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试图从战略和实效角度阐述。
“荒唐!”陈振邦猛地一拍桌子,声音陡然提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怒气。
“高城!你脑子里在想什么?这种事归你一个师侦营营长管吗?啊?防疫、物资调配,有专门的体系!你能越这个权吗?!”
他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高城面前,目光灼灼。
“佳木斯是佳木斯!北京是北京!那边的疫情自然有当地的政府和军区去处理!和我们八竿子打不着关系!你把手伸这么长,动用宝贵的首都储备,送去一个非核心区域!你是什么居心?你这背后有什么意义?!你想当救世主吗?!”
高城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压力,但他没有退缩。他突然发现自己的结巴意外消失了,好像最近这毛病好了不少。
“陈长官,我提出申请前,是已经通过加密线路与佳木斯防疫前线指挥部的王进忠指挥长取得了联系并同步了情况!他那边压力大...医疗资源几近击穿,他认为此举可行且是雪中送炭!他也已向上级系统补递了申请!佳木斯的疫情如果能在地级市层面被快速控制住,就能形成一道有效的防火墙,避免向周边乃至交通干线节点城市扩散,从全局看……”
“你不要答非所问,高城!”陈振邦打断他,语气更加冰冷。
“我问的是你!你的目的!你的动机!别拿什么防火墙、全局观来搪塞我!这套说辞报告上写写可以!现在是我在问你!”
他逼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却更显尖锐,甚至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意。
“你知道这批药意味着什么吗?它的价值和稀缺性,远远超出你的想象!这里,北京!有多少重要人物、有多少为国家做出卓越贡献的专家、甚至他们的家属,都在眼巴巴地等着这一点希望!你知道这背后牵扯多少干系?可能产生的经济收益和价值损失,你考虑过吗?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这番话几乎撕开了某些潜规则的遮羞布,将冰冷的现实摆在面前。资源的天平应向哪里倾斜,在某些层面,有着不言自明的逻辑。
高城沉默了足足数秒。办公室内的空气几乎凝固。
再次抬起头时,高城眼中的些许紧张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纯粹的坚定。
他迎着陈副参谋长审视的目光,声音沉稳有力,不再试图绕弯子:
“报告首长!我考虑过。但我认为,有些价值,无法用经济收益来衡量,有些责任,超越了地域和层级。”
“我的目的很简单:救人。尽一个军人所能,救最多的人,救最需要救的人。”
“佳木斯的百姓是人民,北京的百姓也是人民。但在天平上,生命的重量不应因所在区域不同而不同。那里的医疗条件更差,意味着同样感染,死亡风险更高。我们的药早到一小时,就可能多拉回一条命,多保住一个家庭。”
“您问我担不担得起责任?我高城,穿上这身军装那天起,责任就是保卫国家和人民的安全。疫情就是战场,病毒就是敌人。在敌人面前,难道还要先划分一下哪里是中心战区,哪里是边缘地带,再决定开不开枪吗?难道因为某些人‘更重要’,就眼睁睁看着另一些原本可以救活的人,因为缺药而死去吗?”
“我相信,如果今天是北京某个偏远郊区爆发同样疫情而缺药,佳木斯有富余,我也会做出同样的申请!这不是居心,这是一个军人最基本的职责和良知!”
“如果因此需要承担任何后果,我高城,一人负责!”
高城的声音并不激昂,却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他没有回避任何问题,而是将最核心的军人使命和生命至上的理念摆了出来,坦然面对一切可能的质疑和风暴。
陈振邦副参谋长紧紧盯着高城,脸上的怒容渐渐收敛,转化为一种极其复杂的深沉。他久久没有说话,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人沉重的呼吸声。
最终,他缓缓转过身,走回办公桌后,重新坐下,手指在那份报告上重重一点。
“出去。”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高城愣了一下,旋即立正敬礼:“是!”
在他转身走到门口时,身后传来陈副参谋长发出了最后的通牒:
“药,既然已经走了特殊通道,就给我用到刀刃上。佳木斯那边,要是控制不住……高城,你就不仅仅是写检查那么简单了,这些你,应该都清楚”
“而且,你不是小孩子了,高城....何来的一人承担?你没有这个权利”
门被缓缓地关上,高城沉默地看向空旷的走廊,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高城离开后,办公室内沉重的寂静并未消散。陈振邦副参谋长坐在椅子上,目光依旧锐利地盯着那扇刚刚关上的门,手指在桌面那份报告上无意识地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
半晌,他深吸一口气,拿起桌上的红色保密电话,熟练地拨通了一个号码。电话几乎是瞬间就被接通了。
“老高。”陈振邦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透着一种非同寻常的严肃。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传来一个同样沉稳,却带着些许岁月磨砺感的嗓音——正是高城的父亲,高建**长。
“老陈?这个点打来,不像你的风格。有急事?”
