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凌木和姚夜星的双人寝
“我还以为你会问我发生了什么。”姚夜星坐在床上,声音很平静。
“你不说我就不问。”凌木回答,她在用毛巾擦她那短的不像话的头发。
“我现在理解袁朗了,可是我没有办法喜欢他,或者说我没有办法喜欢这里和适应这里。”姚夜星轻声说,她走过来坐到凌木身边,看着她的侧脸,“我过说我是来陪你的,可是今天……我真的发现我自己……没有办法接受……”她突然开始哽咽。
“亲爱的,”凌木抱住她,露出的笑容温柔到令人难以置信,“没有这么一说,我们都要找到自己的战场,你的选择我永远支持,就像你会陪着我胡闹一样。”
她看着姚夜星,眼睛里是淡淡的光:“我们永远不会分道扬镳。”
第二天
评估室的门在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走廊的光线和声响。房间里光线偏暗,只有办公桌上亮着一盏台灯,将铁路和袁朗的身影笼罩在一片严肃而略带压迫的氛围中。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纸张的气息。
凌木站在中央,背脊挺直如标枪。洗去了昨日的泥泞,换上了干净的作训服。
她脸上是惯常的浅笑,但眼底深处那抹复杂的光摄人心魄,那是一种来自于灵魂终焉的、带着审判的锐利。她脸上没有了昨天的狂乱或灿烂的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透明的平静。
铁路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目光沉稳地审视着眼前的年轻女军官。他率先开口,声音低沉而带着军人的威严:“凌木同志。昨天在‘野人谷’的最终测试,你的表现……令人印象深刻。”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在通讯断绝、任务目标暴露、身陷绝境的情况下,你选择拉响手榴弹,意图与目标同归于尽。这份勇气和……决绝,是军人最珍贵的品质之一。在那一刻,你展现了为完成任务不惜牺牲一切的决心,值得肯定。”
铁路的语气很真诚,带着上位者对优秀战士的赞赏。然而,他话锋一转,带着一线军人历练出的务实:“不过,从纯粹的战术和战略角度评估,这个决定,并不高明。玉石俱焚是最后的手段,它意味着任务的彻底终结,也意味着彻底丧失了后续行动的可能性和情报价值。作为特种兵,我们需要在绝境中寻找生机,而不是选择最彻底的毁灭。”
凌木安静地听着,目光落在铁路脸上,眼神平静无波,像是在听一份客观报告的分析。
铁路说完,目光转向侧方的袁朗。灯光勾勒出袁朗的轮廓,但此刻,他身上那种惯常的、带着戏谑和压迫的“恶人教官”气场奇异地消失了。他坐姿依旧放松,背脊却挺直,双手自然地搭在扶手上,指尖没有烟。
昏黄的光线落在他脸上,洗去了刻意为之的痞气和刻薄,显露出一种奇异的平静。他的眼神依然是锐利的鹰隼,而现在更是深潭,沉静、温和,却又带着能洞穿灵魂的明晰。
“铁路大队长说的,是战术层面的考量。” 袁朗开口了,声音不高,低沉而平缓,像山涧流淌的深泉,凌木挑起了眉,她显然还不习惯这样的袁朗,“但我想和你谈的,是人。”
他的目光落在凌木身上,不再是审视猎物,而是一种……理解?
“凌木,” 他叫她的名字,声音很轻,却清晰地回荡在安静的房间里,“昨天,从引爆失败,到被‘策反’,再到最后的‘同归于尽’。这一连串反应,表面看是疯狂,是绝望下的本能爆发。”
他微微前倾,那双深潭般的眼睛仿佛能看到凌木灵魂的底色:“但我看到的,是你用极致的玩世不恭和近乎表演的‘疯劲’,在拼命构筑一道屏障。一道用来规避你真正内核的屏障。” 他的声音变得柔和,却带着更强大的穿透力,“你在害怕面对什么?害怕承认你内心真正在乎的东西?害怕触碰你被层层包裹的、几乎被你自己都刻意遗忘的——那份极致的温柔?”
“温柔”二字从他口中说出,不再是讽刺,而是一种洞察后的陈述,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准确。
凌木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那冰封般的平静终于被凿开一道缝隙。她抬起眼,迎上袁朗的目光。这一次,不再是任何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而是一种被精准命中的震动,以及……一丝被看透后的、奇异的释然?
