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pisode 06

为何极致的欢愉过后便会无穷失落,为何美好愿意彰显的顷刻已无影无踪,人类的爱恨总是不尽纯粹,当下的喜恶又如此随意无常。如果天国没有幸福,那倒不如在地狱寻欢作乐,可这里的火焰还不够炽热,无法支撑起生命高贵的光辉。阿斯普洛斯的心中再一次诞生深深的**,不知是为了与崭新生命的回返相配,还是那**使他从死里复生;他本能地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原本已经快要找到根源,并且漂亮地解决了。在等待享用战果的前夕,道路前方的琳琅美景又如枯朽的鬼影般化为乌有。

到头来他还是站在原地,被不相干的事物告知抗争的徒劳无功。简直就像当初看见神谕,又得知十余年的努力和梦想都将落空的时刻,——不,个体虚妄寄托的成败不可比拟,何况旧日不快的体验从未对自己造成过一丝真正的影响。应当追溯到万事的开端,那时他吸入了尘世驳杂的空气,第一次体会到狭窄的天际是如何挤压着脊背和头顶。

我只是想要站立。少年黄金透亮的瞳孔中,层层阴晦的厚重云絮正熊熊燃烧。阿斯普洛斯想:我只想要站立,行走,在这里凭我的意愿呼吸。不单如此,我还要自由地思考,选择,爱我所爱,直到死去。我要德弗特洛斯能同我一样。我爱他,他也爱我。阻碍的事物就去改变和清除,就从这圣域的规章开始。这一切我全都要,我要这全部,不允许任何人剥夺。

将无可瞻想的天空尽所能地纳入眼底,大约它也能铭记自己双眼的颜色,忌惮其中的决心和愤怒。阶段性制度的适时变更并不是终点,如若他们只是寻常的兄弟,出生在圣域以外的某地,他的愿望便能实现吗?在一个没有善神或恶神,没有双子座诅咒和可供追求的小宇宙力量的世界,他们便能够相爱?他所期望的是这样天真的和平?

那种美梦或许只存在于Lost Canvas的异想天开中。阿斯普洛斯再度仰起头,曾被画卷铺满的穹宇如今在向他降下雨水。不再有一个明确的事物可去击溃,细润的冰冷不断滴落在眼皮上好似抱着嘲弄。自然他回报的态度也好不到哪去。

圣域的雨季毫无征兆地提早到来,如注的暴雨一连数日冲袭着山丘和他们的建筑,地中海令人眷恋的漫长阳光仿佛一睡不醒,每天早晨石砌的屋檐都在往下滴水。天气总是不好,黄金们外勤的任务都相应减少了,他经常看见哈斯加特坐在金牛宫的门槛旁用忧心忡忡的眼神盯着侍弄的那些花草,因为执意要种在野生的土壤里,娇弱的幼枝都被冲刷得七零八落。后来金牛座不得不在雨中笨拙地抢救它们,提纳奥抱着几个花盆站在他身边一起淋雨,很快金牛宫的门口就出现了用来蓄水的木盆,他们用这些水来浇灌室内失去阳光的可怜植物。看起来哈斯加特对这样的日子乐在其中,马尼戈特更是根本见不着人影,不用想都知道他是在进行重要的雨天睡觉爱好,这时候隔壁有人吵醒他他会出现在房顶上大声咒骂。但阿斯普洛斯不愿一直待在双子宫里,他甚至有点讨厌圣域这间阴渗渗的房子,尽管里面有他的藏书,如果可以他真想把这石头宫殿拆了再建一栋。留在室内还意味着他得面对德弗特洛斯,除非德弗特洛斯出门去,然后他便也不想在这里再待下去。至于去哪儿,去哪儿都行。

也许最好到一个没有德弗特洛斯的地方。但在设想中,他的兄弟又总是和自己形影不离。

他知道德弗特洛斯不太想看到自己,这很巧,他也不太想见到对方。那天之后,他们的关系简直一发不可收拾,好像是为了发泄和弥补多年来的恶果,他们又缔造了新的恶果。他不明白为什么德弗特洛斯会更迷恋粗暴的方式,显然他疏忽了要给常年远离人群的孪生兄弟一个更健全的关系导向,尤其是在这方面。还好他索求的对象是自己。这听起来像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笑话,他居然还在思考健全的可能性,这个词有朝一日竟也和他们有所关联。阿斯普洛斯自认不是一个会沉迷暴力的人,相反他厌恶用这样的态度对待所爱,特别是德弗特洛斯。然而糟糕的事物也自有其存在价值,每当看见德弗特洛斯的脸,当他愚蠢的弟弟似乎表达着渴望更直白激烈的行为,每当那对同样的蓝色眸子在失神时浮上再也无法隐藏的怨恨,他就和着了魔似的也骤然忆起心中对等的怨恨。这一点都不好,但确实很快乐。

他清楚这是一种虚假的快乐。以他们的贪得无厌会把这没有尝过的快乐也耗尽的。如此一来最后还能剩下什么。越是想藉此变得快乐,从中能获得的也就越稀薄。他反而愈来愈多地看见憎恨,随之而来的是心口巨大的痛苦。果不其然。

说到底,在他意识到的那一刻也就不再寄望着能有什么实质上的作用。充其量是寻觅一点有意思的事来分散沉重的注意力。显然,他居然还没放弃。

我可不是什么好打发的人啊。阿斯普洛斯漠不关心地想着。他们爱过那样的日子就让他们过去好了。哪怕连德弗特洛斯都认同,我也绝不会就此满足。

该去什么地方看看呢,出了双子宫的大门,阿斯普洛斯便不想再回去。他也没空关心德弗特洛斯在干什么,他们最好是像陌生人一样冷静一段时间才好,显然德弗特洛斯也这么想,不知何时已趁先从那座建筑里消失。也许他是跑去练拳了,管他的,他又滚去卡隆岛待着都和自己无关。

无数雨滴凝重地坠下,碎开进黄金肩甲上随意披散的长发间。当人求索一个无法被解决的问题时,他会下意识走向哪里?

