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玉梅的一巴掌,将唐晴打的脑袋嗡嗡直响,她不明所以地看向了母亲,不懂她莫名的愤怒是从何而来。
“刚十六岁就开始跟男人写这种信,你个小姑娘家家的就不知道害臊吗!”胡玉梅抬手将那些信甩到了唐晴的脸上。唐晴条件反射的闭上了眼睛,两行不知道是疼痛带来的生理性泪水,还是被母亲莫名其妙的巴掌打出的伤心的泪水顺着脸颊滚滚落下。唐晴泪眼迷蒙地看着手中的信,想念、喜欢、爱慕、一起听过的音乐、并肩走过的街道、相伴欣赏的夕阳、出游拾取的落叶……一张张信纸上,是少年人单纯天真又炙热的爱意。
“这不是我的,妈……”
“这屋里现在除了你还有别人吗?不是你还能有谁?”
唐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咽回了肚子里。她想起了唐昭当日的话……
“……其实,我们两个高中的时候就已经在写信联系了,只不过一直都瞒着妈。他叫王常曦,是首都音乐学院的学生,我高一那年他来少年宫打暑期工,教人弹吉他……”
她想,她知道这些信是哪来的了。
“怎么,没话说了?”
唐晴看着母亲“我时常在想,为什么你们永远都这么喜欢自说自话?我说什么你到底是听不见还是不愿意听?我不是无话可说,该说的我刚刚说了,可我说了,你信了吗?”
胡玉梅抱起了手臂,满面怒容,见唐晴一脸倔强地看着她,火气蹭蹭地冒,她伸出手指向了唐晴“你让我怎么相信你?拿什么相信你?我告诉你,和那人尽快给我断了,不然,断的就是咱们的母女关系!”
唐晴不可置信地看向了胡玉梅“这些年咱们相处的时候少,你不了解我,不相信我,我认了。我就想知道,如果我真的跟一个男人在一起了,就不配当您的女儿了么?”
“我没有这么不知廉耻的女儿。”
唐晴定定地看着母亲“那……如果是姐姐,您也会这么干脆利落地说出这样的话吗?”
胡玉梅一扬手,又要打唐晴,然而唐晴这次聪明了,她后退一步,闪过了母亲飞扬的巴掌。胡玉梅怒意更盛,理智出走,说出的话也越发锥心刺骨“你姐姐才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早知道就不该送你到乡下,这些年好的没学,倒是早早就学会了搞对象?你现在搞对象能有什么出息?跟那些农村的妇女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撅着腚在泥巴里刨食,再生一堆小没出息的吗?”
唐晴垂下了眼,眼泪止不住地落,可与此同时,她却觉得这很可笑。
“你还有脸笑!我说的你都听进去了没!”
唐晴伸手拿起一边的外套便冲出了房门。
“你去哪?唐晴!唐晴!”胡玉梅追到了客厅。
唐晴踩好鞋子,便要往外走,胡玉梅大怒“今天你要是出了这扇门,就永远也别回来了!”
唐晴顿住脚步。
胡玉梅像是终于拿捏住了主动权“我是你妈,我能害你吗?年纪不大威风不小,拿离家出走吓唬谁呢!”
唐晴很少打断别人说话,可这次,她不想平白被刺伤了,她打断了母亲的话“我每次感觉到心冷的时候,也都在想,你是我妈啊,可你为什么要伤害我呢?有些时候,我甚至在羡慕那些没妈的孩子,至少,他们不会受到来自妈妈的伤害。”
“怎么?不想要我这个妈了?那好,我也没有你这个女儿!”
唐晴点了点头,转头离开,再无留恋。
“唐晴!唐晴!”
不顾母亲身后的叫声,唐晴下了楼,看着已经有了些微光芒的东方,她抹掉了眼泪,大踏步地离开了这个似乎从来没有接纳过她的家。
她想,曾经,她只是不被那个家喜爱,而现在,她是完完全全地被那个家驱赶了。已经回去了两个多月,可到现在,她就像个临时的租客一样。她没有属于自己的房间,自己的书桌,她睡得是姐姐的床,用的是姐姐的书桌,甚至于,这么久过去,家里也并没有要给自己添置什么的意思。父亲人影都看不到一个,母亲对她带着厚厚的有色眼镜,一点小问题,就能让他们之间根本无法掩藏的矛盾瞬间爆发。可也就是那一刻,她才发现,她竟是丁点迷茫也没有,因为她知道,在遥远的H省一个叫下榕树的小村子里,有属于她的小房间,有专门给她准备的学习桌,院子里有特意竖起来为她撑皮筋的木桩,那个才是她的家,也曾经有爱她的家人。而现在,她不想漂泊,只想回那个真正愿意接纳她的家。
清晨六点半,袁梦哼着小曲下楼,还没走两步,就看到了坐在小区花坛边的唐晴。她以为唐晴是与平日一样在等她一同去上学,兴冲冲地绕到了唐晴背后的方向,想要冲上去吓她一跳,可离得越近,她便越觉得不对劲。唐晴的脸色很差,正闭着眼睛似乎不太舒服的样子。见此情状,她连忙收了玩闹的心思,加快了步子跑到了唐晴的面前,小心翼翼地开口“晴晴……”
唐晴张开了眼睛,看到袁梦,她露出了一个笑,可袁梦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晴晴,你的脸……”
唐晴摇了摇头“没事,小伤。梦梦,我想求你一件事。”
“晴晴,你这到底是怎么了,你别吓我。”
唐晴握住了袁梦的手“梦梦,我想回家,你能借我点钱么?我后面慢慢还你!”
