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训的三个月转眼间就到了头。
从刚开始的四十个女兵，到现在的十一个。林瑜作为其中的一个，站在训练场上跨立着等待袁朗的训话。
“稍息，立正！”
袁朗戴着帽子眼镜，后面跟着齐桓。他走到队伍前面，面色严肃的敬了一个礼。
“稍息！”
他的视线扫过每一个女兵：“三个月的训练，又或者说，审核期，已经过去了。从今天起，你们就是老A的一员，”
众人对这句话没有反应。
这本该是一个值得欢呼雀跃呐喊嘶吼的时刻。
林瑜花了两秒钟去理解袁朗所说的话。成为老A，成为女子特战连队队员，从袁朗的嘴里说出来，居然是这样轻飘飘的。
三个月的时间里，她们在泥里翻滚，被水枪喷，扛着原木急行军……在袁朗轻松平淡的语气下，突然就显得那么不值一提。
就是那种头重脚轻的感觉，林瑜肯定，所有在场的女兵心里，估计都和她一样，有种非常不真实的梦幻感。
“怎么？傻了？还没反应过来吗？”袁朗看着眼前一个个沉默而略带茫然的女兵们，有些忍俊不禁。
所有女兵将视线落在面前这个身姿挺拔的军人身上，她们迫切的想从他的嘴里再听到更多关于这场考核的消息，只因为结果来的太突然，太仓促，太没有根据。
袁朗敛去脸上的笑意，紧抿的唇显得他面容冷峻严肃：“在场的各位，有的是部队里推荐的优秀士兵，有的是各大高校的优秀毕业生。在学校，不愁吃不愁穿，每天跟着老师学习。在部队，班长哄着连长带着，物资供着。你们有谁面对过真正的逆境？”
“我不知道你们在来这里之前知不知道自己参加的是什么考核，知不知道加入代表着什么。可能有人是奔着女子特战连队这个头一次听的东西来的。但我想说，抛去那些，你们和我们没有什么区别。”
“我们是未来战争中站在最前排的。以寡击众，没有前路可走，也没有后路可退。那是逆境中的逆境。”
“你们或许觉得，生在和平年代长在和平年代，这个时代真的还存在战争吗？”袁朗将每个女兵的表情看在眼里：“所以我说，你们没有经历过逆境。”
“国家是后盾，人民是源泉，大家都被安安全全的保护在后方，你们有谁敢说自己经历过孤立无援无依无靠的境地？来，有的举个手。”
没有一个人举手。
“从来这起，你们就要靠自己。没有安慰，没有寄托。甚至没有理想，没有希望，这样的人，是我想要的人。”
齐桓按照顺序，将臂章分发给每一个人。
林瑜作为1号，排在最前面。她接过那陌生的臂章，指腹摩擦着有些咯人的纹理，思绪纷飞。
没有理想，没有希望。这就是成为特种兵的要求吗？
可人真的可以没有希望，没有寄托，没有理想吗？她们每个人来到这里，哪怕是林瑜来的目的不和其他人一样那么单纯，更多的是想逃离父亲的安排，也多多少少带着期待和希望。
而现在，袁朗告诉她们，这些东西都是垃圾，都必须扔掉。
三个月，这么长时间，林瑜头一次感受到迷茫。
宿舍楼门口的岗哨终于不再限制女兵的进出，她们可以从他们身后走出门，也可以从他们面前走进门，自由的在基地里行走，在草地上打滚。
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她们，你们真的已经成为A大队的一员，成为一名女子特种兵了。
袁朗说话算话，没过多久，林瑜她们就搬进了对面那栋楼。
其实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无论是宿舍还是训练。
女兵们住在老A的楼上一层，两人一屋，杨燕和李娜被分到了一个房间，林瑜和另一个女生6号分到了一起。除了房间大了点人少了点，和之前那栋楼其实没有太大区别。
训练也还是那样。袁朗、齐桓，外加他们三中队的队员，对待她们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差，讽刺嘲讽一样没落。
其实袁朗说的是对的，没有希望，没有寄托，起码就可以完全对他们的态度和言语完全无视和无感了吧。
林瑜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大脑还活跃着无法进入睡眠时，常常想起刘雪走时的话。
“从他那里我根本感受不到应有的尊重！他的那些言论，也包括他的那些队友，看看他们都干了些什么？”
“即使我扛下来了，通过了考核，可一想到要个这种人公事……林瑜，我不想要我还未开始的部队生活从此如此糟糕。”
……
她总觉得刘雪的走还在前夜，事实上却已经过了快三个月。她总觉得，随着她心中的迷茫越大，她对刘雪的话越有认同感，而这又进一步加剧了她的迷茫。就这样一直循环下去，林瑜已经连着好几个晚上严重失眠。
林瑜的不对劲被李娜敏锐的察觉到。在训练结束休息的空挡，李娜将林瑜拉到角落。
“你怎么了？”
林瑜：“……没什么大事，有点失眠。”
“别糊弄我。”李娜一秒戳穿了她的谎言：“从考核结束后你就不对劲。”
林瑜低着头沉默了许久，半晌，她抬起头，撩开低垂到眼前的发丝，露出她眼下浓浓的黑眼圈，神色倦怠：“你还记得2号走的前一晚和我说的话吗？”
李娜当然记得。所以她一瞬间明白了林瑜心里在想什么。
没有预想中的劝说，林瑜有些意外的看向李娜：“你不想劝劝我吗？看你的样子，我以为……”
“以为我看得开？”李娜对上林瑜的视线，神色平静。
但她眼中的空洞让林瑜一惊。
“实话和你说，我不是看得开，而是习惯了。”
“……我不明白。”
李娜看向林瑜的眼神中带着一丝丝难以察觉的羡艳：“你刚刚毕业，还没来得及下连队，不清楚情况。袁朗这样的长官，并不是个例。”
林瑜心中一沉。
李娜：“我不想打破你心中对部队的幻想，在现实中，无论在哪里，不好的人都是存在的。”
“哪怕是这里？”
“哪怕是这里。”李娜拍了拍林瑜的肩膀，劝说道：“当我们无法改变环境的时候，只能去适应环境。”
林瑜苦笑：“我以为你是宁折不弯的那种性子。”
“大部分时候，是的。”李娜耸了耸肩：“前提是我知道我有能力去硬刚。但环境，大家都知道，谁也刚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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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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