“急事?别装啊....”陈振邦冷哼一声,“刚刚我这里上演了一出好戏,我想,你应该听完全程了。”
电话那头没有立刻否认,这便是默认了。
陈振邦早就按了免提和录音传输键,他知道,这件事必须让高建国知道,甚至需要他亲耳听听他儿子是怎么“发疯”的。
“你的好儿子,高城,真是胆大包天!”
陈振邦的语气加重,带着毫不掩饰的斥责,“未经最高层级批准,擅自研判,越权调用首都战略储备的特效药,送往千里之外的佳木斯!他以为他是谁?救世主吗?这个行为,莽撞!愚蠢!稍有不慎,就可能把他自己,甚至把你们高家全家都拉下水!政治影响极其恶劣!”
他顿了顿,给高建国消化的时间,然后继续施压,语气冰冷地陈述利害。
“事儿,你现在已经清楚了。但我把丑话说在前头,老高,这不是开玩笑。他留下的那三分之二的药,确实能解北京的燃眉之急,暂时应急。但是!如果!我是说如果!因为他的擅自行动,导致北京这边有任何一位重要人物、任何一位本该救活的同志,因为缺了这‘一半’的药而出现生命损失……这个责任,不是你高建国能帮他担得起的!谁也担不起!”
陈振邦预想着高建国会愤怒,会斥责儿子的无法无天,会赶紧想办法补救或者至少表态严加管教。
然而,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却异常平静,甚至平静得让陈振邦感到一丝意外。
“陈长官也是多虑了。”高建国的声音透过听筒,沉稳依旧,听不出丝毫慌乱。
“高城,他是我的儿子。但他穿上军装的那一天起,他走的每一步,做的每一个决定,从来就不需要,也轮不到我这个当老子的来替他担责。”
这话语里透出的不是推诿,而是一种近乎冷酷的信任和……陈振邦甚至荒谬地听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自豪感?
这高建国,难道也跟他儿子一样疯了不成?
“他肯定考虑不到你所说的那么高深的层次,”高建国继续说着,语气平淡得像在分析天气。
“什么疫区资源最优分配,什么政治影响,什么人员调动的平衡艺术……这些漂亮话、算计话,他要是真能第一时间想到这些,那他也就不是高城了。”
“那他到底在想什么?!”
陈振邦终于忍不住低吼出来,对方的平静让他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这关乎的不是小事!是你们高家的前途!是他自己的人生!搞不好,这是要上军事法庭,是要进去坐着的!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在这种关键时刻,要做这种显而易见的荒唐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高建国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透彻和……认命般的骄傲。
“就是因为是这种时候啊,老陈。”
“什么?”陈振邦一愣。
“就是因为是这种‘关键时刻’。”高建国重复了一遍,语气加重,“他首先是一位军人。军人在这种时候,思考不了那么多得失利弊,即便他当了再久的官,骨子里也还是那个兵。我想……”
高建国顿了顿,仿佛在斟酌词语,最终给出了一个简单到极致,却又重若千钧的推测:
“大概,只是佳木斯那边,有什么他必须去救的人吧。所以,在那一瞬间,他压根没想过后果,就选择堵上了我高家,还有他自己的一切,选了这条最直接、但也最危险的路。”
“就为了某个人?私心!?他就……”
陈振邦目瞪口呆,简直无法理解这种思维模式,“他都当了那么久的官了,怎么还跟个愣头青毛孩子一样!”
“不不不,老陈,你误会我的意思了。”高建国收敛了笑意,声音变得无比郑重和清晰。
“我这不是在批评他。”
“我是在告诉你,也是告诉我自己——这赌局,既然我儿子敢开,”
高建国的声音陡然提升,陈振邦下意识拉远了电话。
“老子就陪他跟注到底!”
“他想救的人,就是我想救的人。没什么道理可讲。”
电话两端都陷入了沉默。陈振邦拿着话筒,久久无言。
他忽然发现,自己所有关于利弊、层级、责任的质问,在高家父子这种近乎蛮横的、基于最原始情感和军人直觉的“道理”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缓缓挂断了电话。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一人,和那份关于“特效药”的特急申请报告。
他目光复杂地看着报告上“高城”的签名,第一次觉得,这个签名背后所代表的,远比他想象的更要沉重,也更纯粹。
高城憋着一肚子火气和后怕,刚走出陈副参谋长那令人窒息的办公室,还没喘匀气,就瞥见走廊拐角处倚着个人影。
袁朗不知在那儿等了多久,一身老A的作训服穿得松垮却并不散漫,脸上挂着那副高城看了就牙痒痒的、似笑非笑的招牌表情,活像只等着看热闹的狐狸。
“你有什么事?刚刚就看见你猫着,我挨训完了你还猫着?”高城极度不耐烦地瞪过去,语气冲得很。
他现在烦得要命,自己刚在里头经历了一场狂风暴雨,这个老A的大队长,不在他自己的地盘上管好那群南瓜,跑来这么老远看他笑话?他不怕得病啊!口罩都不带?!