“你家不是就跟这隔了两条街么?”
唐晴摇了摇头“那个不是我的家,我要回下榕树,那才是我的家。你借我点钱吧,等我回去了慢慢还你。”
袁梦看着面前的唐晴,满脸惶然。
唐晴湿润了眼眶“梦梦,我真的,真的待不下去了,我不要回去了,让我走吧,我想回去,下榕树才是我的家。求你帮帮我吧,求求你了!”
袁梦被唐晴这个样子急的湿润了眼眶“晴晴你到底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没有别人能帮我了,你是我在这唯一的朋友,你帮帮我,帮帮我好不好。梦,你帮帮我吧,求你了!”
袁梦从没见过唐晴这个样子,她拉住了唐晴的手“晴晴,你别难过,我帮你,我一定帮你!”
一刻钟后。
袁梦拉着唐晴的手,将唐晴带进了自己家里。唐晴站在玄关处,看着袁梦进了屋子,从一旁的鞋柜里拿出了一双男士拖鞋“晴晴,我家没有多余的拖鞋了,你先穿我哥哥的拖鞋将就下。”
唐晴点了点头,顺从地踩进了那双拖鞋,跟着袁梦走进了客厅“晴晴,你先坐,我去给你拿点吃的东西。”
袁梦家是一套很常见的两室一厅的房子,绕过了玄关走进客厅,唐晴的目光一瞬间就被一口巨大的鱼缸吸引了过去。这个年头,养鱼完全算不上什么新奇的事情,可唐晴却从未见过有谁家的鱼缸与袁梦家的一样大。那是一口占了整整一面墙的鱼缸,鱼缸里有水泵在咕噜噜地冒泡泡,里面的水草随着水流的波动自由地伸展着身体,鱼缸底部,多孔怪石之上,还生了一丛丛的海葵。清晨的阳光通过窗子射入鱼缸之中,让鱼缸中的一切看起来越发的生机盎然。唐晴盯着这些只存于书本上的海洋生物几乎就要入迷,只是看了这许久了,唐晴却是一条鱼也没看见。
袁梦拿了一瓶牛奶和一盒饼干走到了客厅,见唐晴盯着鱼缸看,袁梦道“我哥说,那个方位是我们家的财位,水就是财,所以专门搞了这么个大鱼缸用来聚财。听起来是不是挺迷信的?”
唐晴微微弯起唇角,却不慎扯动了脸颊上的伤,立刻又收回了表情,转身坐在了袁梦的旁边“我怎么没看到鱼?”
袁梦笑,将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袋包在了一条浅蓝色的毛巾里,轻轻地贴上了唐晴的脸颊“我家的情况……两个家长一个过世,另一个也昏迷了很多年,而我哥一直都很忙,一年到头也难得有时间回来,他们没时间和精力照顾,我就更懒得照顾了,索性就搞了点海草海葵这种不太用伺候的东西。”
唐晴蹙起了眉,不知该说什么好。她接过了冰袋,冰敷脸上的红肿。
袁梦拧开了牛奶瓶,又拆开了饼干的包装袋,摆在了唐晴面前的茶几上,继续道“不用替我难过,虽然这样,但是我双亲给我和哥哥留下了不少钱,我从小到大从没吃过物质上的苦,哥哥虽然忙但是还是会很努力地抽出时间照顾我,还会时常跟我讲讲他记忆中双亲的事情。只是听他的描述,我也知道,我的双亲都是很好很好的人,他们很相爱,也非常非常疼爱我和哥哥。哥哥他也很疼我,给了我很多很多的爱和安全感,所以我并不觉得难过,只是有点遗憾罢了。倒是你……我都不敢想,如果我的双亲像你妈妈这样,我会有多难过……”
墙壁上的自鸣钟忽然响起来,时针指向了八,袁梦“腾”地一下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晴晴,我逃个早自习已经是极限了,这就得走了,你先在我家好好休息,晚上放学我就去银行取钱帮你周转眼下的困境。”
唐晴看着袁梦,心头感动又感激。
“好了,别难过,晴晴,我一定帮你,你在家等我回来!”
--本章完--
袁梦:心疼晴晴,抱抱晴晴
唐晴:梦,没有你我可怎么办
伍六一:那我走?
今天是姐妹贴贴局。下章就回老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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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归林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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