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做吾的道侣吗？”
“什么？”素还真诧异地抬起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己是不是听岔了？
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这像是前辈……会主动对自己说的话？
对了，前辈为救自己，受了很重很重的伤。
他是不是……发烧了？
是不是……烧糊涂了？
一念至此，小莲花毫不犹豫地迅速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啪”的一声，拍上前辈的额头。
诶，不烫，没发烧啊！
一页书：“……”
全不知莲花精那颗小脑袋里已经兜兜转转绕了多少个大弯的一页书，被小莲花这个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反应惊得目瞪口呆，嘴角抽搐了一下，怔了半晌，才莫名其妙地把小莲花的手从自己的额头上扒拉下来，瞪着他的眼睛，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
“咳咳，吾问你，想不想成为……吾的道侣？”
很好，这次声音足够大，听得……非常清晰。
“想！当然想！”
确认自己听明白了前辈问题的小莲花兴奋得整个人都从被子里弹起，惊喜和激动之色溢于言表。
然而，下一秒，惊喜和激动就换成了犹豫和迟疑——
“可是——我是花妖，前辈您说过，人妖不容，想做前辈的道侣，我必须要让自己褪去妖身，成为真正的人！”
“我还没有找到可以让自己真正变成人的方法……”
脑袋慢慢地垂了下去，声音也越来越低——
“而且……我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妖力，甚至，还生出了心魔……”
“我现在，没有办法给前辈做道侣……”
一页书伸出双手，把难过得快要哭出来的小莲花低垂的小脑袋扶起扳正，迫使他直视自己的眼睛。
“如果，吾有办法呢？”
“什么？”瞳孔倏然睁大。
“如果吾有办法，为你驱逐心魔，破除妖身……”
“前辈你真的有办法……”
“别急，听吾把话说完！”一页书蹙了蹙眉，“吾是说，如果吾有办法，可为你驱除体内的妖性，助你除去妖身，但是这个办法凶险异常，会让你付出非常大、非常可怕的代价，甚至可能危及生命，而且，这个过程会持续相当长的时间，短则数年，多则数十年、数百年，甚至上千年……在这段漫长的岁月里，巨大的痛苦会时时刻刻伴随着你，让你活得生不如死，你是否还愿意……”
“我愿意！”
回答斩钉截铁，没有半点犹豫。
“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嗯，我愿意！”
“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愿意！”
禅台边，莲池畔。
清晨的第一抹曙光穿透缭绕的晨雾，落在云渡山巅，给山顶禅台后岩壁上那个巨大的“佛”字镀上了一层耀眼的灿金色，神圣而庄严。
佛者高踞于禅台莲座上，俯视着座下莲池中身姿挺拔、亭亭卓立的梵莲花妖。
素还真褪去全身衣物，周身上下不着寸缕，悄然静立于莲池中，仿佛被剥开层层莲瓣的初绽小荷。灿金色的曙光映在他莹白无瑕、骨肉匀亭的美丽身体上，宛如白莲含露，华光流转，清丽而圣洁。偏在肩背与手足关节处，透着莲花瓣尖的淡淡粉色，点缀着些许未褪净的小巧莲瓣，给这具身体平添了几许惑人心魄的妩媚娇艳。
一页书居高临下，直视素还真的双眼，神情凝重——
“吾会在你的身体里打入禁制，将吾的佛力强行灌进你的身体，用佛气为你涤魂洗魄、伐体洗髓，以此炼除你的妖身，去除你血脉中的妖性！”
“这些灌入你体内的佛气，会日夜不停地在你的身体中穿行，刮洗你的骨髓经脉，压制吞噬你的妖力。你虽为梵莲，但本质仍是花妖，对佛气有天然的抗拒。佛气和妖力在你的身体里斗争抗衡，这个过程，便好似有无数把尖刀，在你的筋络血管中不断剔刮凌迟，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你，会让你痛苦不堪，直至有一日，你体内的妖力，被全数消磨殆尽。”
“佛力入体，便再无回头之路！接受禁制后的你，妖力渐失，身体孱弱，无法长时间离开水，甚至连完整化形都做不到。而且，这个过程，会一直持续，直到你真正涤净妖力，去除妖身！而你，有很大可能，根本坚持不到那一天的到来！”
“你……会死！”
“即便如此，你也不后悔？”
“不后悔！”声音平静而坚决。
“素还真！”一声暴喝，如醍醐灌顶，“吾最后再问你一遍，你真的……想清楚了？”
“嗯，我已经想清楚了。”莲池中的少年，仰头看着禅台上的前辈，背脊挺得笔直，神情坚毅，眼中有星光万千。
“前辈，请您开始！”
浩然佛气，笼罩整座莲池。
一道粗大的光柱，从一页书的掌心绽放，上达天穹，又从天顶直直落下，仿佛天光乍现，破开莲池水面上氤氲流动的雾霭，直击池中少年的天灵。
佛气洞开天灵，汹涌而入，席卷全身。阖目静坐于莲池中素还真一声痛呼，身体颤抖，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凶猛暴戾的佛气，被一页书强行从天灵打入，灌入他的七经八脉。这些佛气如同洪水猛兽，一路奔腾肆虐，在他的体内肆意游走，以他的经络血脉为战场，与他体内的妖力冲撞搏杀，想要驱赶吞噬他体内本身的妖力。素还真只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化形时的那个夜晚，全身上下，苦痛难当，仿佛有无数利刃在他的血肉骨骼中翻搅，又似有无数只蚂蚁在他的骨髓经脉中啃咬，体内寒热交织，一时五内俱焚，一时又如坠冰窖。
疼痛一浪高过一浪，绵绵无止，不知尽头。随着侵入体内的佛气不断增强，疼痛之势也愈演愈烈。一开始，他还咬牙强撑，到后来，便连意识都已逐渐模糊，再也无法控制身体保持端坐的姿势，不断抽搐摇晃，眼看就要栽入水中。
“固守本心，不可昏迷！”
一声厉喝。
只一瞬，一页书的身影已从禅台上消失，出现在台下的莲池中，千钧一发，将即将栽进池水中的素还真揽入怀里。
佛气和光柱尽皆消散。
“前辈……好痛……”
怀中的少年眼角泛红，眼底挂着薄泪，被冷汗浸透的身体犹在不住地打颤。
一页书长叹一声，安抚般地轻拍着素还真的后背，抱起他虚软无力的身体，想将他抱回池畔。
然而，就在佛者刚刚站直身体，想要起身迈步的一刹那，那具高大宽阔的身体猛地摇晃了一下，然后，和他怀中抱着的素还真一起，重重地跌回池水中。
“前辈！”
被一页书紧紧抱在怀中的素还真发出一声惊呼！
迷离的意识在瞬间清醒，周身的剧痛在瞬间都变得微不足道——因为，就在他眼前，有大股大股的血水，正不断地从前辈的胸口处涌出，穿透前辈身上厚重的袈裟，漫过自己飘浮在池水中的长发，一丝一丝，浸入池水中，将他周遭的莲池水，染作一片鲜红！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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