞胎弟弟德弗特洛斯。”

哈斯加特和希绪弗斯作出洗耳恭听的表情。

“前任双子座的黄金圣斗士,现在也依然有双子座圣衣的使用权……”

金牛座的眉头罕见地微微抬了一下。希绪弗斯倒是相当淡定,他毕竟也曾是赛奇近前的圣斗士,圣战的指挥者,对于当初德弗特洛斯被任命为双子座一事自然知悉。但显然阿斯普洛斯没打算关注他们的反应。

“……他是个能粉碎银河的男人。”

这句话在这个场合被一字不差地重复时有种古怪的能让德弗特洛斯不自在的作用,他们面前可是另外两个强大的黄金圣斗士,能与他们发动千日战争的存在。“他的力量和小宇宙都不在我之下。”阿斯普洛斯补充道。

哈斯加特和希绪弗斯谁也没能料想到他的下一句话。

“他成功杀过我一次,虽然是个意外。”

德弗特洛斯眼看着金牛座的眼神从跃跃欲试的期待迅速消散为混杂着震惊的茫然,仿佛是想向叙述者确认一个恶劣玩笑的真伪。其他黄金圣斗士大多不清楚那幕暗杀剧的具体情况,即便知道是一场耸人听闻的叛乱,也会想当然以为他的死是出自教皇之手。啊,谁能想到手足相残的惨剧会发生在圣域这样神圣的场所呢,但双子座凶星的神谕和迫害以及目无神明威严的刺杀也照样在此之前确实地上演了。阿斯普洛斯这么说着。那是他们复生后的某天,一个风和日丽的寻常日子,他言语中流露的讽刺之意不免有些煞了这美好和平的光景。他这副模样倒是从未变过,尽管他实际上也没有其他的变化。关于一场刺杀的想象真是足以改变对一个人的印象啊。同样是在这天,阿斯普洛斯出任务归来,对双子宫内的弟弟言道。旋即就是对他出手弑杀自己的一番揶揄。

难道哥哥还没有消气么。德弗特洛斯腹诽。然而前者已经打了个响指让双子座黄金圣衣乖顺地回到箱子里,走进内室里去找他昨天没读完的新书了。

事实上阿斯普洛斯并不真的在意,兴许对他而言,生死本就都能算是一种好笑的事物,何况在历经半生终于将那命运的纠缠告一段落之后。但他似乎乐于看德弗特洛斯每每因此而噎住的表情,德弗特洛斯知道这一点,又毫无应对办法。真是个恶劣的男人。他暗想。现在他倒是有了一个十足的长进。

“你的长进就是在室内和我打架吗,德弗特洛斯(第二位)。”阿斯普洛斯淡然道。他脸上仍然挂着那份独属于他的,无论何时都不愿黯淡的笑。“既然如此为何不使用G?E呢?”

不出所料地,在他向哈斯加特和希绪弗斯以这样轻描淡写的态度提到此事时,金牛座仿佛对身后双子宫时有的动静恍然大悟。由于现在兄弟俩都好端端地坐在跟前,他在短暂的震撼后很快以原来你们关系不好的认知接受了这个可怕的过去,并用鼓励的眼神看了一眼如坐针毡的德弗特洛斯,随后得到他哥哥敏锐的白眼以及以及一句“希绪弗斯你笑什么下次装像点”。

略显草率的引介聚会还是正常地结束了,德弗特洛斯真心为此而庆幸。他不知道金牛座和射手座有没有将阿斯普洛斯的话当真,尤其是曾经在墓前见过自己的射手座,但二人都十分默契地没有丝毫过问,对阿斯普洛斯的任何说法全盘接受。作为传统意义上圣域的罪人,阿斯普洛斯现在还能活着接任双子座黄金圣斗士本身就是超出常理的事情(虽说他一直令旁人觉得是个超出常理的人),即便雅典娜大人宽宏大量,一部分黄金圣斗士始终提防着他也无可厚非。然而日子一天天过去,圣域只是因平淡而愈加平淡,阿斯普洛斯每天夹着双子座头盔早出晚归,迎接圣域时不时的流言蜚语就像迎接阳光。

