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05

独角仙展了展羽翅。一阵微风,屋外树叶摩挲,拉门小幅度摆动。哒哒,哒,接着又是几声连贯的脚步声,来者没有掩盖声音的意识。

当富冈推门而入时,不死川已坐直在床铺上,正面对来人。

富冈像预料到了,匆匆一句“失礼打扰了”便进了屋,打开灯,搬来了桌子。不死川无奈大叫“你没边界感过头了富冈”,分神瞥了眼时钟,凌晨三点十四。

在蝴蝶屋时,两人一同聊天散步,精力耗完后还能勉强入眠。但今日出院第一天,兴奋过了头,即便在集市大采购了一番女性用品,也消磨不了对新生活的期待。期待过剩,便成了失眠的推手,富冈和不死川情况应该差不多。可不死川仍然没预料到,富冈义勇会直接闯入他家。

富冈擦了擦小桌子,从左袖掏出三个纸裹的萩饼,见不死川怔在原地没发话,仔细搜寻了一遍记忆,问:“不死川,还需要抹茶吗?”

不死川眉头紧皱,看看桌上的萩饼,看看富冈义勇,视线上下跑,他怎么也琢磨不出来:“你干嘛?”

“你不是喜欢萩饼吗?”富冈义勇语气里满是理所当然。

“和你半夜三更闯入我家有什么联系吗?!”

富冈把一个萩饼向前推了推,回:“之前睡不着,我们都在一块。”

“那是因为我们睡隔壁床!”

富冈义勇默默拿起萩饼,剥开外层包装纸,自顾自吃起来。沉默僵持着,不死川见对方逃避的模样,一下失了逼问的心情。反正也不能撵富冈走。富冈从竹林一路“散步”到此处,揣着几个在途中半凉掉的萩饼,加上近段时间的作息调整,富冈的意识恐怕已在困意边缘。

翌日晚上,还未到深夜,不死川再次捕捉到富冈的脚步声。踏步声格外轻,不为了隐藏行踪,更类似于一种水的习性,受水之呼吸影响,富冈义勇整个人也如水一样,以不会破坏的姿态滑行在物体之上。

“汪!汪汪!”紧跟着是富冈义勇跑起来的声响,然后拉门被猛地推开,又“唰”一下合上。富冈义勇靠在门上喘气,手死死把住拉门。

房内仍亮了盏小灯,不死川忍不住笑:“狗都不喜欢你。”

“没有,”富冈义勇下意识否定,态度坚决,“它没有不喜欢我。”

“那你把它放进来。”富冈犹豫了两秒,开了个窄口。

那头柴犬从拉门后探出头,用脑袋将门再推开些,供它一摇一摆地蹭进来。进屋后那狗完全无视了富冈义勇,直冲向不死川,不敢上脚踩不死川的床铺,只在跟前舔着不死川的掌心。

“昨天怎么没见着它?”富冈贴着拉门,像在罚站。

“昨天你凌晨来,早睡了。”不死川从床铺出来,柴犬立马往人身上扑,“富冈你帮它拿点吃的,在那边柜子的第三格。”

富冈浑身紧绷,试探性地走了几步,然后才敢大步走,狗的用品似乎都存在这格。整个房内只有床边的小灯提供光源,借着极为昏暗的光,富冈义勇艰难地猜想不死川到底需要他拿哪一种。

时间耗太久,不死川带着那小东西走近,啪嗒啪嗒,富冈动作一僵。小狗在不死川腿间来回蹭,尾巴扫过富冈几次,几次三番激起他幼时被咬的恐惧。

不死川起先要憋笑,之前大言不惭“我与你们不同”的水柱,此刻被小柴犬的尾巴蹭了两把,竟能退缩成这样,不死川忍不住笑出声。富冈僵硬得好似在一头猛兽面前假死,好让对方别注意自己的存在。

喂食结束,等狗入睡,两人又重启夜行。兜兜转转走往水边,渡了两遍桥,富冈突然提议去水里抓鱼。他们从桥的一侧滑至河边,虫鸣,蛙叫,水流荡漾,草被踩踏会发出微弱的抗议,风也慵懒。

不死川实弥率先挑战。他的生活自小便不够轻松,人渣父亲名声颇差,不死川一家都被街坊排挤,实弥自然没有同龄玩伴。再长大些,妈妈受限于性别而很难找到工作,为照顾妈妈与弟妹,不死川实弥更是一刻不敢松懈。孩童时,去拉煤车的路上会途径一片小塘,总有几名大叔聚在池边,举着钓竿,那么无所事事地坐一天。不死川一开始不懂傻坐的乐趣何在,但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再度路过时,他看看自己脏污的衣角和破皮的手,明白,只是呆坐着已是极大的幸事一件。

不论如何,虽然他没尝试过,但不死川实弥坚信世上没有学不会的事。他试着抓了两把,风之呼吸刻入他的一举一动,瞳孔扩到最大,将所有可能的光源全部包入视线,他能清楚地看到鱼游动的轨迹。

就是现在!