双子宫内阅遍的旧识现今不堪新用,他已从中离去。圣域的图书馆固然浩如烟海,内容大多倒与人本身无关。大抵他确实一直在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动,此行虽漫无目的,迈向的地点却吐露着最黑暗的记忆。为什么他会觉得能在这里寻找到一点灵感呢,魔皇拳,星象图,历代教皇埋藏的秘密,禁忌的宝藏,雅典娜之血——

“阿斯普洛斯……”

不用回头。身为黄金圣斗士,那理应是他最熟悉的声音。如果没有在圣战前死去,他原本会为了这名少女和她代表的一切而战的。她堪称任性地复活了他们,可他们每一个人都感激她的这份执拗,包括阿斯普洛斯在内。哪怕他仍不理解自己回归人世的缘由。现在,以他的身份,他的经历,他出现在这里无疑是非常危险的举动。

阿斯普洛斯的思考和行动几乎瞬间完成了同步。

“雅典娜大人。”他立刻面向她单膝躬身跪下,“我辜负您的信任了。”

他等待着,但只是听见少女带着些微苦恼回道:“你在说些什么呀?”

雅典娜光明温暖的小宇宙在灰尘升腾的房间内照耀开,萨沙低下头,雪青色的长发因激荡的空气而略微飘扬。“阿斯普洛斯,你的头发都湿透了。”

阿斯普洛斯感到一路上脑后沉甸甸的重量消失了。圣域麻烦的雨水都在精微的力量中蒸发得一干二净,如果他也能让烦恼这样简单地了结就好了。

“我不应当出现在这里。”他继续说道,“我没有教皇的权限,您想的话可以责罚我。”

“可你也没有做什么啊。”

“雅典娜大人,我的举止意味着危险,虽然圣战已经结束,也仍然请您保持必要的警惕之心。”阿斯普洛斯说,“确保您作为萨沙的人身安全也是我们的职责。”

少女仿佛听懂了他的暗语一样,她笑起来:“你是第一次这样对我表示效忠吧,真不习惯啊,那个双子座。”

得到应允后,阿斯普洛斯站起身来,他实在不知道雅典娜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不过反正他也就是随便转转。兴许这个女孩偏偏就能理解他在雨天莫名其妙出门还自动逛到禁地来的原因。阿斯普洛斯,她说。我能感受到你的小宇宙里一如既往地没有黑暗。

也许那是双子座的把戏。他淡然道。

雅典娜,不,萨沙曾见证了他的上一次死亡,并展现出他未曾料想到的谅解。是雅典娜,又确是萨沙,一个与他们同样的人类,大多数人不能引起他本质上的兴趣,她奇特的双重身份却是个例外。这副躯壳下的灵魂是和人类迥异,还是相似?

“萨沙大人。”思索的当下,几乎是开门见山地,他的称呼发生了转变,“或许您会愿意以这个身份再了解一点现在的我。”

抱着毫无顾忌的态度要求侍奉的女神转变面对他的身份,还是发生在擅闯禁地之后,但凡希绪弗斯有胆子走进这里,大约脸都已经气歪了。阿斯普洛斯不着边际地想着。而这名少女确不在意他的目的,大概小宇宙的确认便足够,比起好奇他的行为,她更关心圣斗士重生后是否感到幸福。你现在过得好吗,阿斯普洛斯?

神会有憎恨的对象么,恨的感情于她是否太超过。倘使是凡人的兄长又会怎样?哦,根本没有那么复杂,她只是经历了一场战争,旋即恢复如初,他和德弗特洛斯的战争业已结束,可至今还能听见银河破灭的回响。战争是他们彼此演变的阶段之一,只要生命仍在继续,他们便会回到这一分为二的路途。拥有半身的代价是也拥有另一人的存在能带来的全部可能,既想要爱他,又因此恨他。他不置可否,问你有没有恨过什么人,你的兄长亚伦成为冥王站在对立面时感觉如何,你是雅典娜,可你也始终是萨沙,对吗?

萨沙说我不能算是完全的人类,大约也不是完全的神。我仅仅是能看见他人的小宇宙。没有人曾让我感到憎恨,嫉妒,更不知神的标准为何。我不知道如何恨一个人,甚至是天主教会教导了我要爱人。

你的小宇宙太强烈,在众多黄金中也引起我的注意。她说,你好像并不幸福。

阿斯普洛斯道:但复活是我的选择。

双子座的思绪已不在此地。他知道,一旦分离,他会想念德弗特洛斯,而德弗特洛斯也会想念他的。他们是人类存在的一则神话,携带着古老的寓意深深扎根于今日的大地。该走了,去到生命的下一刻,通往唯一可能性的道路,复生是一种本能,无论将迎来怎样饱含矛盾的狂喜。人可以有纯粹的爱吗,人类心中豢养着无数爱以外的事物,我不能阻拦它们如繁星般无限涌现,正如我不愿否认白昼熄灭后夜幕如出一辙的美丽。

他从无用的宝库离去,也同少女的女神拜别,遁入一道黑暗的门帘,回到圣域无端的狂风骤雨里。再一次,无序的雨水沾湿了头发,雅典娜的关照消隐无踪。而他不甚在意。没有人注意到阿斯普洛斯的身影,他行走在愈重的阴雨中,感到并非双子座的诅咒,而是人类的命运在压迫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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