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木放在膝盖上的手,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政委的话没有疾言厉色,却比任何斥责都更锋利,精准地剖开了她当时被情绪蒙蔽的思维,暴露出那致命错误和软弱。她依旧沉默,但那沉默中翻滚着被点破要害后的刺痛和冰冷的清醒。
“玉不琢,不成器。”北斗最后总结道,语气恢复了那种温和的坚定,“心这块‘玉’,尤其需要淬炼。不能淬炼成器,它就会成为你,乃至整个团队最致命的弱点。好好想想吧。”
他看向所有人,“这周养伤,也养养脑子。下一次特训,我希望看到你们不仅仅有‘死扛’的勇气,更要有‘求生’‘反击’的智慧。”
铁路适时地接过话头,语气恢复了那种带着点长辈威严的沉稳:“政委的话,都听清楚了?不合格,全员。尤其是凌木,更要深刻反省。心软不是错,但分不清场合、控制不住情绪,就是大错特错。你们是刀尖,是国家的第一道防线,容不得半点软弱和侥幸。这次是训练,下次呢?”
他目光扫过凌木,“下次敌人手里的电棍,不会调低档位;他们放的催泪瓦斯,也不会提前告诉你牌子。”
铁路站起身:“我希望看到你们以最快的速度的脱胎换骨,因为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真正经历这些,虽然我希望它永远不要发生。散会!”
铁路和北斗离开后,乱七八糟的声音响成一片,带着点解脱的意味。队员们互相搀扶着站起来,龇牙咧嘴地往外挪。
章齐乐一把拽起还有点发飘的陈默:“走走走,哑巴,食堂看看还有啥剩的没,饿死了!”
萧知著揉着脖子蹭到齐桓旁边:“菜刀,你额头上那个‘勋章’,回去得拿鸡蛋滚滚……”
齐桓没好气地拍开他:“滚蛋,先顾好你自己吧!”
袁朗站直身体,目光越过移动的人影,落在长凳上那个依旧垂着头、一动不动的身影,只有那绷紧到极致的肩背线条,无声地诉说着某种正在激烈翻涌的东西。
袁朗冲转过头看着凌木的几个人摇摇头,和他们一起走了出去。
会议室里只剩下凌木一个人。过了很久,她才极其缓慢地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碎裂,又在更深处,悄然凝聚。她站起身,对着空无一人的会议室,低声说了一句,不知是对铁路,对北斗,对战友,还是对自己:
“知道了。”
————————————
魔鬼周过去一个多月后
凌晨两点零三分,刺耳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撕裂黑暗,瞬间锯断了所有人的睡眠。
三中队的宿舍楼里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训练有素的死寂。黑暗中响起布料摩擦、金属碰撞、装备带扣紧的细碎声响,急促而精准。人影在黑暗中快速移动。
楼下空地,三盏军用手电的光柱刺破夜幕,晃动着,勾勒出三个挺拔的身影。
袁朗手指夹烟,白色的烟幕奇迹般没有糊向他的脸,那张脸上还带着点被惊醒的慵懒,眼神却已是鹰隼般的清醒锐利。齐桓站在他侧后方一步的位置,像一尊沉默的石像,腰板笔直,战术背心挂件齐全。
凌木站在袁朗另一边,正低头把最后一条装备带扣紧,动作快得带风。她抬头,脸上竟带着点没心没肺的笑意,在惨白的手电光下显得有些晃眼。
“队长,齐妈,”她声音带着沙哑,却压过不远处隐约传来的骚动,“掐指一算,今儿可是黄道吉日啊!宜征战,忌赖床!” 说着,居然变戏法似的从战术背心的侧袋里摸出几张边缘磨得发毛的纸牌,对着手电光煞有介事地捻开一张,“啧,‘战车’正位!冲锋陷阵,所向披靡!”
