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酒可浇愁。
这句话一定是骗人的吧。
要不然为何她醒来后心中仍旧难过呢?
菀繄和陈娇娇坐在树下编花绳,一阵风吹过,槐花扑簌簌落了满地。她便仰头看着空中飞舞的花瓣发呆。
笼子里的小白兔跑出了笼子,陈娇娇手里撑着花绳,叫了声:“小白!小白跑出来了!”
正在门口忙活的阮小二闻声,伏着身子慢慢靠近小白兔,一把抓了个正着。
他提着它耳朵拎起来,教育道:“不老实待着,跑什么跑。”又走过来,将她放到陈娇娇怀里,“跟你娘老实待着,我给你修笼子去。”
陈娇娇看了看这满地槐花,叫道:“二爷,咱今儿吃槐花饭吧。我一会儿去洗米。”
“行。你做啥我都爱吃。”
阮小二走后,陈娇娇转过头来,却见菀繄一副失魂的神色。
“想啥呢。”她张开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菀繄回了神,恍惚了一瞬。“没什么。”
“有心事?”娇娇问。
菀繄摇摇头。
然后两人又继续编花绳。
玩了一会儿,陈娇娇怀里那只小兔子开始不老实的乱动起来。她就把它塞到菀繄怀里,“你抱一会儿,我去洗米。”
菀繄接过来,那只小白兔竟然莫名的乖乖的一动不动,趴在她怀里。菀繄摸摸它的头,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可是小兔子的心思我猜不到。”
“你说什么?”陈娇娇问她。
菀繄也不知道自己方才为什么要说那句话,她看着陈娇娇,不知道如何作答。
这时,阮小二在远处招呼了一声笼子修好了,陈娇娇应了他,便把菀繄怀里的小兔子抱走,往笼子里去放。
菀繄站起来,茫然的往门口走。“……娇娇姐,二哥,我先走了。”
陈娇娇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叫道:“你等会儿!”
她把兔子放回笼子,两三步跑过来,抓起宋菀繄的手往回一拉,“你给我过来!”
“你到底怎么回事?”她拧着眉问她。
“我……”菀繄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陈娇娇也不管,拉着她就进了屋,生气的质问她:“你这一天都心不在焉的,到底怎么回事?如今有话连我都不告诉了是吗?”
菀繄低下头,只觉得心里一阵酸楚。
“怎么,教书时小孩子把你气着了?”
菀繄摇头。
“那是宴席上那几个臭男人说你说的太过分了?”
菀繄摇头。
“那到底为什么?你倒是说啊。”
菀繄哽咽着:“姐姐你别问了。”
“你……”陈娇娇气的团团转,“你这丫头,真是要把我急死!”
吧嗒。
陈娇娇再看她,只见她低着头,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陈娇娇顿时心软,也不再问,沉默的走过去,轻轻抱了抱她。
这一抱不得了,她的泪就像断了线道珍珠似的,一颗又一颗。肩膀微微颤抖着,忍了许久,终于哭出声来。
“先生,先生他……”她哽咽着,连心脏都跟着颤抖。
“先生怎么了,你慢慢说。”
*
陈娇娇当初答应嫁给阮小二是阮小二死皮赖脸求来的,所以陈娇娇不懂,也体会不到那种敢爱不敢言的滋味。
既然爱为什么不能说出口呢?为什么呢,她不懂。
她看着秋千架下那个望着夕阳落日的丫头,心中只留下一声叹息。
阮小二悄声问她:“还哭呢?”
陈娇娇只是说:“让她一个人静会儿吧。”
张顺来找阮小二的时候看见了菀繄坐在院子里的秋千架上发呆。他惦着脚步悄悄从后面吓唬她,恶作剧似的“嗷呜”一声老虎叫却对上女孩毫无波澜的面容。
张顺尴尬一笑,一本正经地问她:“咳咳,那个,你在这干嘛呢?”
