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行路难

唐晴这两天过得很开心。

不仅是为了终于将心心念念的铅笔盒买回了家,还因为这两天她的妈妈给她买了好多东西。新书包、新铅笔、新橡皮、新尺子、新衣服……自唐晴有记忆以来,她的东西大多都是姐姐用剩下的,她从未拥有过这么多独属于她的、全新的礼物。她小心地抚摸着这些“宝贝”,平时走路的时候都要避着泥巴和水坑,生怕弄脏了她的新鞋子。

唐昭看着傻乐的妹妹,心里明白,她们姐妹俩这样一起生活的日子怕是不多了。

与唐晴不同,已经十二岁的唐昭早已经懂事了,那天她一直都躲在自己的房间。母亲用一扇门将外面的喧闹、争吵、不堪与混乱阻隔在外,像是蒙住了她的眼睛。可他们却忘了捂住她的耳朵,她什么都听见了。

她听见了与妹妹发生冲突的那个同学家长的咄咄逼人,听见了父母为了平息对方怒火的退让、道歉与赔偿,听见了在那人走后父母两人的争吵,也听见了他们最终定下的计划。

她想冲出去对爸爸妈妈说,你们还没有查清楚真相,为什么要服软退让,还擅自答应让晴晴道歉?可很快,聪明的她便明白了,真相可能对大人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两个小孩子之间的冲突,小孩子很快就会将一切都忘了,何必上纲上线?更何况,父亲军人的身份原本就比较敏感,若是真的与老百姓发生了冲突,只怕对他会有不好的影响。如此看来,小孩子那点小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

唐昭一直都知道,妈妈只会爱让她有面子的,听话又优秀的孩子。她得做这样的孩子,才能争取到妈妈的喜爱。在这个家里,唐昭一直都自信于在父母的心里的地位要比妹妹更高。可她也知道,就算这件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可能也是一样的处置,那么,她又何必出这个头,惹爸妈不开心呢?

在过去的很多岁月中,她想,她已经得到了比妹妹更多的来自父母的关爱,那么她就要做个好姐姐,疼爱妹妹,用自己的爱来弥补妹妹。可在她听到父亲准备将她送到乡下奶奶家的时候,她还是怕了。当母亲一力反对,最终一锤定音决定将妹妹送到乡下的时候,她是松了口气的。

也是松出去的这口气,让她意识到,她对妹妹的好是建立在不伤及自己利益的前提下,她根本就不是一个真正的好姐姐。

她,开始讨厌自己了……

唐昭心中的翻江倒海最终只是她一个人的事情,她做不出任何改变,也不想做出任何改变。

这天,胡玉梅将唐昭送到了钢琴老师家,便牵着唐晴离开。唐昭看着妈妈和妹妹的背影,默默流下了两行眼泪。

另一边,对一切一无所知的唐晴在与姐姐告别之后,便被妈妈带到了火车站。车站人来人往,唐晴跌跌撞撞,她紧张地牵着妈妈的手,小短腿倒腾的飞快,生怕一个错身就找不到妈妈了。她跟着妈妈穿过了人群,走入了车站,登上了绿皮火车,踏上了未知的旅途。

“妈妈,咱们要去哪?”唐晴坐在靠窗的位置,眼睛却没有被窗外的风景吸引,而是看向了一边正看书的母亲。

胡玉梅的眼睛都没有从书上移动半分,只漫不经心地回道“去奶奶家。”

唐晴狐疑地看着妈妈“奶奶……奶奶家在哪?”

女人给手中的书翻了个页,有些不耐烦地道“下榕树。”

唐晴见妈妈似乎不高兴了,不敢再说话,转过头看着外面快速略过的山川田野,心中莫名产生了一阵恐慌。

与此同时,老虎团里,袁朗神思不属。

他去取考军校的学习资料的路上,路过了商店,原本是要去买笔的,可他的视线却被这家店里陈列的柜台中,那熟悉的粉红色文具盒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原因无他,那正是唐晴喜欢的那款,一模一样,分毫无差。最重要的是,这个文具盒不是残次品,所有零件都是完好的。想到那个小姑娘对这个文具盒的执着,他花钱将文具盒买了下来。等回到了连里,他将文具盒交给了连长,希望他能将这个文具盒转交给唐晴,却意外从连长那里知道,唐晴此时已经被送回到了乡下的奶奶家。

袁朗沉默了半晌,开口问道“是因为,那天的事情么?”

唐立军点了点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不全是吧。”

彼时,袁朗少年意气,在他看来,被送到乡下的唐晴,无疑就是被父母放弃的孩子。可是,她做错了什么呢?只是因为想要拥有一个与姐姐一样的铅笔盒吗?可那个铅笔盒,她原本就该拥有的……

袁朗将自己从唐晴那里知道的前因后果一股脑地告诉了连长,他知道自己什么也改变不了,却还是希望能为那个孩子做点什么,即便是让她得到来自父母迟来的歉疚也好。

也许,一点点歉疚,能让那个孩子过得好一点?

这是他唯一能为那个孩子做的事情了。

袁朗离开后,唐立军看着手中这个文具盒,只觉得心里愧疚无比。他这个做父亲的,是真的很不称职。

……

“旅客朋友们,列车前方即将到达读书铺站,请去往读书铺的旅客提前收拾好随身携带的物品,准备下车。”

随着列车广播响起,车厢里不少人都动了起来。胡玉梅脱掉了鞋子,站在了座位上,抬手从行李架上取下了一个巨大的旅行包。唐晴见状也紧张了起来,连忙将自己的东西收进了小书包,背在了身后,眼睛盯着妈妈,不敢移开半分。

胡玉梅一手费力地提着行李,一手牵着年幼的女儿,好不容易下了车,却因着出站口人群的挤挤挨挨而满头大汗。忽然,人群中一个扛着大麻袋的汉子横冲直撞而来,胡玉梅原本拎着旅行包就已经很吃力了,经此一撞,身子一个不稳便摔倒在地,不觉间也松开了牵着唐晴的那只手。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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