袁朗也不恼,慢悠悠地直起身,走了过来:“高营长,别那么大火气嘛,我是来找你聊聊的。”
“聊个屁!没看正烦着吗?滚蛋!”高城话虽这么说,脚步却下意识地停了下来,没好气地瞪着袁朗。他总觉得这家伙出现准没好事,但又隐隐觉得可能和……那件事有关。
“许三多,”袁朗也不绕弯子,直接吐出三个字,像是一下子按住了高城的暂停键,“他在佳木斯。情况好像不太妙。”
高城瞳孔微缩,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但随即被更浓的烦躁覆盖“我知道,不用你告诉我。”
“然后,”袁朗仿佛没听到他的否认,自顾自地说下去,语气轻描淡写,内容却石破天惊。
“你高营长,就因此大手笔地送了份‘特急’的大礼过去,走了点所谓的‘特殊渠道’。啧啧,胆大包天啊,高营长。”
“我靠!”高城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声音都提高了八度。
“你都知道,所以你专门跑过来,就是来看我笑话的是吧?袁朗我告诉你,少在这儿阴阳怪气!”
他真是气急败坏,明明自己都已经是一营之主,沉稳了不知道多少,可每次一碰到袁朗,或者仅仅是听到这个名字,就忍不住火冒三丈,那股子莫名其妙的憋屈感就是挥之不去。
绝对不是因为许三多在老A,只是因为最近几次对抗赛师侦营状态不好,输的多那么一点而已,仅此而已!
他有时候真想不通,许三多那傻小子干嘛非要待在老A,待在这么个烂人手下!要来我们师侦营.....
就在高城脑子里乱糟糟地腹诽时,袁朗脸上的戏谑忽然收敛了。
他上前一步,距离高城更近了些,声音压低,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
“高营长,届时,我会和你一起扛。”
“什么?”高城一愣,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猛地抬头,看向袁朗。对方脸上那惯常的调侃消失了,眼神是罕见的严肃和笃定。
“许三多,他是我的人。”袁朗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你是为了他,才豁出去赌上这一切。那我也一样。”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最合适的措辞,最终说道:“三多那个死心眼,他可不会希望他最亲爱的连长,因为他这件事……栽了。”
袁朗省略了那个后果可能有多严重的词——万劫不复,身败名裂,甚至牢狱之灾
其严重程度远超他们此刻言语能涵盖的,甚至可以说,远远不是一个老A大队长和营长可以扛得住的。
他看着高城震惊的眼睛,清晰地、一字一句地表明立场:
“高营长,老A大队长,上校袁朗,会和你当这个共犯。”
“你疯……”高城下意识就想骂街,他想说这根本不关你的事,想说自己一人做事一人当,用不着你在这儿假惺惺地充好人!
还有,什么许三多你的人,他是我的人吧!
可是,所有冲到嘴边的反驳和怒斥,在对上袁朗那双异常清醒、毫无玩笑意味、甚至带着某种并肩作战意味的眼神时,全都哽在了喉咙里。
他忽然明白了,袁朗不是来看笑话的,也不是来施舍同情的。
他是来……绑定的。用一种最决绝也最男人的方式,告诉他:这事,我知情,我认可,我参与,后果,我们一起背。
这是一种沉重的、不容拒绝的...战友情?呵,我和这货还有战友情呢....挺稀罕哈!
高城沉默了。所有的暴躁和抵触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一下子泄了气。
他低下头,用力搓了把脸,再抬起头时,眼神复杂无比,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事情结束后……请你喝酒。”
袁朗的嘴角这才重新勾起那抹熟悉的笑意,带着点痞气,也带着点“果然如此”的了然,他轻松地接话:
“高营长说过,你酒量陪我喝最多两斤,不过这回,怎么说也得舍命喝到底吧?”
