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三多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仿佛被戳中了最深的伤疤。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蜷缩起来,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段回忆,无论过去多久,依旧带着血淋淋的痛楚。
“……以前我很懦弱,什么都干不成,是个孬兵……”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班长……班长当时为了练我胆量,让我抡锤修车,他……他给我掌钎……”
他深吸一口气,几乎是用气声说出了那个他永远无法原谅自己的瞬间,“然后我就……砸到了他的手……砸得……很重……”
他的头垂得更低了,肩膀微微垮塌,整个人被巨大的愧疚淹没。
“后面……后面他成绩下滑了……虽然班长他从来没明说过,但我知道,肯定是因为这个……他手伤了,影响了考核……对不起,嫂子,我……” 他哽住了,再也说不下去,只是反复地、痛苦地重复着“对不起”。
王梅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原来如此!
怪不得!怪不得史今那只手,在阴雨天或者干重活时,总会不自觉地僵硬、微微颤抖!
她问过很多次,那只布满厚茧的手掌上,那道扭曲的旧伤是怎么来的。
每一次,史今都只是轻描淡写地笑笑,说“当兵时不小心碰的”。
可王梅分明记得,他每次说这话时,眼神深处会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痛楚,有追忆,甚至……带着一种她无法理解的、近乎“幸福”的温柔!
原来那“幸福”,是因为这道伤疤是为了眼前这个人留下的!
一股冰冷的、混杂着嫉妒和愤怒的酸水猛地涌上王梅的喉咙。
她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声音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却更冷了:“没事,这都过去了,意外而已。”
她顿了顿,不给许三多喘息的机会,抛出了最关键、也最残忍的问题:“那后来呢?我的丈夫,史今,他退伍后,似乎还给你写了很多信,很多很多信。”
许三多的身体明显地震颤了一下。
“但是据他所说,”王梅盯着他骤然抬起、写满惊愕和慌乱的眼睛,一字一顿,像法官宣读判决。
“是和你彻底断联了。整整四年,杳无音信。是吗?”
“……嗯。”许三多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艰难地挤出一个音节。
他避开了王梅的视线,重新低下头,盯着自己粗糙的手指,仿佛那里有答案。
那沉重的四年隔阂,像一堵无形的高墙,横亘在他和班长之间。
“为什么?”王梅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个度,带着不容回避的质问,像鞭子一样抽在许三多心上。
“我不想”
“为什么不想”王梅继续追问。
“……”许三多沉默了。他的嘴唇抿得死紧,下颌线绷得像石头。
为什么?
那些复杂的原因,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也不想对一个初次见面的“嫂子”剖白。
他选择了沉默。
王梅看着他的沉默,那强压下去的怒火“腾”地一下烧穿了最后一丝理智的薄膜。
她等这一刻太久了!这个装聋作哑的“罪魁祸首”!
“你必须告诉我,许三多先生。”王梅的声音变得更加冷漠,她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
许三多有些诧异,他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诧异和一丝被冒犯的愠怒。“为什么?这件事…”
“这件事是我和班长之间的事吧?”
“因为——”王梅倾身向前,几乎要越过小小的咖啡桌,她的眼睛因为激动和某种决绝而微微发红,声音却异常清晰、冰冷,像淬了毒的冰锥,精准无比地刺向许三多的心脏:
“史今喜欢你,许三多先生。”
“他爱你。”
“他爱了你很多年,从你当兵开始,一直到现在,从未停止过。”
“他爱的是你,许三多。”
“什么意思….” 许三多的声音沉了下来,不再是之前的茫然或局促。
那瞬间的低沉,像一块坚冰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骤然改变了整个氛围。
他抬起头,目光不再是温顺的、带着点憨气的士兵眼神,而是一种穿透性的、带着审视和冷静的锐利,直直地钉在王梅脸上。
王梅心头猛地一跳!她刚刚因抛出“史今爱你”这个重磅炸弹而升起的那点掌控全局的得意感,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眼前这个人,仿佛在眨眼间脱去了那层“木讷单纯”的伪装,露出某种她完全陌生的、带着战场硝烟味的坚硬内核。
一股无形的压力,冰冷而沉重,骤然笼罩了这小小的角落。
“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王梅强撑着气势,声音却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您不是什么特种兵吗?理解力应该不需要我再解释了吧?”
她试图用身份和反问来掩饰自己内心的动摇。
“我是问,”许三多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平稳得如同在陈述作战指令,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你是什么意思。”
他不再用“嫂子”这个称呼。这个微小的变化,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王梅赖以支撑的“身份”壁垒。
“我的意思很简单,许三多先生。”
王梅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迎上他那双骤然变得深不见底的眼睛。
她清晰地意识到,最初的“要求”姿态已经无法维持,这场谈判的天平正在倾斜。
她调整了策略,语气软化了些,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意味——这让她自己都感到屈辱。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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