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离开这节车厢,避开了人,成才猛的抓住许三多的衣领,威胁似的拽了拽:“诶,三呆子。跟你坐在一起的那人是啥来路?为啥班长和指导员让他和你坐?”
许三多难受的往旁边躲:“他叫欧阳译。”
“还有嘞?”
“他可好了。”
“废话!”成才稍微高了嗓门,但下一秒,顾忌着其他人,又小了声,龇着牙威胁许三多:“三呆子,我问的是这个吗?”
“我是问你知道他啥来路不?看着比当兵的还像当兵的。”他指的是进车厢看到的场景,同样是睡觉,指导员都已经睡歪了,负责他们的那个班长也低着脑袋,只有欧阳译,坐姿整齐得让他看了眼热。
成才在村里的时候,就以全村第一自居,在他们那个小小的村子里,别说大学了,就是高中毕业都少见,绝大部分没读完初中就选择了种地和打工。以成才的水平,绝对算得上是远近首屈一指的文化人。
这一点加上村长儿子的身份足以让他自傲,而自从选择了当兵,坐上了这列车,他的目标就开始有了转变。他不像许三多似的,到现在都还不懂当兵的意义。
为啥当兵,当然是为了混个身份回来好转业。
那怎么样才能叫好转业?当然是要多混点人脉。
是以,一上车,成才就对周围的人保持了足够的热情,对以前嫌弃的三呆子也不那么嫌弃了,毕竟,出门在外,老乡肯定是最好的,特别是三呆子这种人,绝对不会坑他。
他觉得他表现得很好了,之前在站台上,主动和他爹说再见,自觉站进未成形的队伍里,还得了招兵的那个班长一个好脸呢,结果,事情等上车之后就变了,许三多和那个叫刘强的人交换了位置,刘强告诉他们,他原来的邻座可有本事了。
“长得又高又壮,指导员拉着他上车的,嘴里还说什么大学生真难得。”
大学生?
成才的心立马一惊。
所以,刚到饭点,他就借着泡方便面的名义来打探敌情了。
可惜,三呆子就是三呆子,知道的还没他多,满口都是:“欧阳译对俺可好了。”“他一直拿书在看嘞。”“还给我借了一本,说到部队要考嘞。”
“考?”
成才敏锐的抓住了这点:“哪本书?能借我看不?”
许三多犹豫了:“……书不是我的。”
“那你问那个欧阳译。”
“也不是他的。”
“那是谁的?有话你能不能一次性说完?”
“是指导员的。”
成才:“……”
“那,那俺给你去问……”
“你问啥问。”成才急眼了,捅了他一把,刚发誓的普通话瞬间就忘了。
“那,那你要俺干嘛?”
许三多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成才眼睛转了转:“你帮我盯着,看他看什么书。反正你记性不错,把书名背给我。”回头他自己找去。
“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又没让你看内容。”
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许三多吃完方便面,晕乎乎的回了座位。
这时,大部分人也都醒了,开始走动了。他看见欧阳译拿了个罐头还有一瓶水,在用餐。
何指导员也醒了,看着尖子生吃得这么简谱,心疼得不得了:“你怎么吃这个啊?我带你去餐车,好好补补。”
“谢谢指导员,但真的不用了。这是我特地带的。”欧阳译三下五除二的干掉了罐头里的午餐肉,拿干净的底给他看:“这个量大,一盒就够饱了。”
“你喜欢吃这个?”何洪涛趁机打听对方喜好,细节决定成败,老七肯定做不到他这么细心。
“比起喜欢,算是一种习惯,一般有一场大仗要打之前,我都会吃这个,久而久之就习惯了。”
何洪涛把那句打仗理解成了大事发生,以为自己理解了。
他并不知道眼前之人经历了一次离奇的穿越,从战争时期来到了和平年代,自然也不会知道,吃罐头是欧阳译那个团独有的习惯。
他们的团座似乎有缺粮恐惧症,每次大战之前,都要让战士们饱餐一顿,吃不下的人也必须硬吃,最后,在那座固若金汤的碉堡里,也存了足足可以过一整年的粮食。罐头作为最好保存的一种,自然囤得最多。欧阳译那时都已经吃得想吐了,可重生之后,再入军营,他还是习惯性地买了几盒罐头,塞在了行李的最上一层。
吃完,这个车里没有运动的地方,欧阳译就又从行李里拿了一本书出来。
刚刚那本书,他正好把结尾看完。
“带这么多书啊。”何洪涛总算找到话题了,“你看的是什么?”
“报告,是外国诗集。”
见他的目光放在书上,欧阳译递了过去。
旁边打开小册子继续看的许三多想起成才的吩咐,也竖起耳朵听着。
“博尔赫斯,看不出你还挺有文艺细胞。”
何洪涛已经在畅想自己的连队能出一个文武双全的兵了。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他捧着书,低低的念着书本里的诗句。
“我给你贫穷的街道、绝望的日落、破败郊区的月亮。
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我给你我已死去的先辈,人们用大理石纪念他们的幽灵:
在布宜诺斯艾利斯边境阵亡的我父亲的父亲,
两颗子弹射穿了他的胸膛,蓄着胡子的他死去了,
士兵们用牛皮裹起他的尸体;
我母亲的祖父——时年二十四岁——
在秘鲁率领三百名士兵冲锋,如今都成了消失的马背上的幽灵。
我给你我写的书中所能包含的一切悟力、
我生活中所能有的男子气概或幽默。
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
我给你我设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
不营字造句,不和梦想交易,
不被时间、欢乐和逆境触动的核心。
我给你,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个傍晚看到的一朵黄玫瑰的记忆。
我给你你对自己的解释,关于你自己的理论,
你自己的真实而惊人的消息。
我给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饥渴;
我试图用困惑、危险、失败来打动你。”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车厢里有人毫不在意,也有人困惑着。
许三多在思考。他有点听懂又有点听不懂,觉得这首诗听着有点难过。
何洪涛倒是理解得很直白:“你有女朋友?”
“报告,没有。”
他有点不信。
“这只是单纯的诗句。”
如果非要在诗句和现实里找一个因果关系的话。
欧阳译想,他或许是里面的诗人,在苦苦等一个道歉。
可这个不可能的道歉必须一个不可能道歉的人回答。
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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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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