她沉默了几秒,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熟悉的、带着点漫不经心和挑衅的弧度,压下了眼睛里所有暴露她内心最深处情感的东西。
“啧,” 她轻轻咂了下舌,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慵懒腔调,眼神却亮得惊人,像发现了新玩具,“袁少校,您这‘恶人’面具底下,藏着的原来是位心理大师啊?不去开个诊所,真是屈才了。这份对人心的拿捏,精准得……让人有点毛骨悚然呢。”
袁朗看着她嘴角那抹熟悉的、带着刺的玩味笑意,看着她眼中重新燃起的、属于她自己的光芒,他脸上那沉静温和的表情没有变,只是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的笑意。他没有反驳,只是安静地等待。
凌木耸了耸肩,姿态随意了些,目光在铁路和袁朗之间扫过,最后定格在袁朗那双深不见底却又异常温和的眼睛上。她脸上的笑容加深,带着一种棋逢对手的兴致盎然,和一丝破罐破摔的坦率。
“行吧,您看人挺准。那份‘温柔’……只要在就行了吧,我暂时还不想去面对它,但是它是我凌木的一部分,只是它现在没有和我很好地融合。” 她几乎是自嘲地笑了笑,接着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清晰而干脆,还带着点消遣的随意,“不过我想说,我申请加入A大队。非常愿意。”
这个干脆利落的“愿意”,让铁路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诧异。袁朗那沉静如水的表情也终于泛起一丝微澜,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意外。
他们预想过各种反应,唯独没料到在刚刚被如此深刻剖析之后,她会如此平静甚至带着点“兴致”地直接说“愿意”。袁朗的身体微微向后靠回椅背,他看着凌木,眼神带着更深层次的探究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这个决定,有点出乎意料。” 袁朗的声音依旧平缓,甚至还带着洞悉一切的笑意,“我以为,经过昨天那场……‘洗礼’,以及我刚才那番不太客气的‘诊断’,你对A大队,尤其对我本人,应该充满了……嗯,深刻的负面情绪?以及,强烈的不信任?”
凌木脸上的玩味笑容不变,甚至带上了点狡黠:“讨厌您?那是肯定的。袁教官,您现在在我心里的形象,大概跟童话里骗小孩的巫婆差不多级别。信任?” 她嗤笑一声,摊了摊手,“暂时为零。负的都有可能。至于原因?高压、摧毁、重塑,人性试炼场嘛,您这套路,我懂。教科书级别的。”
凌木向前微微倾身,眼神里的玩世不恭被一种纯粹的、近乎贪婪的好奇取代。
“但我更好奇的是——三中队那些老兵!那些真正在枪林弹雨里把命拴在一起的老A!他们当初也是这么被你‘练’出来的吧?被碾碎,被摧毁,被逼到绝境。可现在呢?他们看你的眼神,是信任,是认可,甚至是……依赖?”
她的语速加快,带着学术探讨般的兴奋:“您是怎么做到的?在把一切都砸得稀巴烂之后,您又是怎么把碎片一片片捡起来,粘合得比原来还结实?这信任重建的‘魔法’,这领导力的‘秘方’……我太想知道了!这比什么军事心理学案例都有意思!”
她眼中闪烁着狡黠而明亮的光,仿佛在策划一场冒险:“这绝对值得写篇论文!题目就叫——《论如何把得罪死的兵练成死忠粉:袁朗队长的心理解构与重建艺术》,您看怎么样?” 她甚至还对着铁路的方向眨了下眼,“大队长,这研究价值够大吧?”
袁朗静静地听着她带着刺却又充满生机的“挑衅”,看着她眼中那份纯粹的好奇和探究欲。他脸上那温和沉静的表情渐渐化开,嘴角缓缓上扬,勾勒出一个极其内敛、却充满着深沉蛊惑力的笑容。那是是一种极其强烈的,对有趣灵魂的欣赏和……邀请。
“很有意思的课题,13号。” 袁朗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几乎可以用诱人来形容,“不过,核心数据和田野调查的权限,只在A大队的核心圈子里。” 他微微前倾,目光如同最精准的锁,牢牢锁住凌木,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承诺和挑战:“答案,就在A大队。就在第三中队在每一次并肩作战的硝烟里,就在……我身边。”
“只有你真正走进来,成为其中一员,经历它,感受它,才能找到你想要的答案。才能知道……”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如钩,“你最终,会不会也像他们一样,重新信任我,认可我,甚至,你所寻找的关于自己的答案,以及……”
他故意留下一个引人遐想的空白,嘴角勾起一个极其充满挑战意味的弧度:“怎么样?敢来吗?凌木。
凌木嘴角勾起一个同样充满恶劣挑衅的笑容:“袁朗少校,您是在向我发出挑战吗?”
袁朗靠向椅背,恢复了少许平日里那种掌控全局的姿态,但眼底的温和与期待并未褪去:“算是,邀请吧。”
凌木站直身体,脸上玩世不恭的笑意收敛,只剩下纯粹的、如同淬火精钢般的锐利和坚定。她直视着袁朗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清晰地吐出几个字:
“那么,我接受,袁朗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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