不死川猛地将手扎入水中,河流的平缓被打破,哗啦啦,浪花掩盖了结果公布,但不死川的手在水下抓了两把,空空如也。再试一次,结果照旧,一次又一次尝试,不死川顶多摸到光滑的鳞片,在自己掌心间迅速逃窜。不死川实弥并非真抓不到鱼,但他收不住劲,双手一紧,鱼可能就会瞬间被他捏爆。那就不是抓鱼游戏,而是杀鱼凶手。

富冈打断对方越发暴躁的手法,说:“不死川,你缓缓。”语毕,富冈义勇将手伸入河中,无声无息,他的手似乎被吞入水中,形状随水的流动而变形。下一秒,富冈收回手,一条鱼在他手间挣扎,没有第二只手帮忙把住,但此时这鱼似乎怎么摆动都逃不出富冈义勇的抓握。

“作弊!你再来!”不死川抗议。

再来,富冈义勇几秒之内,又捉到一条鱼,鱼并不温顺,害怕葬身于无水之处般疯狂扭动,但富冈手上似乎粘了胶,除非他有意将鱼放归入水,否则鱼怎么也跳不开。富冈试了好几次,不死川最终无言以对,只好请教其方法。

“是水之呼吸,”富冈解释,“想象自己是水,融入它。”富冈义勇再次将手伸入河流中,不死川撅着嘴照做。水流很缓,轻推着指间,不死川莫名想起病房时被富冈握住的触感。如水一般。水不论来者是否属于水生,都一律接纳。

风之呼吸与水之呼吸同为基础呼吸,越是基础,越代表二者间差距足够大,才能在初创时便彼此互异。不死川凝神感受,微风擦过他耳廓,白发来回扫,而淌过手心的水则格外抽象,不死川实弥将感官集中在指尖,被看似无力的水推动,一点点失去自己实体的形状,变成……

富冈义勇望着对方聚精会神地体悟水流,又望望河,不死川蹲在更上游的地方,水先穿过不死川的手再穿过富冈义勇的,仿佛他们在隔着水手牵手。不死川眼神放空,已进入状态,马上就要汇入河流中,水在吞吐。

富冈义勇也即将要流入这条河流。

义勇,像水一样,像水一样活,鳞泷佐近次的声音响起,激起一阵浪花。富冈义勇越盯不死川实弥,他越能感受到不死川在了解水、成为水,涌进这条河流,浪花于是击得越急,阵阵拍来,涌动,搅得这河不安分、狂躁。窄小的河道马上就要容不下他们意识的同时挤入,表层荡漾,水底汹涌。像水一样,义勇,成为水。富冈为防止水溢出河道,不得不将多余的水泼出去。

“啪!”不死川被泼了一脸水。富冈这才发现自己刚刚在憋气,他大喘气,氧气灌进喉咙。

“操!富冈义勇!”不死川实弥大叫,没克制音量。眼疾手快,来不及指责,不死川立马反击对方一脸水。只是水并不顾方向,脸、头发、衣服全被波及,富冈再度煽动水面防御,不死川也不示弱。二人的打闹因从武的经验,显得尤为激烈。四周的虫鸟鸣叫皆弱下去,淹没在阵阵哗啦水声中,即使眼睛被水糊得一时睁不开,也没人想过要退缩一刻。

直到富冈身体有一瞬前倾,怕人栽倒,不死川立马抓住富冈的领口往后带。两人手都湿漉漉的,不死川将仅剩的干衣领也抓湿了。富冈抓此机会,眼疾手快,狠拨了不死川一身水。

富冈义勇稳稳蹲在草地里,前胸湿透,风过带来凉意,双腿被沉重的和服禁锢,趾间也尽是水。他盯着彼此彼此的不死川,白发温顺地贴在头皮,对方眉头紧蹙,嘴角下拉,似乎在忍耐怒气。富冈解释不清自己想干什么,只好认命等待不死川发怒。但不死川抹了把脸,最终也没吼出声。

只是有一滴水珠,不合时宜地滑落,沿着不死川长而翘的睫毛,蹭过脸颊,坠入衣领。

“回去吧。”富冈义勇发话。

“啊?鱼呢,”不死川嘟囔,“富冈,你他妈耍我呢?!”

“我要回去,”富冈说完,一个起身,果断地往回走,湿答答的步子踏进泥里,他重复,“不玩了。”

嘁。不死川实弥拧了拧袖口,多余的水跌入河中,他急着将下身布料也拧了两把,再才跟上富冈的步伐。宽敞的和服吸饱水,尤为湿重,步子都快迈不开,富冈义勇便这么缓慢地行进。富冈义勇缺失的袖管下坠,他可能没法自己拧干水。

“明晚可以继续。”富冈义勇以为对方很不舍得结束,他想到宇髓的调侃,模仿道,“…不死川,我们很像见不得光的关系。”

“别他妈说浑话!”不死川突然被激怒,猛拍了一下富冈义勇的后脑勺,支吾道,“你想什么时候来都无所谓。”

一句通行证。富冈本以为二人只有夜晚同行的权利,所以即使白日他也不知干嘛,只是在田边、街上闲逛,也不会冒然打扰不死川。

但富冈没有理由地想与不死川见面,作为大战后幸存的柱,不死川理应与富冈的疑虑相同。如果不死川已有答案那更好,富冈可以请教;但如果没有,起码他们还能分享这份惶惶不安,而不必一个人困在过往,当唯一的那个异类。

“不死川,很寂寞吧。”富冈突发感叹。

“别给我得寸进尺。”

“因为我会。”

“……什么?”不死川一愣。

“寂寞。”

不死川追去瞧富冈义勇,平淡无起伏的音调什么也透露不了,不死川企图从对方的神色中寻些解答。但富冈只顾看路,来时的灯笼被泼熄,月亮以外再无亮光,富冈脸埋入黑夜,而月色亮得诡异,每颗石子的轮廓都被粗糙地舔过。其实不用看路也不会绊倒,呼吸法让他们本能地关注感知外界,但他们都默契地盯着路面。

二人背月回程,一路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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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义】几段夜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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