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想不出标题

我的心,在它上面燃烧着我的夏天,

短暂的、炎热的、忧郁的、极乐的夏天。

——尼米《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1.

夏天绝对是最短的季节。

罗夏念书时也曾组过乐队。

当时流行街头演奏,什么摇滚啊爵士啊,只有你想不到没有街头乐队不会的;他们拖个音响支个凳子就在路边开始唱,乐声和在一起流淌,最后比河水还要长。

当时的他受到国外一些漫画熏陶,那些人喊着友情啊梦想啊轰轰烈烈的搞起了乐队;天呐,一个十八岁少年哪能拒绝这等诱惑,他也要在最完美的夏天里唱最喜欢的歌!

组建乐队第一步,先抓队友。

罗夏有几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虽然他们不看漫画,但都对新鲜事物抱有极大的好奇心;理所应当,他第一个想到的队友就是他们。

这群少年人也乐得凑热闹,于是理论知识最强的罗夏振臂一呼开始指挥:学过小提琴的去弹吉他好了——或者你们俩更喜欢贝斯?钢琴和电子琴四舍五入共通;至于我、我要当最帅的鼓手!主唱嘛……轮流来好了!

不会唱歌也没关系,人生漫长,主打就是个重在参与——热爱才是解决困难的必杀技!

几个人嘻嘻哈哈的,每天下课就勾肩搭背一路溜到河边。阳光洒下来,像是要给这支新手乐队增加金钱价值一般,笑容也显得闪闪发光;几个恶补知识没两天的家伙也就脸长得像是成功乐队该有的脸,实际操作说是新人乐队都有点像是夸奖他们。

大概是致力于给莱茵河增添噪音,手忙脚乱的给自己手上的乐器插上音响就直接试音:咚咚咚,嚓嚓嚓。

乐声响彻耳畔,罗夏却觉得没有心跳声激烈。

德国的白天那么长,长到他们觉得能用歌唱满自己的整个青春,可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时天已经擦黑,星星点点的灯光亮起,晃晃悠悠印在河面上。

夏天真的好短啊——罗夏感叹,好像一眨眼就在琴弦和架子鼓上滚过去了;夏天绝对是最短的季节。

2.

夏天也可能是忧郁的季节。

毕业、告别,那些痛苦的令人成长的都在这个季节里开出最艳丽的花。

和他一起玩乐队的同学们有的选择继续深造,有的选择回家继承家业;未来的金融巨鳄怎么会搞乐队嘛!他们说,或者该打高尔夫和台球了?不论是聊天还是谈合作都很方便——

好吧,小时候罗夏曾经埋过一个时光胶囊,所有人都说时光胶囊里要装满了自己喜欢的东西再埋起来;罗夏想,他现在也要把音乐装进去了。

天呐,等他变成世界首富之后一定要在记忆里挖出这小盒子,要在最热烈的夏天里痛痛快快的唱歌!

不过等到了他人生中第二十五个夏天时,他真的彻底坐稳了费森尤顿集团董事长的椅子,成为了世界知名富豪。

他也不负当年心愿,混进街头同好交流群里试图尝试利用放假时间去玩儿乐队。

就这么混了两三年,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变厉害成为超酷的架子鼓手,但总归玩得开心。

恰巧又是夏天,欧内斯特要为他的综艺梦扬帆,求爷爷告奶奶最后又找到罗夏头上。

“我已经想好新主题了,这次一定爆火!”他眉飞色舞的向总裁大人递上策划案,一个又一个大饼从他嘴里蹦出。罗夏盯着手里的策划案沉吟片刻,欧内斯特娴熟的止住话音,做足了低眉顺眼倾听金主发言的模样。

罗夏看他这副作态没忍住锤了他一拳笑道:“‘爱与梦想’,你分明是老掉牙的选题嘛——不过我喜欢它;做就是了。”

欧内斯特领命,向他的甲方大人敬礼又笑嘻嘻的离开。

不得不说欧内斯特的行动力真的很强,当然也有可能是怕过了时间总裁大人原地反悔;总而言之很快便叫齐了一行人拍摄,采景恰巧就是当初自己玩乐队时的表演驻扎地。

身为投资方,罗夏理所应当的坐在监视器旁的至尊贵宾席。

欧内斯特确实有几分能力,请来的要么是娱乐圈内有名的老前辈,要么是青春洋溢的新晋演员,甚至还有他相熟的几个喜欢玩乐队的小子——爱与梦想,每个人都能用自己来证明这个主题。

夜色沉了下来,篝火也燃了起来,欧内斯特想着拍的差不多了最后不如以花絮结尾好了,便声称拍摄结束啦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大伙儿潜藏在内心的摸鱼心熊熊燃烧,不过面上仍端着笑挨个握手道谢,感谢做人的剧组提前下班;实际上这小子假装提前结束,他原地转的半圈不过虚假的忙碌,只有摄像机诚实的一动不动为他们加班。

也不需要工具人推动发展,那群搞乐队的小子将头凑在一起嘀咕了一会便兴高采烈的原地试音,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好像是命运的轮回一般,笨拙的感情在心口汹涌,一瞬间竟从现在看到过去。

嗯,显而易见,有一首歌很适合现在唱嘛!