“史昂那小子勉强还行。”他的兄长说。

阿斯普洛斯难得对谁有明面上的夸赞。他口中的“那小子”业已当了不短时间的教皇,双子座徘徊于往生边缘的那几年里,史昂已经趁他们安眠的工夫在年龄资历和当教皇的经验上都奋起直追,大有赶超他们的势头。阿斯普洛斯拒绝认同这一点,理由是如果他承认史昂和他们的年龄差,那么德弗特洛斯就要比自己年长两岁了。

……但是,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德弗特洛斯想。他知道驱使着阿斯普洛斯认可史昂这个教皇的原因,绝非是缘于史昂看过了圣衣的记忆,以最诡谲的方式成为了圣域第三个最谙熟这对兄弟过往内情的人。诚然史昂作主替他恢复了名誉和战功,这些事物却留不住他。他颠覆过生命,又涉足过死亡,更遑论做过冥王手下大将。而今能够让他留下成为黄金圣斗士一员的,也唯有他的兄弟和一个能让对方堂堂正正生活的圣域了。

能再次成为哥哥重要的理由,在眼下的光景,也能算是给予他最好的支持罢?

他们走出金牛宫美丽而宏伟的阴影,幽绿的深丛翩然分开通往双子宫皎洁的道路。阿斯普洛斯恣意飞散在夜风中的长发如蓝闪烁。双子座圣衣沐浴于月光下无言的黄金光彩,见证过的万世峥嵘又何止这两位主人的一段命运,它曾伴随着刻骨的诅咒来到他们荒凉的生命,又在一场毁灭般的盛大戏谑后转变为祝福。双子座呵,当真是自诩宿命的神谕也无从知其全貌的游戏者。

忽然有沉重的,一阵急促的金属叩撞声。刻意落在他们后面的希绪弗斯,在即将抵达双子宫时又加快脚步追了上来。

“……阿斯普洛斯。”他的脸似乎遮蔽在黄金翅膀的背光里。阿斯普洛斯扬起眉毛。

到了一旁的树影里,射手座才吐露心声:“其实我从前见过你弟弟一次。”

“什么时候?”

“……他来看你的时候。”

“哦。”阿斯普洛斯心不在焉,“你想说什么?”

希绪弗斯沉默了一下。

“为什么他卸任双子座黄金圣斗士了。”

他说的很慢,又接道:“我是第一次知道……那天的事。你现在当黄金是为了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阿斯普洛斯感到淡淡的头痛。“你是在担心史昂?”

显然希绪弗斯比他更头痛。他说:“我不能是同时担心你们三个吗?”

“……你省省吧。你可以只想着史昂的。但现在他最仰仗的助理是我。”

“所以你才是同时担心着三个人的那个?”

“大错特错,哪一个都不需要担心,希绪弗斯。比起这些有的没的,你不如多考虑一下射手座圣衣的下任继承人,毕竟你还有二十年就要退休了。”

“可我是真的想知道,阿斯普洛斯……等等,你先别走!”希绪弗斯急道,“我一直在想如果当时我去找你告知赛奇的想法,是否就不会变成那样!现在德弗特洛斯又莫名其妙卸任了,你回来以后圣域也一直……”

“不是什么莫名其妙啊,”阿斯普洛斯终于停步道,“因为他不想当黄金圣斗士,但他希望我是。”

“那你……”

“我觉得黄金的薪酬也还行。”

“……这不像你,阿斯普洛斯。”

“你觉得我是什么样?”他反问。

希绪弗斯一时语塞。

“别思考怎么回答了,希绪弗斯。我只是为了我弟弟。至于教皇的事。”他轻声道,“人接受变化才能活下去,无论是人生还是自己本身。我想这么活着,仅此而已。”

“多说无益。”

阿斯普洛斯走了。双子宫上方,圆月亘古如初。夜间阴翳的云群忽而簇住了月光,将他身影在黑暗里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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