高城没再回话,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大步离开,背影却似乎不像刚才那么紧绷了。
袁朗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慢慢沉淀下来,化作一丝凝重。
他当然知道这浑水有多深。
但....三多...这共犯,我当定了。
“还有一件事”高城突然想起什么,猛的转头看向袁朗,却并不靠近。
“什么事啊?高....”袁朗还以为高城被感动了,要结巴地夸两句,他主动靠近了几步,正准备洗耳恭听。
“不,不戴口罩别和我说话”
佳木斯市传染病医院隔离区
穿过层层缓冲间,真正踏入核心病房区域的那一刻,伍六一才真切地体会到“**”这两个字背后所代表的恐怖。
空气中弥漫的不仅是浓重的消毒水味,更有一种疾病本身带来的、令人窒息的沉重感。
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压抑而痛苦的咳嗽声,嘶哑,费力,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
穿着厚重白色防护服的医护人员步履匆匆,眼神疲惫而专注,但依旧掩不住那份如临大敌的凝重。
病床上,是一个个被病毒折磨得虚弱不堪的身影,呼吸面罩下是苍白的脸庞和因缺氧而微微发绀的嘴唇。各种监护仪器发出单调而令人心慌的滴滴声,勾勒出生死一线的紧张。
“这就是……**……”伍六一喃喃自语,声音透过口罩显得沉闷而震惊。
他之前也看了新闻,说佳木斯病例数“稀少”。他现在才明白,那“稀少”的数字,不过是地方为了最大限度稳定民心、避免恐慌而延迟报告、甚至一定程度隐瞒的结果。
确实,严格意义上的“确诊”病例或许刚爆发,数量上报的并不多,这并非是撒谎,而是延迟上报的数量。
但那些堆积如山、症状高度疑似却来不及或无法及时确诊的病例呢?
那些仍在排查中的呢?暂且瞒着,成了无奈之下的选择。
因此,百姓看到的报告数字,远非此地的惨烈真相。
“六一,别看。”许三多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平稳,与伍六一和旁边明显僵住的史今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似乎完全没有被这地狱般的景象震慑住,目光快速扫过病房,已然进入了执行任务的状态。
“这些病患肺部纤维化,炎症浸润严重、出现磨玻璃样变,很严重,缺氧痛苦。钢七连那时候教过战场急救和高压环境下的呼吸调节,白铁军比赛得第一那次,还记得吗?比的就是这个。原理有相通之处,保持冷静,节省体力,有序给氧。”
他像是在复述一条作战要点,语气没有波澜,却有效地将伍六一的注意力从情绪震撼拉回到了技术层面。
伍六一猛地回神,下意识地点头:“记……记得!”
他对许三多这种瞬间进入状态的能力感到些许震惊,但更多的是被带动起来的习惯性服从。
“班长,”许三多转向史今,语速加快,安排清晰。
“我已经和这里的负责医生沟通过了。多多在第七隔离间,情况……需要立刻确认。您先过去看着多多,确保药用了,情况稳定下来再说。这边有我和六一。”
他的话不容置疑,直接给史今指明了最迫切的方向。
说完,他立刻又转向伍六一,仿佛一位经验丰富的班长在带领新兵适应新战场:“六一,防护服的穿脱、区域消毒、基础护理的步骤,要是忘了或者不确定,就看着我做一遍。我刚已经跟着医生快速确认过所有流程了。注意每一个细节,保护好自己才能帮助别人。”
伍六一没说话,只是重重地点了下头。他看着许三多冷静指挥的背影,心中那股震惊渐渐被一种久违的、混合着兴奋和踏实感的情绪取代。
就像当年在钢七连,跟着最可靠的班长执行最艰难的任务一样。他立刻迈步,紧紧跟上许三多。
史今愣在原地好几秒,看着许三多迅速分配任务、安抚战友、然后毫不犹豫转身投入工作的背影,心情复杂得难以言喻。
那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兵,那个曾经需要他手把手教、甚至需要他豁出前程去保护的许三多,如今已经成长为一棵能从容面对风暴、甚至能为他人遮风挡雨的参天大树。
骄傲吗?毋庸置疑。
失落吗?或许有一丝。自己似乎不再被需要,甚至成了被安排、被保护的对象。
但他立刻猛地甩了甩头,将这些纠缠了他四年、此刻更显不合时宜的烦躁情绪狠狠甩了出去。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他的儿子还在生死线上挣扎。
他深吸一口满是病毒风险的空气,迈开沉重的脚步,走向许三多所指的那个方向——第七隔离间。
走向那里,不仅意味着面对儿子的病痛,也意味着要再次面对那个刚刚用最恶毒语言撕裂了他、此刻同样被恐惧和绝望的深渊所笼罩的“妻子”。
如果她还能算妻子的话。
每一步,都踩在冰冷的绝望和微弱的希望之上。
王梅背对着史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什么,似乎在看向那个自己不知道是否爱过,但依旧恨着的男人。
她的眼神分辨不出情绪,但隔着防护服也能感受到她的那股恨意依旧在燃烧。
“你来了,史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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