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快醒醒…快醒醒…”
痛。
巨大的撕裂感将意识拆吞入腹,潜意识敏锐地抛出濒死的信号,直觉在向外呼救。
没有人会低头在意蝼蚁的生活,也没有人会仰面观察尘埃的过错。这就好比高高在上的神明对苦难垂怜,祂若不然,则知者无罪;祂若然,则怀璧其罪。
可怜悯,何尝不是一种傲慢?
“快醒醒…快醒醒…”
祂依然在呼唤自己。
柯吃力地睁开眼,她必须要知道是谁在叫她,但从脖颈处传来的被紧勒住的巨痛与窒息很快掐断了她与外界的最后一次联系。
祂还在说话,仿佛念颂着属于她的悼词。
“快醒醒…快醒醒…”
2.
密闭的狭窄空屋中央放置着一张圆桌,围坐着十一位沉睡于死寂中的人。
桌上的座钟自顾自地压着尾数,从噩梦中惊醒的柯惊魂未定地睁开眼。她没有第一时间抬起头,而是透过手指间的缝隙警惕探查着周遭的一切。
然后她看见了一个古怪的人,戴着羊头的人,浑身腥臭的人,正毫无保留地将视线与自己的目光交汇,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自己。
——就像被狩猎者死死盯住,没有逃身之地。
柯瞬间浑身打了个冷颤。
他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他戴着羊头?为什么我会在这里?为什么这里还有别人?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如同炮弹般炸响在柯的脑海,她直起身来和羊头人对视,谁都不肯先开口说话。
二人之间保持着诡异的静默。
“咔”,钟表的指针跳到十一点半的位置,羊头人似是感受到了什么,终于开口道:
“一分不差。”
柯微微蹙眉:这句话说得不清不楚,是什么一分不差?为什么规定的时间是「十一点半」?
她看向围坐在圆桌的依旧在昏睡的十人,一个诡异的念头浮现出来:他是在说自己醒来的时间一分不差吗?他是怎么预判到自己醒来的时间的?这个时刻有什么意义?
越来越多的问题涌出,羊头人自顾自地再次开口:“作为第一个醒来的人,我允许你向我提出一个问题。力所能及之内,我会提供最准确的回答。”
“但在此之前,我需要知道你现在的名字。”
羊头人自始至终一直看着柯,他似乎是在验证什么,但始终差一点。
柯望着羊头人,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示意他自己不能说话。
羊头人明显怔了一下,难以置信地开口:
“哑巴?”
3.
柯醒来的时间比其余十人都早了半个小时,潜意识告诉她,这多出来的半小时不是徒有其表,有人在指使自己利用这段时间去做些什么。
但是,做什么呢?
她看着羊头人,羊头人也在看着她。推向对方的白纸上用黑色签字笔明晃晃地写着一个「柯」字,她已经回答了羊头人的问题。
但羊头人明显还在思索,柯瞥向桌上的座钟,距离她醒来已经过了十五分钟了。
她已经浪费了一半的机会。
羊头人把桌上的纸重新推给柯,他对这个答案似乎颇为满意:“我认同你。现在到你提问的时候了。”
柯紧紧盯着面前的白纸,再度抬头看向羊头人,像是在确认什么。羊头人也看穿了柯的想法,道:“你尽管提问。力所能及之内。”
他认识「柯」。
羊头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让柯更加摸不着头脑,看样子他已经知道自己要问什么了。
柯思忖几秒后拿起笔在白纸上飞速写起来,完成后递给了羊头人。
羊头人接过后只是瞥了一眼纸上的内容,很快嗤笑道:“果然是这样。”
柯警惕地盯着羊头人,一言不发。
“没什么。你问我「柯」是谁,这个谜题的答案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吗?”
面具下的那双眼正死死盯着自己,柯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羊头人还在犹豫。
他在犹豫什么?
“你的问答时间结束了,柯。”
羊头人不屑地收回视线,重新回到自己刚开始站的地方。座钟的指针还在跳,直至分针与时针同时指向「十二」。
房间之外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了一声低沉的钟声。
但很快,一声更为强烈的巨响极速掩盖了第一声钟,使得整个房间都为之震撼。
柯还在看着羊头人,在透过面具看着他。
羊头人没有发话,他微微抬手,警告柯不要轻举妄动。
同一时刻,围坐在圆桌旁边的十个男男女女慢慢苏醒了。
4.
柯四下打量一番,除去坐在她身旁的两位,其他人的状态都还算正常。
“早安,九位。”山羊头率先说话了,“很高兴能在此与你们见面,你们已经在我面前沉睡了十二个小时了。”
一个纹着花臂的男人愣了几秒,才终于发现这件事情的不合理之处,带着犹豫开口问道山羊头:“你……是谁?”
“相信你们都有这个疑问,那我就跟九位介绍一下。”山羊头高兴的挥舞起双手,看起来他早就准备好答案了。
柯抬头瞥了一眼羊头人:现在他说的估计才是规则之内的话术。先前那半个小时一定是有人扰乱了规则,不然他不可能开口。而且这个房间里加上自己和羊头人一共有十二个人,他为什么说有九位?