没和欧内斯特提前串供的总裁大人愉快的进入拍摄范围——当然,就算他知道正在拍花絮也不会在意就是了——他理所应当的融入其中,与乐队的少年们沟通了一下久违的坐上属于鼓手的位置。

咚咚咚,嚓嚓嚓。

“Letzte Rose in unserem Garten,

die verborgen im Laub ich fand,

willst noch immer auf Sonne warten,

doch der Herbstwind weht uebers Land.”*

拨片和鼓槌于指尖翻飞,木制吉他与镲片和在一起,将夏日融进小调中。

熟悉又陌生的旋律响起;先是几人的驻足,最后变成了围着他们的不规则的圆。很显然,在场所有人的童年里都有过这首歌,独属于少年的演唱最后竟变成大合唱:清澈或混浊歌声缠绕在一起穿过莱茵河,最后沉甸甸的化成云。

人类本就是一种念旧的生物,怀念旧事也怀念过去的自己;但人也是一种嘴硬的生物,他们会梗着脖子嘀咕青春一如夏日最后一朵玫瑰,过去就是过去。

轰隆——夜雨来急。

他分不清是汗水还是别的,只能狼狈的帮欧内斯特收拾拍摄器械躲雨,最后裹着毛巾在酒店里遗憾的想,只唱完了一首歌啊,夏天果然是忧郁的季节。

3.

“不过夏天应该是快乐的季节吧!”他的小姑娘沉默的坐在窗前,喝完一杯牛奶后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天爆鸣:“我不应该在家里赶稿吧!我应该吃着最甜的冰西瓜坐在海边看表演;或者吃着冰淇淋吹着空调玩手机吧!我不要赶稿啦——”

“嗯嗯,我赞同,我也不要上班,赶紧给自己放会假,不然要累死啦!”罗夏也伸了个懒腰,悄悄把脚边的资料往桌子下面踢去方便他的小姑娘坐过来:“这样吧,不如我们来聊聊以前的夏天是怎么过的?”

“以前啊……”她陷入沉思,片刻后倒在沙发上:“感觉过去的夏天都是在上课呢,兴趣班啦补习班之类的,一定要说是怎么过的话反而想不起来……罗夏呢,罗夏的夏天是怎么过的呢?”

“我的吗?”他想了想,将自己的过去掰碎了揉成漂亮的闪粉,一点点从话语间撒下。

“所以罗夏你不仅会敲架子鼓,以前玩过乐队?!”他的小姑娘发出了羡慕的感叹声,一边嘀咕着该死的应试教育毁了她一辈子一边揉搓他的指腹并报以新奇的目光:“说到这个你知不知道一首歌…?我应该看过那部电影,但实在想不起来歌名——话说回来,在毕业旅行时也好像听过它的改编!”

她轻声哼唱,旋律突然与过去串联。

罗夏接上歌词,却看到自己的小姑娘突然闭了嘴,瞪大眼睛看着他:“你会唱啊?!”

“不仅会唱哦;”他笑吟吟回道:“这还是我改编的版本呢!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她陷入沉思:“这么说来当初听到这首歌时……啊,我记得好像是在莱茵河附近,该不会就是你吧!”

他也瞪大了眼睛:“不会这么巧吧!”

她果断去翻了翻柜子掏出了当日自己灵感爆发时画的写生,而罗夏翻了翻与欧内斯特的对话框找到他呈上的花絮,两人头抵着头对着一看:画中是被篝火照得温暖的乐队,影片中是观众里探头探脑的女孩儿;两人都小小一只,只占其中百分之一。

他们指着彼此融成的小小像素点笑了出声,笑着笑着便歪在一起躺成一团。

时间好像也凝固在那个夏日,罗夏牵起自己的女孩儿的手,像是要从指缝中看到过去一般叹息:“好高兴,原来我们相遇了那么多次也错过了那么多次,但最后还是走到了一起。”

“嗯嗯,所以我的看法没错嘛!”他的小姑娘理直气壮的用手指缠紧他的:“夏天果然还是最快乐的——不管哪个夏天。”

“当然,”他也笑了起来:“夏天,在我心上燃烧着的,最完美的夏天。”

*选自《The Last Rose of Summer》(夏天最后一朵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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