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来,冷风裹挟着杀气带走了银杏树上金黄的叶子,肆意用落雪涂抹纯净的白。进入十二月,首都降下了这个冬天的第二场雪,唐晴一早起来,便趴在窗边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发呆。
江解语端着一杯温水走到了唐晴的身后“晴晴,该吃药了。”
唐晴转过身去,对她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小语,我觉得你今天的声音好像有变得更自然了一些。”
唐晴和江解语来到首都,很快便开始了心理治疗。随着唐晴夜间做噩梦的次数减少,与她一同治疗的江解语也逐渐开始能够说一些简单的词句。如今,唐晴已经有将近一个月都没再做过噩梦,江解语也基本能够与人正常地用言语交流了。
江解语就要跟高城结婚了,她最近在努力地锻炼自己的语言能力,她将随身携带的纸笔都收了起来,逼迫自己不再依赖那些,逐渐习惯使用语言沟通,听到来自唐晴的肯定,她生理性地顿了顿,而后开口慢悠悠地说“真的吗?”
唐晴点头“听起来已经跟普通人没什么差别了。”
“我……希望,能在举行婚礼的时候,像……普通人一样。我不想……他被人说……”
唐晴摇了摇头“我相信高副营长不会在意这些的。”
“可……我就是想。”
“那我陪你练,咱们多说说,一定可以的!”
“嗯!”江解语重重点头。
“你刚刚……在看……雪?”
唐晴点了点头“是啊,看到雪,就想起了一些旧事。”
“什么旧事?”
唐晴想起了她与伍六一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样冷的天,这样白茫茫的天地。其实,他们在一起的时间点并不算是特别美好的回忆,那个时候,伍六一刚刚失去至亲,回家奔丧,她其实什么也帮不上,只能默默地陪着他,力所能及地帮他照看一下家人。
可对于那个时候的伍六一来说,外婆去世,至亲中仅剩的母亲另外组建了家庭,也许,他并不想回忆那段时光吧。她忽然开始不安,不安于过去,那个时候的伍六一,到底是因为真的喜欢他,还是因为能抓住的东西实在不多,所以才紧紧抓住了她?
唐晴觉得自己很是好笑,其实,她心中隐隐感觉,三年没有联系,他们两个可能早就已经在伍六一单方面的沉默中结束了。但她却忍不住地回忆、甚至复盘过去的点点滴滴,做出分析。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管怎样,总该给自己一个结果。
“晴晴?”等了半天,江解语没有听到唐晴的回应,忍不住又唤了她一声。
唐晴下定决心,看向了江解语“小语,其实,我有件事情一直没有说。”
“什么?”
“其实,我有男朋友。”
江解语瞪大了眼睛,那里面装满了好奇“是谁啊?是我认识的人吗?他是什么样的人啊!”
“你……你说话忽然好流利啊。八卦的力量这么强大吗?”
江解语不好意思的垂下了眼睛,却还不甘心地扯了扯唐晴的衣袖“说说嘛……”
“一直没说,是因为,我心里其实也不太清楚,我们现在还是不是那种关系了。”
“什么意思?”
唐晴捧着刚刚吃药剩下的半杯温水,坐到了沙发上“我高考前夕,他说要去参加一场选拔,可能要很久都联系不上。等我这边考学的事情结束,他那边也安稳下来,我们就订婚。”
唐晴一口喝完了剩下的水,看向了江解语“可是,我没想到,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联系。我进了军校之后,因为专业的缘故,一年到头也没几天能与外界联络,我不知道到底是刚巧都错过了,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总之,那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联系上。”她叹了口气“我原本计划,暑假的时候先回家一趟,就去他老家看看情况,可没想到出了那样的事情。”
唐晴看向了江解语“小语,你能不能帮帮我?”
江解语有些惊讶“我?怎么帮?”
“我男朋友,是七连的兵,他叫伍六一。你能不能让高副营长帮我打听一下,他人到底在哪,到底是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结束,还是他也有苦衷,只是不方便联系我。”
“你、你怎么不早点说?”
唐晴苦笑“我怕了呗,我怕他,会嫌弃我。说出来你可能会笑话,早先我做噩梦,梦到的可能都是过去的那些不好的事情,可后来,再有噩梦,都是……都是他嫌弃我,不肯要我了。”唐晴红了眼眶“小语,我想好起来,如果这段关系不落地,我可能永远也好不了……而且,不瞒你说,我也有妄想,我总觉得,如果他是喜欢我的,是真心地,应该不会因为这个就丢掉我。所以,你帮我问问吧,我想知道,我想好起来……”
江解语连忙伸手帮唐晴擦去了眼泪“你放心,我一定帮你问。”
……
那天之后,唐晴一直在等,等江解语带来的消息,或者是审判,却迟迟没有等来,倒是江解语与高城的婚礼如期而至。
江解语的婚礼伴娘不多,除了唐晴,就只有这段时间给她们两个治疗的心理医生王薇薇,还有一直在为江解语做针灸辅助治疗的医生房盈盈。而高城那边,却是要热闹许多,据说伴郎团相当庞大。
“什么玩意儿?八个?八个伴郎?他们什么意思!打人海战术想要上门强抢是不是!不行!咱们得开个临时作战会议!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轻而易举地将咱们小语给抢走!”