太奇怪了。
柯低下头思索,尽量不去和羊头人对视。他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划过自己,像是在暗示,又像是在挑衅。
她把头转向左侧的男人——这个人显得异常冷静,和其余几人的反应截然不同;她又把头转向右侧的男人——这个人就更奇怪了,他好像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一样,一直在诡异地微笑。
微笑男似乎注意到了柯的目光,他顺势把头一转,两人直愣愣地对上眼。柯显然被他吓了一跳,整个人引以为傲的面部表情控制也出现了一丝龟裂。
微笑男古怪地开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现在叫什么名字?”
……?
他为什么问出了同羊头人一样的问题?他也认识我吗?还是说他也认识羊头人?
“不必跟我们介绍了。”一个清冷的女人开口对山羊头说道,“我劝你早点停止自己的行为,我怀疑你拘禁我们已经超过了二十四个小时,构成了「非法拘禁罪」,你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被记录下来,会形成对你不利的证词。”
留给柯进行思考的时间并不多,女人的话语打断了她。她的术语很专业,如果自己没猜错,这是名律师。
女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嫌弃的搓弄着手臂上的灰尘,仿佛对于被囚禁来说,她更讨厌被弄脏。
“等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打断了众人的思路,他缓缓的看向那个清冷女人,开口问道,“我们都刚刚才醒过来,你怎么知道我们被囚禁了「二十四个小时」?”
他的语气平稳而有力,但却一针见血。
清冷女人不慌不忙的指了指桌面上的座钟,回答道:“这里的钟表指向十二点,可我有晚睡的习惯,我上一次在家中看表就已经十二点了,这说明我们被囚禁了至少十二小时。”
她说完之后又用手指了指四周的墙面,继续说道:“你们也该发现了,这屋子里没有门,说明这个人为了让我们进到这个屋内费了一番功夫,他说我们已经沉睡了十二个小时,如今时钟再次指向十二点,说明至少转了两圈,所以我怀疑「超过二十四个小时」,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
柯默默打量着这名女人:她的思维十分缜密,但……
微笑男再次开口打断了柯的思考:“你怎么不说话啊?”
柯沉默着把头扭过去,刚要示意却被再次打断:“她是个哑巴。”羊头人不知何时来到了身后,腐烂的气息让柯禁不住皱起眉头。
此话一出,房间内的其余十人瞬间全部转向自己,他们犹疑地看着自己,像是要从柯的身上扒下一层皮来。
“……哑巴?”
微笑男也露出了和羊头人如出一辙的表情:“你成哑巴了?”
“冚家铲,我不管这里有几个人或者几个哑巴……”
花臂男人骂了一声,一撑桌子想要站起身来,却发现自己的双腿瘫软使不上力气,于是只能继续指着山羊头说,“粉肠,我劝你识相点,你可能不知道惹了我有多么严重的后果,我真的会要了你的命。”
此言一出,在座的男人们的表情都渐渐严肃了起来,这个时候确实需要有一个牵头人,如果能一起将这个山羊头制服,那情况还在控制中。
可是众人却发现自己的双腿不知是被人注射了什么东西一样,此时完全使不上力。
于是他们只能用语言威胁着山羊头,大声的叫骂着。
但也有例外,就比如说坐在柯身旁的微笑男和沉默男,他们完全不受外界的影响,一个自顾自地思考着,一个自顾自地微笑着。
柯打了个寒噤。
如果这两个人是疯子的话,那这一切不合常理的行为便也能顺理成章地解释通了。
5.
忽然,站在自己身后的山羊头将右手掌缓缓的举起,放在了微笑男的后脑勺上,同时左手搭在自己的肩上。
年轻人的笑容越发诡异,他神色激动看了众人一眼,看起来他早就知道了什么。
柯此时浑身轻微地颤抖着,搭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没有任何的温度,冰冷得不似常人。她用眼角的余光瞥向微笑男的方向,见他还在笑,便也扯出一个苦笑的表情来——
只听一声闷响,羊头人把年轻人的头狠狠的撞在了桌面上。
粉白色的东西如倾洒的颜料,霎时间在桌面上横向铺开,每个人的脸庞都溅到了血点。
这个年轻人的头颅居然在桌面上被撞了个粉碎。
房间外,再次响起了一阵遥远的钟声。
坐在微笑男右边的女生愣了三秒之后终于面容扭曲,放声尖叫。
山羊头缓缓的开口说道:“之所以准备了十个人,是因为要用其中一人让你们安静下来。”
柯此时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她强迫自己不去管飞溅在自己脸上的不明物,不去看微笑男炸开的头颅,但羊头人显然是不想放过她:
“至于这名哑巴——”
羊头人古怪地微笑着,强硬地将柯的头从沉默男那边转向前方。这样一来这张圆桌上的所有人都能清晰看见她的表情,看见她无助且恐惧的瞳孔。
羊头人的手从柯的背后贯穿了她。
沉默男也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神色,他将自己的头移开,闭上眼。其他面向柯的人也默契地避开视线,所有人都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我用她教会你们,什么是[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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