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突然希望钟摆就此停驻的贪念。
粗麻布头套下,Konig发誓要记住这个傍晚。记住她睫毛上跳跃的金屑,记住风里飘来的炊香,记住自己这双沾满血污的手,此刻正因她握住了一个小小的春天。
……
孤岛上的庄园沉在夜里。Krueger推开那扇金属门,脚步声在银色走廊荡出回音。尽头有面玻璃墙,墙里还罩着铁笼,笼底趴着团橙黄色的东西。
“什么玩意儿?狮子?”他靴跟敲着地面走近。
那团皮毛动了。先是脊背弓起,接着,一颗头颅缓缓转来。Krueger刹住脚步,匕首已滑出刀鞘。
那不是狮子。或者说,不全是。脖颈鬃毛是几十条纠缠的毒蛇,每根信子都在空气里嘶嘶响着。
它向他踱步而来。空间忽地开始坍缩,铁栅的影像模糊,消散。那些蛇瞳组成一张绿网,把他锁在原地。
冰凉的蛇鳞擦过颧骨,Krueger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它的逼近,“Verdammte!”
他看见每只蛇眼里都映着不同的自己。七岁时,紧握生锈匕首在巷尾颤抖的男孩,二十岁时,在血泊中癫狂大笑的新兵,还有昨夜望着漆黑海面出神的男人……
那些被他亲手埋葬的过往,那些他以为早已死去的自我,此刻正冷冷回望着他。
有什么正顺着血管往血液里钻。怨恨,恐惧,还有他自己都叫不出名字的情绪,像蚂蝗在啃噬髓腔。
Krueger眼球胀得发疼,血丝爬满眼白。但他偏不信这个邪,这辈子能弄死他的东西还没造出来呢。
眼皮重重合拢的瞬间,身体忽然找回了重量。匕首毫不犹豫朝掌心一喇,皮肉翻卷处,疼痛似冰水浇了下来。
那些啃噬灵魂的情绪退了潮,像被这抹红烫伤了舌头。他舔掉虎口溅到的血,这世上能让他低头的,只有他自己愿意划下的伤口。
Krueger抬起眼皮。那头怪物正缓缓趴回角落,蛇鬃垂落在地,方才天崩地裂的压迫感,此时只剩下玻璃的反光。
只有掌心的血还在往下滴,证明某些东西确实来过。
他握紧匕首走出那间密室,没再回头。
科林的卧室亮着台灯。老头子没睡,雪茄灰积了半寸长,见他进来连眼皮都没抬。
“那东西是什么。”Krueger的影子把床上的人完全罩住。
科林搁下雪茄。他早在监控里看见这头狼崽子溜进密室,只是没想到能活着出来。
“奇珍异兽。”
“别放屁。”Krueger踱到床尾,匕首擦过床柱,木屑簌簌落下,“我可不想对残疾老头用审讯手段。你要找的海蝴蝶和那蛇狮子,有什么关联。”
科林皱眉,“这木头百年一见的。”
静默在两人间延迟,直到窗外响起海鸥啊啊叫,老头忽地笑起来,“算了,告诉你也无所谓,你又能在乎什么?”
科林记得年轻时腿脚还听使唤。猎枪准星正对着河滩上的食人鳄,忽然看见对岸走来一头雄狮。他正纳闷这地带哪来的狮子,整片林子突然就发起了疯。
鸟群毫无章法撞向天空,像被抛洒的碎纸,盘旋后又落下。河里的鱼疯似的扑腾出水面,砸向礁石,鳄鱼互相撕咬时,他看见河水,竟开始倒流。
他僵在原地,动弹不得。然后就看见了,半空裂开了一道缝,竖着的瞳孔,慢悠悠打着圈。
当那裂缝瞟过来时,科林的膝盖开始不听使唤,重重跪下去,又猛地挺直,反复磕在岩石上,直至白骨刺开皮肉。
可奇怪的是他却感觉不到疼,脖子似被线栓着,非要他看着有缕红雾从裂缝里挤了出来,像一滴血落在地上,一头钻进离它最近的那头雄狮的口鼻。
他听见哀嚎的狮吼,看见甩动的鬃毛。数不清的蛇从林里游出,钻进它的皮毛,啃咬它的骨肉。
等最后条蛇也撑爆肚皮,河滩上只剩个扭曲的怪物。狮身披着蛇鬃,每根鬃毛都是昂首吐信的活蛇。
科林的腿就是那天废的。
那些年他拖着逐渐麻痹的双腿,用尽人脉财力布下天罗地网,直到捕获住那头蛇狮后,又开始寻找各类稀奇的动物。
他有时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在追捕什么。
是恨那道裂缝夺走的双腿,还是想透过这些扭曲的生灵,窥见一抹真相。
Krueger在床单上抹了抹自己掌心的血,“所以,你找那海蝴蝶不是为了伤她?”
科林呛咳起来,“废话。我给你看了那古书,我也有自己的渠道知道世界在发生什么。”
他望向窗外漆黑的海面,“就想趁这把老骨头还能动弹,亲眼看着它是什么,又是怎么死的。”
……
在珊莎热情的极力邀请下,Y/N和Konig留在了手工艺店里共用晚餐。
暖光下,餐桌上香气四溢。珊莎滔滔不绝讲述着,在世界各地的市集贩卖自己作品的经历。
Y/N和Konig并排坐着,两双眼睛,一双清澈如星海,一双在孔洞里闪着蓝光,都亮晶晶的,一眨不眨望向她,汲取着一个他们从未接触过的,平凡却鲜活的世界。
珊莎见他们专注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我啊,过不了多久,大概又要出发了。”
忽然间,Y/N挺直了背脊,脑袋转向窗外,冷不防的动作让桌上餐具都轻轻一响。
“怎……怎么了?Y/N……”Konig的声音立刻绷紧,焦灼看向她。
是又发现了什么诡异的东西吗,可他此刻没有武器,没有装备……
该死,Konig巨大的身躯下意识前倾,似乎想将她挡在身后。
Y/N却缓缓回过头,脸上是一丝困惑,轻声说:“没什么。”
但她刚才确实感知到了一瞬,来自Krueger的,极其复杂强烈的负面情绪,其中似乎还参杂着混沌的气息。但那感觉来得太快,去得也太快,她还来不及深入确定源头,便已彻底消散。
难道是那个男人在做噩梦,惊醒了吗,不然情绪怎么会起伏的那样剧烈,又平息得如此迅速呢。
Y/N重新拿起餐具,眼底还留着未散的纳闷,好奇。人类竟然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到这种地步吗。真厉害。
与珊莎道别后,Y/N牵着Konig走出村庄,回到此前他们路过的荒芜之地。
翅膀在身后舒展,像两片会呼吸的月光。走到断墙边时,她听见身后响起迟疑的声音:“我……可以……摸一下吗……”
她展开翅翼,“可以,但要小心。我的翅膀就像你们人类的心脏。要是受伤,我就会消亡。”
Konig的手僵在半空。蓝眼睛里的光颤了颤,突然把手藏到背后:“消……消亡……不…”
他反复念叨这个词,粗麻布头套剧烈晃动。
Y/N看见Konig眼底的惶恐和不安,走近,用翅膀裹住他半个身子,安抚的说,“没那么容易受伤的。别怕。”
他这才敢抬起手,用手背极轻的拂过,心底像被一团云填满了。这是她的心脏,是她的生命,正在他掌心下颤动,发着光。
Konig忽地握住Y/N的手,按在自己左胸。那心跳又急又重,撞得她指尖发麻。
“这……这里……”
他的声音闷在头套里,“是我的心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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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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