唐晴虽然自认是半个特种兵,却也不愿意打如此力量悬殊的战役,顿时如临大敌。
“我先解决俩,马小帅和那个总跟他形影不离的甘小宁,我肯定能拿下!两个小兵蛋子,姐姐数到三就能让他们哑火!”房盈盈一边往新房的窗子上贴喜字窗花,一边道。
房盈盈这么说倒也不算是吹牛,最近她与那个叫马小帅的少尉军官正打的火热。唐晴想起那个每次送房盈盈来给江解语针灸时,都要腼腆地对着他们傻笑的小军官,觉得这两人确实是不足为惧。
“对!不能让他们太嚣张了,我已经想好了十几种为难他们的办法,保证明天不让高城那个家伙轻轻松松就将你娶走!”王薇薇此时与唐晴一人拽着喜被的两个边角,两人默契地抖了抖手中的被子,将那鲜红的被罩扯得平平整整。
“我觉得,要不你们还是别废力气了,那边伴郎里,其实最让人苦手的,是四个特种兵,我听说,他们特种兵身体素质都特别好。”江解语见姐妹们枕戈待旦,觉得这实在是大可不必。
王薇薇瞬间来了精神“身体素质好?那是哪种好?哪方面的好?”
江解语有些懵“啊?还、还能是哪种好啊?就,军事素质很强?”
“切!没劲!不过也是,你上哪能知道这些去,你顶多知道高城的身体素质好不好……”
“噗……”房盈盈在一边绷不住了,开始嗤嗤地笑。
唐晴自然明白她们在说什么,可她无法体会她们的揶揄与笑闹,只觉得一股恶心的感觉又涌了上来,无数屈辱痛苦的回忆在她的脑海中闪过。
“咳咳,所以,高城的身体素质,怎么样啊?”王薇薇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坐到了江解语的身边,用肩膀碰了碰江解语的肩。
“我……我,我哪知道!”
“不是吧不是吧!”王薇薇瞪大了眼睛,抓着江解语的手“你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大闺女,又是合法的,那家伙竟然也忍得住?”
“这有什么忍不忍的……”
房盈盈蹙眉 “这个确实不太正常,这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就是个柳下惠,能坐怀不乱!要不然……”
江解语一脸茫然地看着房盈盈“要不然怎么样啊?”
“要不然,你家高副营长啊,就是不行!”
江解语蹙眉“这种事情,可、可不能乱说的!”
“不是,结巴这事也传染咋滴?你现在怎么也开始结巴上了?”
唐晴不想再听这样的话题了,她觉得自己可能下一刻就要开始尖叫。她上前将已经快羞地缩起来的江解语解救了出来 “你们别拿这个跟她开玩笑了!还好多事没忙呢,堵门的道具都准备好了么?外面还有那么多彩带喜字没贴呢,咱们快点收拾完,让小语能早点睡,她明天四点钟就要起床做妆发了。”
……
当晚,唐晴依旧是跟江解语一起睡的,已经许久没有光顾的噩梦,再次重现,可这次,却多了几分不同。
她发现自己是站在外面的,她听见了那可怕的铁链声,听见了那个恶魔打人的声音。她想跑,可身体却不受控制地一步步靠近了那个困了她一个多月的屋子,透过半掩的门缝,她发现,被欺负的人不是她,而是江解语。
小语!
她顾不上许多,直接冲了上去,用尽浑身解数去打那个人,可是无论她如何努力,她却怎么都无法救出江解语。她绝望,她哭泣,她哀嚎,她嘶吼,她歇斯底里,她恨不得杀了那个混蛋。而后,一切都变了。
江解语消失了,她又被缩进了铁链之中,又一次在被那个人欺负,却怎么都无法挣脱。
还好,是假的,受伤的不是小语就好。还好,仍是她,她应该已经习惯了吧。
“晴晴,晴晴!快醒醒!醒醒!”
唐晴忽然睁大了眼睛,眼前的正是一脸担忧的江解语。
“晴晴,你……没事吧?”
唐晴看到江解语,想到刚刚的噩梦,她紧紧地抱住了江解语,无法抑制地落泪。江解语没有在说什么,只是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肩膀,直到她的呼吸恢复了正常的节奏,眼泪也慢慢止住。
“对不起,我吵醒你了。”
对不起,我的恐惧,影响了你本该安稳的夜,破坏了你婚礼前本该充满期待和幻想的梦。
--本章完--
下章袁朗粉墨登场!然后就该轻易不离场了!
明天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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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下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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