袁朗看看她手里花里胡哨的牌笑出了声,带着点鼻音:“木兰啊木兰,你这业务范围挺广啊。哪天不当我们的指导员了,天桥底下支个摊儿,铁定饿不死。”
凌木嗤笑一声,毫无预兆地伸手,速度快得像一道影子,精准地抽走了袁朗唇间的烟蒂,顺手掐灭弹飞:“拉倒吧袁朗,这玩意儿提神效果有限,副作用倒不小。”她晃了晃脑袋,寸发在灯光下根根分明,“再说,我这水平,只服务咱们A大队内部。”
话音未落,一包东西划破空气飞来。凌木头也不回,反手接住。是齐桓丢过来的薄荷糖。
“省点贫嘴力气,多提神。”齐桓的声音闷闷的,带着点不容置疑的意味。凌木嘿嘿一笑,利落地剥开一颗丢进嘴里,清凉感瞬间冲上鼻腔。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章齐乐、陈默、萧知著和其他队员如同潮水般涌下楼,迅速列队。每个人脸上都残留着被强行唤醒的痕迹,但眼神已经锐利如刀。装备碰撞的金属声连成一片,在寂静的凌晨格外清晰。
“快!武器室!”袁朗低喝一声。
队员们立刻散开,冲向旁边的武器室。里面灯火通明,枪械、弹药、各种装备早已按小队和个人习惯分好。取枪、检查、装弹、佩戴战术背心、装填额外弹匣……动作快得眼花缭乱,却井然有序。
萧知著一边飞快地往背心插槽里塞弹匣,一边压低声音对旁边的陈默和章齐乐抱怨:“我说哥几个,这次任务最好顺顺利利,可千万别真的被逮进去搞什么审讯了,那滋味儿,啧啧,真不是人受的。”
章齐乐正咔哒一声拉上枪栓检查,闻言头也不抬,没好气地低吼:“闭上你的乌鸦嘴!再废话老子把你嘴缝上!”
陈默快速扫过手里的夜视仪,声音平静无波:“如果真的遇到极端情况,概率模型显示,被俘后的生存率和情报保全率与训练强度呈正相关。所以,上次的训练,有积极意义。”他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数学公式。
萧知著被噎得翻了个白眼:“哑巴,你真是,学术和任务上根本和平时就是两个人……算了算了,当我没说!”
装备整理完毕,时间掐得分秒不差。一行人迅速冲向停机坪。武装直升机旋翼已经开始缓慢旋转,搅动着空气,发出沉闷的轰鸣。
舱门打开,队员们鱼贯而入,沉重的装备压在金属地板上发出闷响。机舱内灯光昏暗,只有仪表盘闪烁着幽绿的光。螺旋桨的噪音瞬间淹没了所有声音。
袁朗最后一个登机,舱门在他身后轰然关闭。直升机一震,开始拔升。
“任务简报。”袁朗的声音透过耳机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盖过了引擎的咆哮。“西南边境,代号‘毒蝎’的武装贩毒集团,携带大批新型毒品,企图利用暴雨掩护越境。线报准确,位置已锁定。”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一个被红圈标记的丛林区域点了点。
“目标:全歼或捕获‘毒蝎’头目及骨干,截获所有毒品!任务性质:武装清剿,拒捕格杀!行动代号:‘捕蝎’!”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机舱内一张张涂着伪装油彩、眼神似狼的脸。
“齐桓!”袁朗点名。
“到!”
“带爆破组,负责清除目标区域外围可能存在的□□和障碍,为突击组打开通道!同时,你是二号指挥!””
“明白!”
“章齐乐!萧知著!李文杰!刘佳!”
“到!”
“突击组!正面强攻,火力压制!给我钉死他们的火力点!”
“是!”
“陈默!”
“到!”
“电子干扰与通讯保障!瘫痪对方通讯,确保我方畅通!同时注意监听对方异常信号!”
“收到!”
“凌木!”
“到。”
“你和我在侧翼高点,负责狙击支援和战场态势监控!”
“明白。”
……
袁朗的目光最后扫过所有人:“毒贩极度危险,武装精良,没有怜悯!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伤亡名单!听清楚了没有?!”
“明白!”低沉的吼声在机舱内炸响,充满了冰冷的杀伐之气。
直升机在巨大的轰鸣声中,如同暗夜中的钢铁巨鸟,载着一舱沉默的杀神,朝着西南边境那片被暴雨笼罩的、危机四伏的丛林,疾速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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