“看晚霞。”她回答。
然后张顺抬头望了一眼天边大片金色的晚霞,确实挺好看的。又转头看她,才发现她早就干在脸上的泪痕,一道白一道黑,像个小花猫。
他心里一沉,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菀繄依旧盯着天边,语气平静。
“先生不要我了。”
“啊?”张顺被她这句话弄得,一时哑语。
呃……他不理解。
他瞧菀繄一直看着天边,看得很专注。心下甚是疑惑,索性一屁股坐在她旁边。
金光彩霞在天边铺散开,整个梁山被笼罩在一层暖色的温柔中。
他侧着头,托着下巴瞧她,小姑娘的脸就映衬在漫天金色的霞光之中,甚是好看。
可她一直都没有说话,面无表情的。张顺话都到了嘴边,又在心间略微一阵思忖,还是选择闭了嘴。
张顺抱着胸,歪头瞧着晚霞,半晌,用肩膀撞了撞她:“哎,你吃小鱼干吗?”
菀繄回答:“我知道你想笑我哭得像只花猫,可我不吃小鱼干。”
张顺心里一软,拍拍她的头:“小花猫。别伤心了。”
她回答:“小花猫也不想伤心,可小花猫的心被狐狸偷走了。”
张顺听这话有些恍恍然,他失神地看着眼前的姑娘,彻底沉默了,在这西天晚霞中。
直到晚霞渐去,暮色四合,张顺这一颗心沉沉的,只是静默陪在她一旁,始终都没有再开口。
这时的宋菀繄忽然问:“张顺哥哥,你瞧,月亮出来了。你说在太阳升起前,我能抓住最后一丝月光吗?”
*
“菀繄妹妹,皓月当空时不觉得什么,可你说在太阳升起前,你能抓住最后一丝月光吗?”
“月亮岂是人间物,只是看着便已知足,我怎敢奢求?”
“此言差矣。不试试怎么知道?”
“我曾试过。奈何月光看似温柔,灼伤的疼痛,却比太阳更甚。”
燕青含笑看着她:“妹妹不妨再大胆一点。”
“如何?”
他只是笑,一张俊美的脸凑近她,“你就说,先生,菀繄早已心属您,愿与先生白头偕老,生死与共。”
她听后满脸通红,忙道:“不行。我可说不来这个,我与先生师生情谊坚贞不渝,这是浑话,有悖伦理,先生定把我赶走。”
“他是你的先生,他若是对你无意,以后便不会再让你提及此事,他若是对你有意,恰好能促成这一段美好姻缘。”说着,他又笑,“菀繄妹妹与军师若是能喜结良缘,也算得上我来梁山的第一大功劳。”
“小乙哥,你以后要再说此事了,我若真是说了,只怕更伤心,将我这颗心,彻彻底底的伤透了,到那时,我连先生的学生都做不过得了。”
“那你甘心一辈子做他的学生吗?”
“只要能一辈子陪在先生身边,做什么都不重要。”
燕青看着她,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眼中流过一种难以解读的神色。
许久,他说:“我倒有一个法子,只不过得让妹妹受些委屈。”
……
*
你说在太阳升起前,我能抓住最后一丝月光吗?
张顺看着她,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来:“这月亮远在天边,如何抓得住?”
他问完这句话,却不承想一旁的发呆的宋菀繄突然站起来。
“如何抓住?我也想知道。”
说罢,突然冲出门去。
“你去哪啊?”张顺抬手招呼她,却没叫住,那丫头早就跑没了踪影。他站在原地,望着她渐渐消失了背影,愣愣地。
宋菀繄来不及回答,只顾着一路奔跑。
燕青彼时正坐在房里抚琴,琴声急促,嘈嘈如急雨,亦如来者匆忙的脚步。那脚步越来越近,琴声也越来越急。直到——
突然房门被打开。
琴声也戛然而止。
燕青按琴收弦,抬眼看向门口。
只见宋菀繄携一身月色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口,开口便问:“小乙哥,你说的那个法子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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